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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冰糖葫芦

    一阵脚步声在她背后轻轻响起。

    她转头,果然是韶玦祎。然而这次,他脸色看起来分外苍白,几乎有点病态,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没事吧?”

    韶玦祎收了倦容,敛下眼:“没事。”

    “真没事?”

    “嗯。”

    仙月雨瞳撇撇嘴:“每次你有事但不想说的时候,都是这个语气,当我看不出来啊?”

    他抬眸,似笑非笑:“你希望我有事?”

    “我可没这么说!哼哼,你曲解我。”

    她独处的时候很压抑,现在是两个人,她想让气氛轻松一点,别把坏心情带给人家。于是,说话语调就故意俏皮。

    但故意地有点明显。

    至少明显到,韶玦祎能看出来她其实心情不好。眼睛湿漉漉的,大雨将至未至,只是她自己还没察觉。

    “有事却不说的人是你。”他一语道破。

    仙月雨瞳被看穿,沉默一瞬,不由望向花灯远去的方向:“我刚刚……在放花灯。”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时,一阵夜风拂过,虽带来丝丝凉意,却也吹灭了花灯的蜡烛。水天相接之处,那几点微弱的光芒也不见了。

    雨瞳愣在风中,内心再度掀起了波澜。灭了……是不是蜡烛熄灭的那刻,就是族人们的魂魄从她身边离去的那刻?

    这样的联想让她感到痛苦。虽然这些日子以来,她反复暗示自己要乐观、要坚强;但她不是任何时候,都那么有能量。

    雨瞳眨眨眼,想将情绪压下。然而温热的液体逐渐从眼中渗出——是渗,不是涌,没那么夸张。

    一阵一阵的,视线也是一点一点逐渐模糊的,怎么都憋不回去。憋过眼泪的人知道,强忍住不哭,嗓子其实会疼。

    该死,泪失禁。好丢人。

    她自己都觉得矫情,韶玦祎恐怕要在心底嘲笑她了吧?想到这儿,仙月雨瞳背过身,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睛,同时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韶玦祎不清楚她到底怎么了,但看她一副明明想哭却死命忍着的模样,他觉得有必要进行安慰。

    他没安慰过人,不太懂怎么安慰,只好轻拍了拍她的肩:“哭一下?”

    “……没想哭。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想哭了?”她倔强,然而声音里已经染上了哭腔。

    于是他扳过她的肩,让她正视着他:“……现在,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扳”这个动作其实有点强势,仙月雨瞳惊了一惊。随后,她敛下眼:“……不哭会怎样?”

    韶玦祎想到以前的那个自己,想哭时拼命忍着,就怕被窥见脆弱。久而久之,眼泪忍习惯了,他确实不会再哭,但好像也丧失了情绪,不会笑了。

    忆起前些天在藏书阁,她说他面瘫脸。他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她:“会面瘫。”

    “噗!”雨瞳破涕为笑,嘴上却损道,“……你真不会安慰人。”

    “那,这样呢?”他从身后拿出一串糖葫芦,递到她手中,“……算会安慰人吗?”

    仙月雨瞳接过糖葫芦,愣了三秒,忽然就哭了出来。

    完了。韶玦祎脑中空白了一瞬:她看起来……怎么好像更伤心了?他果然不适合安慰人。

    最后他迫于无奈,说:“要不,我叫南宫旭来?”

    言罢,他转身,她却拉住了他袖子。

    他停住脚步。

    她说:“玦祎……谢谢你。”

    难过时,本来就最怕被安慰,到底还是没绷住。原本感觉自己已经很惨,自暴自弃继续惨下去,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结果,忽然得到了些许温暖,一个不擅长安慰人的家伙,在试着用笨拙的手法安慰她。

    糖葫芦只是她喝药时随口提的,他却有心了,还把它递到了她跟前。

    悲伤与感动,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织碰撞。很多事情,一个人好像扛一扛就过去了;但安慰,使情绪有了可承接的对象。心理防线一旦被突破,越安慰,反而越想哭。

    听她道谢,韶玦祎松了口气。

    仙月雨瞳抹掉眼泪,咬了一口山楂,酸酸甜甜刺激着味蕾:“我那天随口说说的,没想到……你一直记得。”

    “正好看见,就买了。”

    事实的确如此。今早,他出了趟冷月派,路过某片集市时,看见有卖糖葫芦的小贩。他当时也没细思,忆起她说喜欢,就直接买了一串。

    买完后想了想,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愚蠢。为何她想吃糖葫芦,他就要给她买啊?这件事跟他又没关系。

    ……大概是不动脑子。

    但他,其实很少有这么不动脑子的时候。买都买了,退回去也不是,扔了更不是,那……既然她想吃,干脆还是送她吧。

    因此他传纸鸢给她,说小树林见。事实证明,没扔掉这串糖葫芦是正确选择——它派上了安慰的作用。

    仙月雨瞳嚼碎一个山楂,咽进肚里,而后道:“吃甜食好像真的能让人心情变好诶。”

    韶玦祎没有接话,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坐在河边。奇怪的是,他与她之间的沉默从不会有尴尬的感觉,只是各想各的事,不必刻意找话。

    很放松也很舒服。不追根究底,不打探过去,不揭开伤疤。

    就好像,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她不想说,他不问;她想说,他倾听。反之亦然。

    于是仙月雨瞳想说了。

    “死去的人,真的会收到花灯吗?”

    放花灯只是习俗,给人以心灵上的慰藉罢了,真实性有待考证。毕竟,活人不知道死后的世界长什么样。韶玦祎想。

    然而,他说出口的却是:“会的。”

    雨瞳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声音听起来有些闷:“有时候,我好希望自己拥有你看见鬼魂的能力,这样……我就可以找到我爹娘了。”

    “我找不着。”他说,“父母的葬礼上,我没看到他们的魂魄。后来去冢园找过几次,也没有。”

    想他一双碧瞳,能看见世间鬼魅,而坟墓间却寻不着爹娘的亡魂。

    “那你想他们吗?”

    “想。但思念无用,”他的目光也望向小溪尽头已熄灭的花灯,“……人回不来。”

    他没有一语双关的意思,但听起来的确有一语双关的感觉。逝去的人像飘远的花灯一样,走了就是走了。

    仙月雨瞳思忖片刻,缓缓道:“死亡不是离别,遗忘才是。”

    她永远不能忘记自己的爹娘是怎么死的,也永远不能忘记杀死他们的凶手是谁,更不能忘记给他们报仇。

    他也一样。

    “那就不忘。”韶玦祎说完,忽然起身。

    她跟着他,朝小溪尽头飞奔而去——明明现在,两个人都会御风飞行,却偏要用跑的。她跑在他身后,看夜风吹起他的墨发。

    这条小溪贯穿了半个星尘之地,最终会汇入银星湖。说来很巧,溪流入湖口,正好是上次两人跳崖的地方。

    他们在花灯即将进入银星湖时,拦住了。

    仙月雨瞳微微喘着气。方才那段路并不短,她跑得有些累,但还好,为时未晚。

    小溪不宽,她和韶玦祎把浮在溪面上的花灯捞起,重新点上蜡烛,任它们飘入银星湖,在湖面上闪烁着点点光彩。

    花灯像是个隐喻。恍若,只要花灯不熄,亲人的魂魄就能一直陪在身边,始终不被忘却。她和他都没明说,但懂的都懂。

    想到这儿,雨瞳眼前起了层薄雾,但并非是想哭。

    一转头,差点和韶玦祎撞上。湖畔幽暗的氛围,错落的月光,还有蜡烛跳动的火焰,映亮他半边侧颜——包括左耳的黑色耳钉。隔着她眼中薄薄的雾气,整个世界都朦朦胧胧。

    他右侧的容颜,则隐没于夜色中,一时看不分明。

    彼此对视了一眼,连目光都移开地很默契。气氛有些微妙,又或许,夜晚使人感性,谁也没打破这微妙的气氛。

    她听见夜里湖畔的虫鸣,也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在这样一个由夏入秋的季节。

    终于,他打破沉默:“匿迹显影练熟了么?”

    仙月雨瞳点点头,当即起身施展了一遍,将自己和他耳朵上的耳钉隐去了。

    “……为什么是耳钉?”他问。

    “你猜啊。”

    “猜不到,不猜。”

    “不猜就不猜。”

    两人没在湖畔边待太久。仙月雨瞳回依莲院的时候,心情比原先好了很多,不知是被糖葫芦还是送糖葫芦的人治愈了。

    她躺在榻上,黑暗中睁着眼睛,全无睡意。

    很奇怪。韶玦祎明明不算是温柔的人,扳也不是温柔的动作;但不清楚为何,听他说那句“现在,两只眼睛都看见了”,莫名让她心安。

    真的是因为,夜晚太感性了吗……?

    她依稀记得他月色下的容颜,记得自己心底上泛的异样感,记得那交错后默契移开的目光。她不懂,也未曾经历过,只怕自己全然未觉,便被卷进漩涡。

    粉身碎骨的另一种方式——死于温柔。

    雨瞳不敢再往下想。

    可她未曾注意,她与他在岔路口告别时,由于两只耳钉的距离逐渐拉远,匿迹显影咒失去了作用。那些被故意隐藏的,终有一刻会显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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