清晨曙光洒落，天边泛着一抹淡红色。
老太太有早起的习惯，高嬷嬷正服侍着她穿衣。“老夫人昨儿闹了阵，今日看起来精神倒还好。”
老太太笑道：“年纪大了，就是喜欢聊些家常。难得亲家夫人来一趟，聊得又投机，这心情也跟着好些。”
这些日子因为邱宴和沈念的事，她有些忧心，也有些烦乱。有人来说说话，聊聊别的，心情也跟着舒畅不少。
“老夫人既喜欢亲家夫人，咱们就派人经常接他们来就是，陪着老夫人说说话。”
老太太伸着胳膊穿外衣，道：“哪能经常麻烦人家，就是人家不说，咱们也不好总去打扰。”
“老太太说得是。”
老太太轻轻整理着领口，继续说道：“亲家夫人虽是庶母，看过去相貌年轻，也不怯场，倒不像妾室，让我有些意外。”
高嬷嬷转到后边，平了平衣面道：“奴婢瞧着也是。据说华夫人生母过世得早，一直都是庶母教养着。”
老太太点头：“生母庶母本也不是重要的事，只要将孩子教养得好，那就是好母亲。”
嫣儿从床上坐起来，软乎的小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嗓音稚嫩道：“曾祖母。”
老太太听见声音，回身看向她，笑道：“醒了？”
昨儿嫣儿吃了晚饭就犯困，于是直接在老太太榻上歇下了，也没挪动。
“我..起来。”嫣儿奶声奶气道。
老太太命人给她穿衣打扮。
等嫣儿穿戴整齐后，吃了早饭，便由乳娘带着出去玩了。
院子里突然传来说话声，老太太微微抬头。“谁在那里？”
嬷嬷走到门前，向外张望了会，道：“是苏大娘子。”
等她进来，老太太笑道：“好些日子不见你，我正想着你。”
苏大娘子道：“我跟老太太是一样的心思，想着天热，老太太也不爱出门。便带了一个戏班来，给老太太解解闷。”
老太太道：“这些日子闲得没事，我也正想听听曲儿。”
安置妥当后，二人坐在戏台下，全神贯注地赏着戏曲。
嫣儿也不知从哪跑过来，一头栽进老太太怀里。
老太太宠溺地摸着她的头，拿着帕子替她擦着额头上汗珠，笑道：“看你，满头大汗，像个顽皮的猴儿一般。”
苏大娘子见状，也忍不住笑：“这孩子真是黏老太太，一刻都离不开。”
嫣儿也不吱声，躺在老太太怀里，摊开手心里的半截黄纸，好奇地放在眼前。
那黄纸上有个铜钱大小的洞，从这里能看见太阳。
她转头，从这缝隙里去看曾祖母，兴奋地喊了两声：“曾祖母，曾..祖母，看...看我。”
老太太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原本平和的面上瞬间冷了下来。
将贴在嫣儿面上的纸钱拿下来，呵斥道：“带嫣儿的人呢？”
苏大娘子正听得入神，转头就瞧见老太太变了脸色。
旁边的乳娘，嬷嬷，齐齐到了跟前。
苏大娘子瞧得莫名，问：“老太太怎么了？曲儿听得好好的，怎么突然.....”
老太太没有答话，将手上的黄纸递了过去：“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
苏大娘子接过纸钱，仔细一看，颇有些震惊：“这.....这是一张烧了一半的纸钱。”
她转向老太太，道：“这...这是从哪里来的？”
老太太盯着嫣儿的乳娘，厉声道：“你们这些人，带着嫣儿去了什么地方？”
乳娘吓得面色苍白，战战兢兢道：“哪里也没去，就在园子里逛逛，天热就将小姐带回来了。”
老太太呵斥道：“还在撒谎，这是什么东西，也能拿来玩的吗？”
乳娘慌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冤枉呀老太太，嫣儿小姐就在园子里走走，哪里也没去。奴婢也不知道这东西打哪来的。”
台上唱曲儿的听见嚷嚷声，便都纷纷停了下来。
老太太心口起伏，怒声道：“咱们园子里什么时候出现这种东西了？你们以为我不管家宅之事，就任你们这些老妈妈们胡作非为？快告诉我，你们把嫣儿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乳娘继续磕头，声泪俱下道：“老太太，奴婢真的不敢撒谎，方才嫣儿小姐真的只要园子里走了走。”
老太太血气上涌，眼前阵阵发黑，她赶紧撑着头，靠在椅子上缓了缓。
“老太太。”苏大娘子见状，赶紧上前扶着。
她挥挥手，示意自己无碍。
苏大娘子劝声道：“暑天炎热，老太太千万别动气，伤着身子可不好。”
老太太捂着心口，有些激动道：“这些人留不得了，不知道将嫣儿往哪里带？嘴上一句实话也没有，咱们都护府如今都成什么样子了。”
乳娘哭喊道：“奴婢说的是真的，嫣儿小姐真的只去了园子。”
苏大娘子给老太太顺着气：“老太太别生气，容易伤着自个。”
老太太道：“你听听这些人的话，由着她们把嫣儿带到别处去，还在这里糊弄我。”
苏大娘子看着跪在地上的乳娘，蹙眉道：“你方才说一直带着嫣儿在园子里逛？”
乳娘点头，“是的，一直在园子里。”
苏大娘子又问：“中途可曾离开过？”
乳娘想了想道：“中途..中途奴婢去了趟茅房，让嫣儿小姐在花园里等奴婢。”
苏大娘子对着老太太道：“或许是哪个丫鬟婆子，在园子偷偷烧，碰巧嫣儿捡到了也不是没可能。”
老太太听后更是惊怒叠加：“了不得，这些人如今什么都敢干，咱们都护府里乌烟瘴气。”
沈念匆匆赶来时，只见一屋子的人跪在地上，面上有些无措道：“祖母，这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铁青着脸，将那张纸钱直接扔向沈念，冷声道：“你自己看。”
纸钱飘在地上，沈念便弯腰捡了起来。
仔细端详后，眸子微张：“这是.....”
老太太怒斥道：“平日里府上的老妈妈们，眼里没有主子不说，还吃酒赌博。这些我也睁一只闭一只眼，由着你管。可如今这些人纵得无法无天，在园子里烧纸钱可是大忌。”
沈念提着心道：“祖母，是说有人在园子里烧纸钱？”
苏大娘子道：“老太太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怎么，你还不信？那纸钱可是嫣儿捡回来的。”
沈念注视着嫣儿，见她一脸怔然地站在边上。“孙女这就去查。”
园子里，围了不少人。
沈念眉头紧锁，站在凉亭里。
她几乎快要将园子翻了一遍，什么也没有找到。
正当她越来越焦躁时，有个小丫鬟跑了过来，“大小姐，找到了，找到了。”
沈念眸光一亮，忙道：“在哪里找到的？”
“在...在花园角落里。”
沈念跟着过去，在花坛里果真看到了灰迹，甚至还有烧了一半的纸钱。
她微微抬眸，见这里是水榭的花园，眉头微皱。
夜晚，华歆独自在院子里练习射箭，半张脸掩映在月光下。
手中的弓箭一次又一次射向靶子，虽然每次都有偏差，但是和之前相比已经好多了。
几个年长的嬷嬷匆匆走来，提醒她后院要上锁，让她早些回去歇着。
华歆微微皱眉，朝隗儿道：“好端端的府上怎么戒严了？”
从晌午到现在，园子里来来往往的人明显多了些。
隗儿道：“听说有人擅自在府上烧纸钱，被老太太知道了，非常生气，大小姐正在查这件事呢。”
纸钱？
华歆耳边突然想起华衍的话，华衍也提到有人在园子里烧纸钱。
原来是真的。
她射了最后一支箭，收手。
隗儿接过她手里的弓箭道：“这样的缺德事也有人干，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大小姐一直纵容那些下人，如今好了闹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不管则已，一旦管了，这事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去。”
华歆出了一身的汗，“回去吧。”
等她回屋，沈约正坐在软榻上翻着手中的书，见她回来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华歆道：“练着练着就忘了时间。”
沈约搁下书籍，轻轻笑了声，“你之前不是还嚷嚷着，自己不适合练箭吗？”
华歆想了想道：“之前觉得射箭这种事情，不适合我这种娇滴滴的姑娘。可是练习了几次后，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
她抹着额头上的汗，“我先去沐浴。”
沈约点头，见她去沐浴了，才拿起桌上的书卷继续看。
华歆再出来时，身上穿着衬衣，整个人看着清爽多了。
她手上拿着帕子正绞着湿漉漉的头发，沈约搁下书本道：“仔细头疼，我帮你绞干。”
华歆闪躲了下，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沈约却一把夺过帕子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华歆眼睛眨了眨，便也不再挣扎，乖乖坐着，任由他给绞干头发。
沈约动作轻盈，细细绞着。
隗儿端了汤药搁在小几上，“夫人泡泡手。”
华歆将手伸了进去，慢慢泡着。
帘子外有声音响起：“你家夫人在吗？”
华歆循着声音望去，仿佛是苏大娘子。
果真，她走了进来。看着眼前的情景，笑道：“吆，瞧瞧这小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