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生以太第二天早上醒来，看着怀里被自己紧拥的女孩陷入了沉默。她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去厨房开始做早餐——不过是两个简简单单的三明治。

    她厨艺算不上好，但调味料的丰富多样性不需要使得她拥有多么好的厨艺——备菜尤其是件麻烦事，更别提刷锅了。

    等到做好后端出来，她走到自己房间里打算叫醒库洛姆，这才发现对方已经醒了过来。

    “六道骸。”聊生以太朝着对方点点头，在某种诡异的笑声里面不改色道，“先吃早饭吧。”

    那只红色的眼睛在瞬间又消散了。库洛姆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实现。

    “骸大人刚刚……”她的脸颊隐约泛起红色。

    早餐在安静地咀嚼声中进行，聊生以太突然开口，“去黑曜吗？”

    “啊……”女孩咽下口中的三明治，正色道，“是的…我要去上学……”

    “我送你去吧。”聊生以太垂眸道，“毕竟也答应了六道骸照顾你。”

    ［……应该这样说吗？］她的心声带着些许困惑，与说出的话截然相反。［虽然并不是因为六道骸的缘故。］

    库洛姆不自觉地绞着手指，倘若聊生以太能够看到她低垂下头颅的面部表情定是要疑惑双颊为什么这么红通通的模样。于库洛姆而言，如此被人照顾着的感觉几乎让她内心升起近乎惶恐般的感激。

    “好……以太大人。”

    聊生以太动作微微一顿，没再说些什么，遂是默认了女孩的这般称呼。

    “不用有心理压力……”她实在没看下去，干脆地用对方的勺子挖下一点提拉米苏送到库洛姆嘴边。

    蛋糕店在上学前就已经开张，实在是一件令人感到幸福的事情。你很难想象店主要几点起床工作——凌晨十二点直接通宵吗？还是凌晨三点起床？

    ——也许动作过于亲密、过于笨拙。

    她微微抬头，便不可避免地使嘴唇擦过了聊生以太的手指。库洛姆·髑髅终于整张脸都布满了红晕，水光潋滟的透紫色眼睛微微闪动着——无论是出于紧张疑惑其他，她实在是太容易脸红了。就连在梦境中的训练里也是如此。

    最后她偏过头，一口吃掉了对方递来的蛋糕。牙齿碰撞在钢制叉子上发出声响，她又一次身体紧绷——被抚摸着脸庞放松下来。

    “没关系。”聊生以太用着一副平淡的语气，冰凉的掌心贴在她的脸颊上，舒适的温度让库洛姆必须要极力克制才能使得自己不蹭上去。从掌心到指尖，这样轻轻地贴在脸颊上、触感如此柔软……

    库洛姆捏住了自己的衣袖。

    ……为什么？她困惑地想，混乱地回忆起昨夜与今早——她们真的如此契合吗？无法对聊生以太产生怀疑也不去拒绝她，这是骸大人的目的吗？睡觉时没有过被惊醒，早餐也有着新鲜的三明治，还在如此明净的早上坐在蛋糕店里享用着甜点。

    “……我很高兴你能够来到这里。”

    看吧、此刻被这样黑漆的眸子注视着，库洛姆被猝不及防地接了个直球，她几乎头晕眼花。左手死死按住右臂，她极力阻止着自己的颤抖——

    快要流下泪水了。

    被母父完全不在乎、近几被抛弃掉的她，也得到了这样的认可吗？性命被拯救，生命被接纳，除了小猫以外还有人因她的存在而感到高兴吗？

    库洛姆的头埋得越来越低，近乎机械式地往自己的口中送着甜蜜的蛋糕。她努力睁大眼，不让泪水丢人地流淌出来。

    “库洛姆……髑髅。”

    新生之名被轻轻地喊出。库洛姆感受到一阵冰凉的柔软席卷而来。她的面庞贴紧了聊生的胸口，脊背被手掌一下又一下温和地顺着，从后颈到尾椎，她一边止不住地在她的怀里战栗，一边又把面颊埋得更深，眼泪沾湿了聊生以太的衬衫。

    一直走到黑曜的门口，从蛋糕店的结账时起到现在，库洛姆便一直抱着她的腰间。聊生以太拉过她的手腕，摸摸她蓬松的发顶。

    “请不要……这样对我……”声音愈加微小，库洛姆抿了抿唇，“不要对我这么好……”

    突如其来的幸福感会使人陷入恐慌。害怕这一切都不过是泡泡幻影、一戳即破。

    少年黑色的长发垂落在腰间，扫在她的手腕上，带来细密的痒意。聊生以太的亲吻如此柔软，以至于这样轻飘飘地触感从她额头上略过时，库洛姆·髑髅作为刚刚入门的幻术师——敏锐度早就超出常人一大截的她，依然没能反应得过来这是什么。

    她该如何进行描述，用这贫瘠的言语——像春天的樱花轻飘飘地落下了擦过脸庞——某种恍然无措、携带着流水荡漾之感。聊生以太捧住她的脸，动作好似带着无尽的怜爱之意，如此珍惜地与她贴了贴面颊。

    “上学加油哦？”

    轻飘飘的冷淡的语气。柠檬蛋糕清新的气味夹着薄荷冷意在脸侧略过，库洛姆忍不住动了动喉咙。

    ［真可爱啊……］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聊生在内心无端感慨。

    紫发女孩的脸颊泛红，用力将她回抱住，明亮的紫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

    ——于是她今天进入学校的时间理所应当地晚了。

    “你迟到了。”云雀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对于这家伙——虽然总是懒懒寻思着辍学的无聊事情，但来迟的次数近乎微乎。

    “……啊、送了一个孩子上学。”聊生想了想，补充一句，“现在住在我家里。”

    云雀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被传入她所想的记忆，那女孩的发型使他联想起某个极具厌恶的家伙。

    “……啧。”

    他不耐烦地将浮萍拐收入外套里侧，无论是这种脑海不受控制地接收她信息的事情、还是因所得信息而产生的情绪，都令云雀恭弥感到厌烦。拇指摩挲着浮萍拐冰凉的柱身，他微微偏头。

    “中午，天台。”

    聊生以太走进教室，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她看着一侧明亮的窗户，突然发觉心情似乎好得不能再好。连笹川都走过来朝她轻轻笑起来。

    “以太心情很好哦？”

    橘发少年凑近她微微弯腰，脸颊两侧的短发垂下来。她伸出双手，食指戳在聊生以太的唇角两侧，将其轻轻拉出一个上扬的弧度。聊生以太配合地做出微笑的表情，不再麻烦她做出这种费力的姿势。

    笹川京子看着她，沉默两秒。声音而后才缓缓响起：“明明笑起来很好看……”

    那双黑漆的眼里虽然无法看见笑意，但你仍能从其中感受到温和、平静的情绪。她唇色寡淡的嘴巴上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黑发垂落在白衬衫上的鲜明对比实在很难令人移开眼。

    ［……不、你笑得才更好看。］

    作为并盛的校花——人们总是爱搞些无聊的东西，但即便是聊生也无法否认笹川京子的笑脸。在橘发少年扬起笑容时，你会感受到某种静静发酵的事物，在太阳底下极速膨起变成软绵绵的物体——这并非是所谓的美貌，而是源于笹川京子此人身为个体的性格。

    聊生以太想到这，不禁在内心思考起来。［……她身上有一种奇妙的魔力。］

    一旁的黑川花调侃般地扬起唇角，戳戳笹川京子的脊背。她开口想要提醒对方中午一起吃饭的事，但上课铃很快就响了起来。

    任课教师走到讲台上，黑着脸看慌慌张张又一次迟到了的沢田纲吉，下令叫他出去罚站。

    棕发少男睁大了眼睛，脸上一副悲观的欲哭无泪神情，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门外——他刚刚被疑似心情奇差无比的云雀前辈咬杀，好不容易在即将上课之际被放过——

    结果还是没有赶上。

    聊生以太习以为常地把自己的气息透明化，翻开这期攒了好久没看的《宝○之国》合订本——自从第一次在少年jump上看到这话后她就打算等完结了再一口气看完。

    于是，等到下课铃声打起，聊生以太整个人“砰”地一声把脑袋砸在桌子上。除了上课一直在听少年心音的几人除外，其余的人都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道声响。

    早在半节课的时候就回到座位上的沢田纲吉此时慢慢靠了过来，“……那个、聊生桑，”他有些紧张地眨了眨眼睛，“是怎么了吗？咦、这个漫画……聊生桑也喜欢看漫画吗？”

    ［少年jump，少年看了会junp下去的漫画。］

    聊生以太两眼放空，一旁的无论是谁都能够在此刻察觉到对方生无可恋的气息。此刻已经被搞得心力憔悴的少年也懒得点出对方不成熟的套话。

    “《宝○之国》，jump上刚刚完结的。

    “非常好的漫画……我很喜欢。”

    她把话说得慢吞吞，沢田纲吉开始怀疑刚刚听见的“看了会jump下去的漫画”到底是不是错觉。

    他有些尴尬地、略有紧张地攥紧了拳头。老实讲，他并不愿意听见别人的心声。沢田纲吉鼓足勇气，打算在此刻将一切都全盘托出——借着这样混乱嘈杂的下课时间。

    “那个，聊生桑，其实我……”

    他鼓起勇气，下一秒被搭在自己肩上的一条手臂打断，“噫、阿武…！”

    “哟！阿纲，在聊什么？漫画嘛，”黑发少男显然是极其自来熟，真的像完全听不见聊生以太心底的碎碎念一样——

    ［等等。为什么要围在我桌子旁边啊、狱寺隼人也过来了——这群家伙……］

    沢田纲吉听着聊生语调平平的碎碎念，加上那张毫无表情的面瘫脸，一时间觉得有种诡异的好笑。他捂着嘴，努力不让那丝莫名其妙的笑意泄露出来。

    而聊生以太则无意识地让眼睛跟着山本武手中的漫画书封面走，［啊、少年jump，少年看了会jump下来的漫画。］

    一旁的狱寺用略带无语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被聊生完美地无视掉。

    哈！不过是区区一本漫画而已，居然能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银发少男习惯性地扬起下颚，“你……漫画借我一下。”

    “……请便。放学再还就好。”聊生把漫画从山本手中抽出，随后递给银发少男。

    ［什么傲娇属性的家伙……这种语气态度。不被画进漫画里玩弄一番真是可惜了，还有那种诡异的忠犬属性什么的……］

    沢田纲吉已经条件反射地转过了头，但对方正一脸严肃地翻着手里的漫画，似乎并没有听到。他长舒了一口气。

    山本武眨了眨眼，有些苦恼的语调在她耳边响起，“真是过分啊、聊生，明明我们才是更先认识的不是吗…？完全无视掉我了啊。好难过。”

    聊生微微抬头，眼珠向上看——她没有起身的打算。从山本武的视角里看去，那双眼睛更显锋锐了。

    “……不要说些令人误会的话，我只是习惯在你的店里买寿司而已。”

    “哈哈、那也很熟了嘛！”

    ［……不，完全不熟。］

    无聊的上课时间显得过分漫长。聊生以太第六次无意义地在发出感叹拟声词，终于等到下课铃的响起。

    她起身时速度极快，因为应云雀的话来到天台，已经隐约察觉到对方情绪不妙，于是先去风纪活动室取了自己惯用的两把短刀别在腰后——这么想她会的武器其实还是蛮多，好像完全无师自通一般。

    在小学和云雀一起肃清并盛之时就扫荡了不少的武器。在终于接手了并盛后，云雀扔给了她几件更管用的，但她仍以方便携带之物为主。聊生一向不喜麻烦，便拒绝了加入风纪委会之类的事项。

    天台的区域早就被风纪委员进行了封锁，除了角落里某个cosplay的小婴儿之外找不到任何人。

    聊生以太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无表情地在内心发出一声语气词。

    云雀打得很凶。似乎是上来了火气，不过聊生倒不是很在意这些。

    两人的身影不断碰撞在一起，当云雀的脸侧被刀刃割开了一道时，鲜血让聊生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梦。

    “不打了。”

    “……”

    云雀蹩起眉，深呼吸几次，也似是平稳了情绪——没办法，这个家伙不想打的时候他就算是强攻也完全不会有兴致。

    ……更何况。

    他想起刚刚一瞬大脑中传来的对方想起的画面。他可不记得这人什么时候有过被刑讯，而且视角还是第三人称。

    “怎么。”

    “啊……和以前一样，某种预感。总感觉再下去就要杀掉你似的。”聊生懒洋洋道。举着刀柄，放在手里来回翻了翻。沾着云雀血液的刀尖被她竖起来。聊生的手指顺着锋利的刀身缓缓滑过，红色的液体从刀刃上抹掉，转而攀附在她的手指上。她轻轻舔了一下，舌尖卷着血迹回到口腔内。

    “没什么味道。”

    “……”云雀的眉眼凌厉起来，“咬杀你。”

    “啊。是Reborn。”

    少年丝毫没有卖友求荣的自觉，把对方从角落里抱出来。

    “——小婴儿。”云雀恭弥从衣侧取出了浮萍拐。

    Reborn扯开cosplay的衣服，露出正经的定制西装，首先直直看向了聊生以太。

    “你很有杀手天赋嘛，聊生。”Reborn抬了抬帽檐看向少年，“刚刚的好几个动作都甚甚收了手。啊，真是危险呢~”

    小婴儿可爱的声音配合对方黑色的睁得大大的眼睛，看起来是很可爱。

    Reborn听着对方的心音就知道自己的话于聊生而言对方是完全不在意的。他微微咋舌，想起彭格列九世的话，还是没有再说什么。随后抬手用手杖接下了云雀的拐。

    “下次会让阿纲来陪你打的——另外，那件事不要说哦。蠢纲今天差点就说出去了呢。”

    Reborn收回手，几步跳上栏杆后走掉了。

    ［那件事？］聊生侧头，看着他依旧冷淡看不出神色的脸。

    既然对方不说，那么她也没有什么问的必要。

    随后的一整个下午，她直接翘了课。因为本身就收敛气息当没存在的人，所以即便是翘课也什么人能注意到——现在大概是除外了。

    ［让人意外的game……］聊生以太坐在沙发上，懒散地举着一本书看。一旁的云雀则坐在椅子上批着并盛的文件。

    ［但、沢田头上的那种火，还有那个幻术，我居然没有感到意外，好像存在是件正常的事情——不太对劲啊。是因为game的特有玩法所以被调整指数，自然地增加了新设定吗？］

    ［……］

    ［咦、总感觉有某个事没想起来。我刚才在想什么来着？］聊生以太在脑海中飞速确认自己从出生以来的相册证明和记忆，随后确认了自己确确实实地从一开始就出生在并盛。

    一种怪异的、令人烦躁的感觉突然袭来。

    ［……？…我刚刚、在想什么吗？是不是又忘记什么事了……］

    ……

    云雀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