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看到吗？”
当聊生以太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时候，古里炎真并未意识到这是在和自己交谈。他低头从书桌里拿出创可贴，撕开包装后准备贴在自己的身上，但这双手不停地发抖，导致位置歪歪的。
视线里的另一只手拿走了他的创可贴。
古里炎真早已习惯被他人抢夺走什么，对此也自然毫无反抗。直到创可贴重新回到他的手臂上，在呆滞两秒后他抬起头，红色的瞳孔与聊生以太无波澜的冷淡对上，出于心虚与受到惊吓——他下意识地向后仰，差点倒在地上。
［怎么说……和沢田纲吉在某方面是极为相似的程度啊。］
如此感慨着，聊生收回了扶着他的手。她重复着问了一遍：“能看到吗？”
古里炎真目移看到一旁的幽灵，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居然能诡异地表现出爽朗的模样：“下午好啊炎真！好久不见！”
……啊。
“能看到啊。”
古里炎真的反应暴露了他。
聊生以太点头道：“它想起来了一个词，西蒙。所以我在想也许是和你有联系，毕竟颜色都一样。”
是指头发的颜色吗……
古里炎真弱弱地反驳，“其实不是完全一样……”
聊生以太：“这很正常。”基因一代代的传递，不完全一样才是正常的表现。
“所以，我想借一下你们家族历代首领的画像，看看能不能找出它的身份。”
她声音平稳而冷静，让古里炎真从慌乱中慢慢镇静下来。
“啊……对不起……”古里炎真低头道歉，“画像应该都在本部……我没有带。”
“这种事不用道歉。”
……他道歉不是因为这种事。古里炎真抿抿唇。
赶走幽灵后，他并未想到它会跟在聊生以太的身边，像他亲自把这个幽灵赶到别人身边一样，肯定会给人家造成不少的困扰……在意识到聊生以太能够看见幽灵之前，他一直对此怀有侥幸心理。
古里炎真没有对此做出辩解，一向不擅长说话的他在此刻也只能自暴自弃地保持沉默。
对不起、给你造成的困扰我非常地……
在心底反复念着抱歉的台词，古里炎真的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心脏因慌乱而毫无规律地跳动，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很紧张、很慌乱。——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添麻烦了。
体态、神情，表情动作都完全地暴露出了少男的心态。聊生以太有点无言，她努力回想着各种漫画小说剧情里安慰人的片段，这个不适用，PASS，这个也……
“走吧，去吃点东西。”
聊生的视线移向一旁，语气毫无波澜，“再给我讲一点这家伙的事吧。”
==
风在接收到未来的记忆后也依然保持着与往日相同的态度。其他彩虹之子大抵也都是如此——他们较比常人而言经历了更多，因此也更能沉得住气。
所以……说起来，这还是在得到记忆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呢。
热腾腾的包子从蒸笼里拿出。风看着两名少年坐在摊位前的椅子上。
“……就在这里吗？”红发少男有些犹豫。
一个人的性格特征可以从很多行为里看出——比如现在他正握着自己的书包肩带，很典型的内向性格。
嗯……？这种性格的孩子。风有些好奇，他很想知道一些关于聊生以太的事情，但偷听别人谈话显然是不好的举动。
“嗯，没关系。这里的老板是熟人。”
——好吧，现在就不算偷听了。
“熟人老板”得到了许可。
古里炎真的掌心捧着热乎乎的包子。他们面对面坐着，然而聊生以太并没有吃。于是他的动作也变得迟疑，暂时只用包子来温暖依然在发抖的双手。……热敷？他习惯性地神游了一瞬，又开始因此而道歉。
在他们谈话的过程中，幽灵表示很感动。其实古里炎真也不知道多少，有效信息可以说是少得近乎可怜。
聊生以太：“手上的伤是被打得吗？”
“唔嗯……”
幽灵叹气一声接话道：“要反抗才行啊，炎真。”
“……”
古里炎真卡壳了一下，没想到会听见这句话。他并不喜欢把自己的太多事揭开给别人看，但有些伤口实在难以藏好。
“我做不到……”他有些难为情地吐出几个字。
聊生以太看起来似乎也并不是很在意。
“是吗。”
沉默又一次蔓延开的时候，古里炎真终于开口：“非常对不起。”他没有等聊生做出什么反应，像倒豆子一样一口气把话说光，“我没有想到它会跑到你身边，给你造成了困扰非常对不起……”
古里炎真的心跳剧烈，原因为过度紧张不安。但道歉终于得以说出口，他又感到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来。
“没关系。”聊生说。
为了打断他的道歉她只能抛出问题来：“你还记得西蒙家族的历代首领名字吗？”
“噢！这是个好主意。”幽灵提起兴致，不过很快又困惑起来。“就算我和炎真的发色接近也不一定代表我也是首领啊……旁系什么的也说不定，首领也不是世袭制的东西吧……”
［……不，事实证明，就是这种东西。］
聊生以太的眼皮微耷，“先试试再说。”
古里炎真努力回想了一会，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起来。
“第一个创建西蒙家族的首领是……西蒙·柯扎特。”
“……啊。”幽灵发出一声不明所以的语气词，古里炎真抬头看向它。此刻他已不再怀疑有幽灵会是自己的可能性了。
“是这个。”
幽灵的语气突然之间改变了。以往某种看似智商不在线像二哈似的欢脱语气在此刻变得……异常沉稳。这种反差甚至让人有点想笑，但又莫名笑不出来。
古里炎真开始想要逃跑。……这大概已经根植在了他的身体里成为一种本能，像早上他和沢田纲吉顺路一起上学、却遇见了狱寺隼人时——他因为那张脸而被吓得抄起书包就逃。
“我的名字是西蒙·柯扎特。”幽灵如此笃定。
聊生以太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确定如此吗？一般而言，成员对于家族创始人都有着非同一般的崇敬。”
“唔……”幽灵搓了搓自己的双臂，“我想不会错，因为脑子里刚刚就像、有人在用这个名字叫我一样。”
古里炎真已经被这“大奖”砸得说不出话了。
“对不起……我要先走了。”
——这是古里炎真今天第三次说出这个词，此刻距离他们交谈开始还未超过一个小时。
少男不安地攥着书包肩带，“今天是轮到我负责……去保护沢田。”
==
聊生以太在此刻开始感到饥饿。
她吃掉了两个包子，又点了一笼，接着吃掉。胃部已经被撑满，但某个部位仍在不断地叫嚣着——她需要食物。更多难以抑制的渴望在大脑里形成讯号，让她开始后悔没有喝咖啡让胃部饱胀。
席特·P所留存下的沼泽属性能量被她吞噬殆尽，此刻眼前也已无法再看到幽灵的身影。
聊生以太有些摇晃地撑住桌子起身，努力与这样的饥饿感做着斗争。
“……结账。”她声音很浅地吐出这两个字，风看见那漆黑的发丝遮住了她的眼。
“没有让客人露出满足的表情，是我招待不周。”风走到一旁，婴儿身抬起头，手臂伸出扯扯她的裤脚，“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我会进一切力所能及。”
“彩虹之子……”聊生以太蹩眉：“别过来。”
风的笑意就那样僵在了唇边。
“果然，还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吗？”他抬起袖子看着自己稚嫩的掌心，“这样的身体无法帮助到你……对吗？”
他毕竟也是接收到未来记忆的人，几下便能猜测到聊生以太目前的状态。
彩虹之子无法承受被她汲取那些属性能量，这只会令本就深刻的诅咒更无解脱之法——虽然现在也没有半点方法。
风垂下眼，轻轻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