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打包好的关东煮走到云雀宅，大门是直接敞开的，能透过里面看见鹅黄色的暖灯。
云雀宅一向很大，传统的日式和风设计，原木的颜色也没有加过任何的涂装。
聊生走进去后自觉地关好了门，踏进屋内便看见云雀一身黑色条纹的居家和服，左前襟掩向右腋系带，将右襟掩覆于内。
即使听见脚步声，云雀也没有抬眼，手中的笔尖流畅流畅依旧；而聊生也没有说话，换了一只手拎袋子，熟门熟路地走进另一间屋子内。
平铺的编制餐垫，纸杯打包的关东煮从塑料袋中拿出后置于其上。聊生以太盘腿坐在垫子上，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还是一点都没变啊。］她双手十指交叠，把下颚拄在上面，看着关东煮凌乱的签子和剩余不多腾上的白色热气。
云雀朝着那心声的方向微微瞥了一眼，又听到对方赞赏糖果好吃的声音。随后他撂了笔，朝屋子走去。
视线正好对上。
少年见人进来了，便开始毫不客气地拿起纸杯吃起来。她身上雨水的凉气还未散去，热气腾腾的东西吃进胃里，再喝一口关东煮浓郁的汤汁……微微眯起眼的聊生在此刻无论是谁都能看出的幸福表情。
云雀对这类食物不是很感冒，他干脆明了地叫对方来云雀宅也是因为熟悉——熟悉她这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找别人吃东西。
这家伙根本没有任何的社交意识，在学校把自己存在感降到透明化的时候就连他也鲜少能找得出来。
云雀微微抬眼，看着少年被雨水打湿的发尾，纵使对方的内心只是如同小孩子一般念叨着雨天关东煮的美味和此刻的幸福享受，他也依旧明白她此刻来这里也不过是找一个慰藉。如同她去歌舞伎町找艺妓、吃各种各样的甜食一样，都不过是进行某种“治疗”的方法。
他一直知道此事，她也没什么特意要遮挡的意思，大大方方地露出来，只要云雀去问便能知晓，不过他一向没有那种探究别人的兴趣，自己推测出个大概，就也由着聊生偶尔来这里找他。
“吃完去洗澡。”云雀垂眸，撩起她一缕潮湿的发尾。
刚刚去推门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那样大的雨势，虽是有些惊讶她这个时间点的出门，不过一看就能知道是在外面待了很久。
“唔。”聊生还咀嚼着食物，右腮帮不算明显地鼓起，胡乱地点点头以示了解。她终于咽下去后指了指手边的糖盒，“——这个糖味道很不错。”
云雀顺着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是又要留在他家。他想了想那满满一抽屉对方留下的糖果——他鲜少会吃这种东西，每次聊生来也基本都是她自己吃。
“…随你。”云雀放下手，刚准备就此起身去继续处理文件，又听到她问，
“云雀，你今天还是在和迪诺打吗？”
他把视线移到她的脸上，“嗯。”
聊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云雀却清晰地听见对方毫无波澜语调的心音。
［果然如此……］
她的脑海里闪过的金发男人笑容灿烂的脸和那个意大利绅士标准的吻手礼也一同传到了云雀的脑海中。
……
云雀眼眸冷下一个调子，“他今天去找你了？”
［……？］聊生有些诧异他的询问，牙齿咬下一颗墨鱼丸，“啊，算是开启了一条游戏支线……这样。”
她抬眼看着云雀，“迪诺说他以前认识我……是九岁那年，我给他做了一次保镖、……云雀，”
她微微凑近他，两只完全照不进光的眼黑漆漆地看着他，
“我们，从小学时候开始就一直认识，对吧？”
“嗯。”
“我们一起肃清过并盛，对吧？”
“嗯。”
“我们……”
聊生看着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被云雀打断。少男逼近她的脸，两人贴上额头，距离极近，那双上挑的丹凤眼微微眯起。
“你在想什么，聊生？”
舌尖抵在齿根扫过一圈，聊生眨了眨眼，“……没什么。”
云雀轻哼一声，显然是不满意她的回答，却也没太过深究。他扯扯嘴角，“——别学草食动物那一套。”
“我在想，”聊生垂眼道，“既然我们的记忆一致，那么我九岁时候也依旧生活在并盛，又怎么会在意大利与迪诺认识呢？”
云雀此时已经走到了门口，微微侧过半个身子，垂眸对她道，“无聊……解不出来的谜题就全部咬杀掉好了。”
“…啊，”她朝他露出一个微小弧度的笑，那张脸若是不看眼睛便是能令无数人视作娇弱的模样——偏偏一双眼漆黑的很，导致连同她的那种模仿的笑也露出了捕猎者的獠牙意味，
“别这样嘛，云雀。这个游戏还蛮有趣的……我想再玩一会。”
云雀恭弥没有再回话，转过身子时嘴角却噙着笑——为再次看到熟悉的搭档所露出的那种同样熟悉的、作为凶兽的捕猎者的表情而产生的愉悦又冷淡的笑。
云雀没有对她所谓游戏的兴趣，虽然他知道对方将人生和世界视作游戏，但在他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同样明了地知晓了他并不在所谓的游戏角色内。
既然是这样，那么就无所谓了。
否则他会不顾一切地将她咬杀。
聊生踏进浴室开始冲洗，她盯着洗手台前被雾气变得朦胧的镜子，镜子只朦胧地照出她的半边身体。
她什么也不做想，只是沉沉地凝视着镜中的自己，拨开两侧湿润的发丝，那双眼已经在此刻完全地展示出来。
不带有任何的蒙层和遮掩，真正冷下脸时她的身周已被杀气覆满，每一丝都宛如出鞘的利刃般能够将其牢牢地钉在墙上碾碎。少年此刻宛如一头沉默迅猛的黑豹；眼皮微耷，黑色的眼宛如漩涡一般仿佛能够将一切所视之物通通吸进眼底。
“……啊。”
她轻眨了一下眼，转身打开了花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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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子里是一身黑色的浴袍，聊生将其穿上，踏出浴室后出于无聊，她慢吞吞地走到云雀的身边，低头看他的文件。
由于用的是同一个瓶子里的沐浴露，聊生此刻身上是和他完全相同的气味。在那股味道接近的时候云雀就已经熟练地整合好了文件。
抬眼看向对方的头顶，那团黑色的头发正被毛巾乱糟糟地团起来顶在头上。
他拽过聊生的手腕，眉头微皱。
“——说了多少次，好好吹头发。”
“唔、抱歉……”她不走心地说着，“我会负起责任的，擦地。……没办法，吹风机噪音太大了啊…云雀、我说，要不还是算了吧。”
“……”
云雀把她拉到椅子上，按下吹风机的开关，暖风伴着吹风机的嗡嗡声让他也不自觉地皱眉。
“看，我就说吧。”聊生自然不会错过对方的反应，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内心语气毫无波澜的碎碎念叨着不想用吹风机，结果还是被对方压在了椅子上。
“——吹风机是给你买的，”他摘下少年头上那团胡乱团起的潮湿毛巾，五指顺了顺那同样乱糟糟且潮湿的黑发，冷酷无情地宣布道，“不要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