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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良药苦口

    这是一场赌博。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仙月雨瞳胆战心惊。她并不知道令牌后刻有使用者的职位,还以为冷月派所有令牌都长一个样。

    自己逃亡途中得到的那块,应该被左护法拿走了,但她要装不知情。恰巧夏泠在药草园捡到令牌,如此,原先自己手里的,刚好用来充当右护法昨日丢失的。

    而夏泠给她的,她不会归还。南寂秋落下令牌本就巧合,不幸中之万幸,给她了一个蒙混过关的机会。她主动“认错”,说自己搞丢了右护法令牌,前来领罚……这样,反而有相对让人信服的效果。

    说谎,就要半真半假地说。

    听闻南寂秋对侍女们都很温柔——除了对那个爱上白衣祭司的小岑。温柔的右护法,不至于真给她严重惩罚吧?

    南寂秋见她吐血,知她受刑后心肺皆有裂口。听她主动提起在药草园捡到令牌又搞丢,又诚惶诚恐擦血迹,一看便觉卑微怯懦;而且,她完全不知道令牌是被拿走的,还以为自己不小心搞丢了,怕成这副模样。

    言卿苦笑一声,传音过来,“……恐怕我神经敏感,多虑了。”

    “我也觉得不像。何况,追杀途中我见过仙月遗女,相差甚大。”南寂秋传音回去,随后笑了笑,又开口对仙月雨瞳说:

    “无妨。左护法救你之时将令牌带走了,你昏迷了,故而不知情。你好好养伤,争取早日康复。”

    雨瞳表现出一副震惊的样子:“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太好了,温潼谢过左右护法!”

    她离开后,南寂秋低声对言卿说:“其实是殿下救了她并带走了令牌……他怎么说?”

    “他没说什么,只问了我一句,右护法是否与侍女有很多交集。”

    “言卿,仙月族灭族这件事……我想瞒殿下一辈子,不惜一切代价地瞒。我怕他起了疑心。”

    “不会吧……一块令牌而已,更何况温潼只是个普通侍女。殿下再聪明,也不可能从这儿联想到仙月族,你别自己吓自己。”

    “……但愿如此。那个温潼,我仍要多加留意。”

    踏出秋寂殿,仙月雨瞳重重松了口气,心里却愈发沉重:果然,左护法救她是为拿走令牌,而右护法显然知晓这件事……他们肯定为此交谈过。

    她不知道自己方才是否有打消两位护法的疑虑。一次闯圣月宫,一次又被发现有令牌……之后,她必须小心再小心。

    雨瞳朝医药司的方向慢慢挪去。医药司其实离秋寂殿不远,可她身子太难受了,每走一步都疼,又不敢用灵力移动,怕一用伤到心脉,只好走两步歇一歇,举步维艰。

    快到医药司门口时,她不由一阵头晕目眩,喉头血气上涌,连心脏都跟着隐隐作痛。她扶住墙缓缓蹲下,眼前却有些发黑。

    果然,不能刚苏醒就乱动啊。

    仙月雨瞳吐掉嘴里的血,喘了口气,一个声音却忽然响起:“温潼?”

    她抬头看了看来人。是韶玦祎。

    刚想说话,一张嘴又是一口血,雨瞳连忙俯身。他一贯爱洁,她真的很怕把血搞到他墨衣上。

    韶玦祎皱了皱眉,走到她身后点了几个穴位,封住上泛的血气,问道:“怎么回事?”

    “到医药司……细说。咳咳咳……可以的话,你、你扶我一把吧。”

    于是他将她扶起,两个人进了医药司。

    仙月雨瞳躺到病床上,咽下一粒护心肺的丹药后,动了动唇打算说话。他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过会再说。”

    就跟在幻境里一样。当时她被十七追杀,于吊桥上跑得气喘吁吁,韶玦祎也细心地说了句“下去再说”,留给她时间调整身心。

    现在依然如此。

    她“嗯”了一声,整个人实在昏沉的不行,本想眯一刻钟再娓娓道来,结果,刚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醒来时是午后。

    她在里间休息,他坐在外间,单手支着侧颜,安安静静翻着书。韶玦祎也不浮躁,就这样耐心等候了两个时辰。

    仙月雨瞳翻身下床,推开门到了外间。

    “蓝念儿来过,事情我知道了。”韶玦祎抬眸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书合上。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问道:“你……一直待在这?”

    “有空。”

    “……喔。”

    又是冷场的一天。主要是,她摸不清他的态度。夏泠和南宫旭对她甩虹夕暮一个耳光赞叹不绝,但他……会不会更多是觉得,她意气用事,不懂考虑后果?不够稳重?

    “现在好些了吗?”韶玦祎打破沉默。

    “刚刚睡着了一会儿,又吃了丹药,好多了。”

    “以后别这样了。”

    仙月雨瞳敛下眼:“知道了。我明白我不稳重也不够理智,下次不会啦。”

    韶玦祎其实没往这方面想。

    “不是。”他说,“……挨板子伤心脉。”

    她暗搓搓松了口气,原来他只是关心,不是责备。听他如此,她放松了不少:“虹夕暮被撤职了,之后应该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吧。”

    “为什么不好好养伤,一醒来就去秋寂殿?”

    “我昨天捡到了右护法的令牌,还没来得及还她,就挨了虹夕暮板子。醒来令牌不见了,我当然得赶紧跟右护法道歉,然后解释清楚啊。还好后来左护法说令牌是他拿走的,否则被误解私藏冷月派令牌,我麻烦就大了!”

    韶玦祎沉思片刻,没说话。就在这时,一阵药香飘来,两人不约而同朝小火炉望去。药熬好了。

    仙月雨瞳端起来抿了一口,吐槽道:“好苦啊。”

    “良药苦口。”他才不可能哄人喝药,言简意赅说了四字。至于听不听,是她的事情。

    她又捏着鼻子喝掉几口,苦丧着小脸说:“下午他们安排的药真的比上午难喝。记得小时候喝苦药,我爹会在旁边放根糖葫芦,他说喝完苦药就可以吃了。好想吃糖葫芦啊啊啊啊啊——”她来冷月派后,半个糖葫芦的影子也没见着。

    韶玦祎轻笑一声:“事多。”

    雨瞳撇撇嘴:“我就随口一说。”吃糖葫芦,听起来好像有点孩子气。为了不被觉得幼稚,她面不改色地将碗中的苦药一饮而尽,假装自己是成熟的大人。

    她把空碗放在桌上,凑过去问他:“对了,你刚刚在看的是什么书?让我瞅一眼。”

    “藏书阁借的,”韶玦祎将手头的书递给她,“讲术法。”

    雨瞳接过,好奇地看了起来。阵法千奇百怪,一下子勾起了她的兴趣:“我也想去藏书阁借书!”

    “你进不去。”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汐连峰的藏书阁借书须登记名字,且不允许侍女进入。听说,外门弟子只能借最外五排书架上的书,内门弟子有一半可以借,亲传弟子则能借阅当中的大多数。剩下的一小部分是禁书,只准峰主和护法看。

    至于历代祭司要读的书……大抵放在圣月宫上。

    “唉,”仙月雨瞳重重叹了口气,“当侍女好难,到哪都有限制。想学点东西也太不容易了叭。”

    “受杖刑后,你心肺有裂口,至少半个月不能练术法。”他又补了一刀。

    “半个月!?”她哀嚎一声。

    半个月不能学术法,那她要浪费多少时间啊?不行,她必须另想对策,学点别的什么。

    脑子里灵光一现。雨瞳压低声音,问:“韶玦祎,你愿不愿意跟我离经叛道一下?”

    他太聪明,立刻便知她言下之意:“跟你夜闯藏书阁?”

    “没错!”她眨眨眼,眼中满是期待。

    “不去。你找南宫旭。”

    仙月雨瞳急了:“他这人不靠谱!”

    “哟,说谁不靠谱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门外懒洋洋地传来,“妹子啊,你这么说,旭老哥就伤心了啊。”

    南宫旭从医药司外大摇大摆晃进来。他早上才来看望过,纯属闲着没事干,下午又来串门。

    “好好好,你靠谱,你最靠谱了。”雨瞳抚额。

    “你们在大声密谋啥?”

    “你来得正好,帮我劝劝韶兄,我想溜去藏书阁玩玩。”她狡黠一笑。

    “不不不不不,”南宫旭摇摇手指,而后一本正经,“妹子,这下你可找错人了。我和韶兄站在统一战线啊。”

    仙月雨瞳:“?”

    南宫旭委屈巴巴:“你旭老哥真不爱读书,也对藏书阁没啥兴趣……而且吧,藏书阁归右护法管,右护法又不是虹夕暮,我们哪有那么容易混进去?”

    ……果然,这家伙是不靠谱的。

    她尚不死心,又跑到韶玦祎那里软磨硬泡:“你是爱看书的,对吧对吧?如果我们去藏书阁看禁书区的书,你会感兴趣嘛?”

    “没兴趣。”韶玦祎毫不留情。

    这下雨瞳彻底没辙。毕竟,南宫旭的话也有一定道理,今早才和南寂秋打过照面,她没胆子在夜里单独闯进右护法管辖的藏书阁。

    “那……实在不想就算啦。”她也不好强人所难,“不过,我可不可以借你这本书看几天?”

    韶玦祎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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