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什么东西撞翻的声音。

    虹夕暮拎着一篮灵坠往大厅外走，脚下一绊，她狠狠摔了一跤，篮子里的灵坠全撒了出来。她顾不得疼，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

    她当掌事姑姑督促侍女们干活时，总有几个不太靠谱的侍女整天挨训。现在情况反了。那些被她批评的侍女，对她“群起而攻之”，变着法讽刺她。

    “哟，这是谁呀？怎么拎个东西都会摔跤的呀？”一个侍女路过，也不帮忙，语间尽是阴阳的味道。

    “啧啧啧，”另一个侍女模仿着虹夕暮当掌事时的样子，口吻惟妙惟肖，“毛手毛脚！真不靠谱！拎个篮子都能打翻，你怎么搞的！”

    旁边几个侍女哈哈大笑，明摆着看她笑话。

    “闭嘴！”虹夕暮恼羞成怒，恶狠狠地瞪着那两个阴阳她的侍女，却无法隔绝周遭的笑声。

    当然，众侍女也不敢报复太狠。毕竟都知道虹夕暮和金沉亦关系好，虹夕暮被欺负狠了，搞不好会找金沉亦撑腰。金沉亦作为掌事，还是有管控侍女的权力的。

    因此她们只逞口舌之快，不至于上升人身攻击。

    仙月雨瞳在大厅里收拾灵坠，没听见外边的闹剧。她数了五十个灵坠到篮子里，拎起，朝碧岩峰走去。

    又下雨了。

    几场秋雨之后，天气迅速地凉快下来。碧岩峰又高，风大，爬山时不披件外套她都觉得冷。

    雨瞳很快来到了和南宫旭约定的地方。

    她把一篮子灵坠交到南宫旭手里，问道：“讲真，我一直很好奇灵坠是用来干嘛的。”

    “就是修炼的时候用来提升灵力的，”南宫旭解答道，“主要吧，我们外门弟子修为都不算高，需要这些外物辅助。在冷月派，风谒境以上的人，也不会是外门弟子了。”

    仙月雨瞳若有所思。如此推算，韶玦祎的修为在风谒境以上，难怪他会那么多术法……

    他被逐出冷月派，也已过去一个多月了。

    “他有用纸鸢和你联系过吗？”她脱口而出。

    南宫旭一时没反应过来：“啥？”

    雨瞳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思绪跳的太快，从灵坠联系到灵力联系到内门弟子，再联系到韶玦祎……最后竟不知不觉说出了心中所想，用“他”代指韶玦祎的名字。也难怪南宫旭搞不懂她在说什么。

    “噢，我说韶兄。”

    “没有。”南宫旭嘴里叼了一根草叶，略显无奈地说，“他看着也不像是爱写信的人吧？”

    她一时默然。

    那些三个人在小树林练术法的日子，仿佛变得颇为久远，让她感到不真实。

    韶玦祎看起来疏离淡漠，什么都不在意，所以他不会记得写信。或许，于他而言，认识几个月不过是萍水相逢；又或许，在意那段时光的只有她一人。

    至于南宫旭，妥妥的乐天派，过性快，也不会被这些事困扰。

    两人在山脚下分别，分别的时候，天上又飘小雨了。

    仙月雨瞳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这些日子，她都比较低气压，而雨天呼应了她的心情。

    经过银星湖时，难得地，湖边聚集了很多人。她穿过汹涌人潮，挤到前面，发现大家在看布告栏上灵力张贴的通知。

    通知有关下半年冷月派的重大事项安排。相比上半年，众侍女清闲了些许——各峰弟子外出训练和中元节圣祭皆已结束，后勤工作变少。接下去要忙的是冷月派高层，跟她们这些小人物无关。

    看完，仙月雨瞳回头，无意间却捕捉到一双熟悉的眼睛！

    碧瞳。

    目光刹那的交错，心跳瞬间漏跳半拍，她连忙睁大眼，朝方才那双眼眸的来处望去。然而太远了，人太多了，他清透而不染尘埃的眼眸，就这样失落于茫茫人海。

    ……恍若，那一瞬的似曾相识，仅是她的错觉。

    雨瞳揉了揉眼，似有些不甘。她不相信自己会看错，拨开人群，跌跌撞撞地追了过去。

    她不相信还有谁的眼睛，能映出这样的清冷感。

    雨下大了，人群四散开去，准备返回各自归所。隔着细密的雨丝，整个世界都变得有些失真，在失真中，她努力搜寻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没有找到他。

    不知是熙攘人潮把他淹没了，还是……自始至终他就没出现过。

    仙月雨瞳站在雨里，颓丧地垂下双手：对啊，怎么可能呢？韶玦祎都被逐出冷月派了，她又怎会在星尘之地看见他？

    她抬眸望了一下湖面，白雨跳珠，泛起的涟漪打破了沉寂。在这里，她和他放过花灯，跳过“海”。

    回过神来，人群四散，杳无音信。

    这里，天外天。

    泛黄的树叶打着旋从空中飘落，一片一片，轻柔地落在了白羽圣殿前的地上。

    命运缔造者的三千青丝，在风中肆意凌舞，绝艳至极，柔美却不失惊心动魄。

    “连天外天的叶子，也凋零了呢……”

    她伸出素手，任凭秋叶落入掌心，像干枯了生命的蝴蝶。那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散失在偌大的天外天中。

    “怜歌，你随意更改他人命格，知不知道违反神则有什么后果？！”异界审判者不敢置信。

    “我知道，辞镜。”白怜歌淡淡道，“下一次天阶开启之日，就是我让贤命运缔造者之日。可是……我还不舍得让仙月族有预知能力的最后一人死。”

    “所以你强行改变了仙月雨瞳的命运轨迹，让她活了下来？怜歌，你是早就想好，内定了下一任的命运缔造者？”

    “辞镜，话别说这么难听。”白怜歌含笑，“内定不至于，她能否通过天阶的考验还是未知数。上一任命运缔造者仙月锦笙——应该是仙月雨瞳的祖母吧——给了我这个机会。你明白的，我并不是一个有预知能力的人。”

    辞镜垂下眼眸：“仙月雨瞳是雪樱花灵的转世，本来，她会死在十六岁生辰那天……你打破了她七世轮回的宿命。”

    “我逆天改命，却参不透她的命格。”白怜歌语气凉薄，“你看她的命运星线。”

    辞镜朝半空中巨大的命运星盘看去。

    和旁人的命运线不同，仙月雨瞳的命运线断断续续，好几个点晦暗不明，只能看到她的过去，看不到她的未来。他又看了看另外几条与该星线交错的星线，也是一样的情况。

    “你改变仙月雨瞳的命运后，牵连了许多本不相干的人的命运！”异界审判者忧心忡忡，“你没有发现，鸢时、琉樱羽諾、冰翎、南寂秋、血衍风等人的命运，你都看不透了吗？”

    “但于他们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他们的命运，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了啊。”

    “你……”辞镜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你做这一切，恐怕不仅是还仙月锦笙一个人情那么简单吧？”

    “你说得对，”命运缔造者唇边带笑，“但我只是做了历代命运缔造者想做却不敢做的事罢了。既然命运的星线，已经开始交错，倒不如啊……彻彻底底拥有一次逆天改命的疯狂。听起来很荒唐，但我想试试。”

    圣樱，听雨小筑。

    “啊啊啊——琉樱羽諾！”被一群过分热情的小动物围住的鸢时急得大叫，“你赶紧给我出来，把这些小家伙统统赶走！”

    竹林配微雨，幽静又清新。

    听雨小筑里那人，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略显无奈地走出了小筑。小动物们一见来人，当即抛下鸢时拥向了她。

    “小鸢，这么久了，还没习惯它们么？”

    “呃，那个……你林子里的小动物都太热情了。”鸢时有些尴尬地说。说完又一拍脑门，想起了什么：“諾姐姐，圣樱的新生大会和择师大会，你准备得如何啦？”

    “择师大会无需我操心，爹爹在办。”琉樱羽諾淡淡道，“至于新生大会，有安泽枫和江休帮忙，昨日刚拿到验灵石。”

    “那諾姐姐，你选好试炼大会地点了吗？”

    新生大会分两步——验灵和试炼，验灵石检验新生修为，试炼大会检验新生实战能力。

    圣樱的筛选是比较严格的，两关都通过，才能获得入学资格。不仅如此，还会根据大会中成绩的高低进行分班，最好的是甲班，最差的是丁班。

    “目前暂定黎枫林。这一届新生应该不少，需要很大的试炼场地——毕竟，圣樱下发了数量庞大的邀请函。”

    邀请函基本是派发给名门望族和各大宗派的。当然，没有邀请函的人也可以参加，只是有条件限制：年龄十五以上二十以下，修为达到凝血境。

    “好嘞。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小鸢，到时候可能要拜托你关注黎枫林，临近试炼大会，为确保新生安全，别让不相干的人混进来。”

    “包在我身上。”鸢时点了点头，“择师大会和新生大会哪个先开始办啊？”

    琉樱羽諾沉思片刻，回答：“应该是同时进行的。可能择师大会稍早几日，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看爹爹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