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青城的练习赛以新山的胜利画上了句号。

    自上次的队内赛后香取就经常在休息空隙找天海聊天，说天海是让她扣出人生中重要一球的功臣。天海有些受宠若惊，随着关系的亲近，她与香取的速攻配合也越来越好。

    “其实我更喜欢你的风格。”一天训练结束后，香取对天海说。

    这话说得突然，虽然没头没尾但天海听懂了。

    对此她保持了沉默。顺着话头讲下来显得她不尊重前辈，但承认不如别人也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比赛的时候小西学姐只看得到佐佐木学姐，其它人在她眼里就跟衬托主角的NPC似的。”香取漫不经心地说。

    这个比喻好笑又过分，天海没忍住说：“学姐你这是在跟我说小西学姐的坏话？我不会包庇你的。”

    香取“啧”了一声，“少来，我可看得出来你在想什么。”

    “你啊，迫不及待想要上场打比赛对不对？”香取说，“我指的不是练习赛，我是说正式比赛——IH首发，你想要那个位置。”

    天海不说话了。

    看到预想反应的香取得意地笑起来，“这没什么不好的，积极进取嘛。教练现在的做法不就是想要看你们俩互相争斗吗？”

    香取说的没错。

    青城一赛后，天海跟小西轮流在校外练习赛上首发，今天是你，明天是我，没个定数。

    在排球这项团队运动中，每一个人都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频繁的人员更替会让长期练习的攻防套路失去应有的作用。

    川井作为教练不会不清楚其中的道理，尤其两位二传的风格大相径庭，天海喜欢主导进攻，小西更偏好配合，托球习惯也不一样，要让其它队员适应两个极端可不容易。

    但即使显而易见的弊端那么多，川井还是坚持让小西与天海交替上场，不就是想要通过这不确定的选人来强化她们的竞争意识吗，越是不确定，竞争就越激烈。

    比拼并不仅限于球网两边的对手，同一队伍里角逐也从未停歇。

    “说了那么多，你自己是怎么看你那位二传前辈的呢？”

    无事的周末夜晚，三人齐聚在岩泉家。及川盘着腿坐在床上和岩泉打联机游戏，在听完天海的叙述后，眼皮都没抬抛出了上面的问题。

    天海短暂思考了一下，“小西学姐似乎跟佐佐木学姐的关系很好，她跟佐佐木学姐的配合默契度远超其它人，她们互相也很信赖对方。”

    及川思维跑偏，用肩膀怼了下旁边的岩泉，“小岩，这说的不是我们吗？远超其它人的默契和信赖。”

    岩泉的脸色逐渐变黑，“我并不想跟你有这种恶心的关系。”

    “这跟你和小岩的不太一样。”天海试图把话题扭回正轨，“你跟所有队友都能配合得很好，也信赖他们，只不过跟小岩是更好。”

    “小西学姐虽然和队里所有人关系都不错，但场上的话，她对佐佐木学姐的关注度是120％，其它人大概是60％？”天海表情纠结，她对自己的观点也不自信，毕竟这只是一种微妙的感觉。

    脑袋越想越痛，天海放弃了思考，她本来希望同为二传的及川能够给她提供新的思路，但及川没有见过小西的托球，仅凭她模糊不清的口述很难给出什么意见。

    “算了，不想这个了，明天的练习赛轮换到我了，要去白鸟泽。”

    “你明天要去白鸟泽？那不是有可能遇到牛若？”及川听到关键词马上将视线从游戏屏幕移到了已经在翻找零食的天海身上。

    因着这一时的分心，他操控的小人被岩泉一招给秒了。

    “哇！小岩你这算作弊吧，不行，再来一局！”试图耍赖的声音。

    “谁让你不看屏幕。”冷酷无情的声音。

    天海翻到了合心意的零食坐回原位，她学着广告宣传语的样子，将那三角口袋状的膨化食品一颗一颗插到自己指尖，“我打的女排，就算去了大概也遇不上牛岛吧。”

    “说的很有道理，毕竟你之前来青城的时候我也没见、到、你、呢。”及川轻飘飘瞟天海一眼。

    说到这个天海有些心虚。及川特意空出了训练时间说要带她逛一下校园，结果天海比赛结束就急匆匆跟着大部队回了新山，两人完全没有见面的机会。

    青城的其它人知道及川的请假理由，看见他被放了鸽子嘲笑了他一整天。

    天海镇定道：“我本来也没拜托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吃的分你一点。”

    她用空闲的手指捻着那袋零食递了过来，破开了口子的包装袋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可及川的注意力却没放在那，在他的视线里——伸过来的那双手上的食指已经套好了零食，此时因为平移的动作有些摇摇欲坠，松松挂在指尖。

    及川眨眨眼睛，探过身子张开嘴，舌头一卷便将那唯一的一颗带入口中。

    酥脆的感觉。

    感受到突然侵袭而来的温热气息，天海不自在地缩了下手指，抬眼见及川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后安慰自己这人没有边界感也不是一两天了，别在意。

    第二天与白鸟泽的练习赛如期举行，川井作为白鸟泽的毕业生此时算是回到母校，她笑容满面地与对方教练寒暄完，回到队伍就恶狠狠地对佐佐木说今天的比赛必须扣死她们。

    佐佐木习以为常地应承下来。

    天海是第一次见识川井的变脸艺术，一时有些新奇地盯着看。

    小西见状笑了一下，“天海，你觉得川井教练是个怎样的人？”

    天海愣了愣，她没想到小西会来搭话，二传在队伍里具有唯一性，更多时候都是各自为营，远不像同一队伍里的攻手们那样关系融洽。

    更何况在教练的刻意引导下，她们的关系只停留在见面会互相打招呼的程度上，更深的交流是没有的。

    “……我觉得教练是个想法蛮多的人，很喜欢弄些新鲜的东西。”天海斟酌道。比如训练的时候她就喜欢搞些奇思妙想。

    “是吗？”小西笑意加深。

    没等天海想明白这个笑容背后的含义，集合哨便吹响了，她甩甩脑袋站到了队伍前方。

    川井恢复了平时的样子说着些不靠谱的话，大概就是说这是一场必胜的荣誉之战，不然她这优秀毕业生的脸不知道往哪搁。

    白鸟泽的风格一贯强硬，男排女排都紧紧围绕着王牌制订所有的攻防战略，这种策略简单粗暴，但很有效，拥有重炮的情况下，不尽最大能力去使用的才是傻子。

    比赛刚开场，对方二传就喂了王牌一个恰到好处的高球，那枚球带着飓风从香取的指尖擦过。

    看到比分在几个动作间变成了0-1，香取甩了甩手，嘟囔着“真是讨厌的感觉”。

    佐佐木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

    香取是个慢热的选手，以往的比赛都需要一段时间的比赛来调整自身状态，但现在刚开场就被人拿来做跳板得了分还是不爽。

    能从香取手上拿分可不是件容易事，能做白鸟泽的王牌果然有两把刷子。

    “专注下一球！”佐佐木大声道。

    一记跳发被黑柳卸去大部分力道准确垫到了天海所在位置，天海跃起，在蓄势待发的佐佐木和天内与憋着劲想要找回场子的香取间稍微做了下取舍——

    “天内！”

    一个标准的4号位托球，天内成功扣下己方开场以来的第一球，比分1-1。

    可不只是白鸟泽有王牌，新山同样拥有重炮得分手。

    攻守交替，天海发球。

    成长期增长的不仅是身高，更有肌肉与控球能力，国三那年曾被及川指出的过高打点如今已不再是问题，甚至她现在的打点比那时还高了两厘米。

    助跑、起跳、挥臂——

    小西眯起眼睛，去年国中组决赛时她就惊叹于这位北川第一队长的控球能力，半年时间过去，天海的发球在场上的存在感愈发强了。

    哦不，不单是发球，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不可忽视的气息，攻手们都在她的引导下发起进攻。

    她跟她果然是完全不同的人。

    天海凭借发球连拿3分。

    可惜经过一番激烈的拉扯后，新山还是以27-29落后一局。

    休息间隙，女生们坐在长椅上听川井的指示，天海一边擦汗一边观察攻手们的状态，以决定下一局比赛的打法。

    第一局她着重将球给了天内与香取，白鸟泽的拦网本来死盯着佐佐木，现下已经逐渐将注意力分散到各个点了，对佐佐木的关注度无疑是下降了的，那下一局就可以多让王牌发挥作用了。

    现在佐佐木的状态很好，随时能够发起进攻；天内在左翼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接连喂了几球后，慢热的香取也早早找到了节奏……

    “下一局比赛——”

    似有所感，天海抬起头。

    “——小西，你替换天海上场。”川井说。

    似有石块投入湖水，激起千层波澜。

    被点到名的小西从容不迫地应道：“是。”

    川井在二传这个位置上一直对她跟小西进行有规律的轮换没错，但每一次她们都打完了一整场练习赛，像这样在局间替换还是头一次。

    ……是因为第一局输了？

    面对天海明显错愕的表情，川井只是说：“你在场下好好看看小西的打法。”

    “……是。”

    因为战术需要等原因，比赛中途换人并不罕见，但这是天海第一次因为“你打得不够好”这种理由被换下场。

    哨声吹响，黑柳上场前急匆匆地拍了下天海的肩，香取也投来安慰的眼神。

    天海坐在长椅上。

    这是一局没有她的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