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正选名单公布之后，天海她们三个的日常训练就从原本的新生队伍里脱离了出来，转而去隔壁的体育馆里与其它同为正选的学姐们一起练习。

    就像是一所学校里分设了升学组与非升学组一样，虽表面上大家都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但师资与教育资源却是完全的不同。

    但社团作为课余活动与这种为了提高升学率的合理手段本质不同，况且排球是一项团队运动，泾渭分明地将队员分为正选与非正选，甚至连日常训练都不在同一场馆，在天海看来其实并不利于内部的团结。

    “强豪真是残酷。”黑柳说，“这不就是明晃晃地告诉你‘如果不努力的话连总教练的面都见不到’吗？”

    “北一不是这样吗？”此时正是休息时间，作为第二体育馆里少数的一年级，天内自然而然地和天海、黑柳亲近了起来。新山的国中部实行的也是这套训练模式，因而她不觉得这有什么。

    “我国中时期的教练说这样更有助于培养竞争意识，我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

    北川第一当然不是这样，白河虽然严厉但从来一视同仁，只要是女排的队员，她都同等地给予指点与关怀。

    “不，我觉得白河教练对你的关注明显比对其它人的高。”黑柳说。

    天海愣了一下，回忆着，“……有吗？或许是因为教练以前也是二传的缘故？”

    黑柳耸耸肩，“谁知道呢，不过白河教练的眼神太可怕了，我倒希望她能少看我。”

    川井吹响了集合哨，四散在偌大场馆里休息的人全都聚集起来，她背着手满面笑容，暖金色的发梢微微翘起。

    看起来心情相当好啊。

    以天海对川井为数不多的了解来看，她此时绝对又是想拿队员做什么突发奇想的实验。

    毕竟这个笑容上次出现的时候川井就以“每个位置都要去了解”为由让所有人交换位置打了整整两天的练习赛。

    天海抽到了自由人，其实她的接球水平还算能入眼，但地面动作非常的普通且一般，两天下来手肘膝盖青黑一片。而抽到主攻的黑柳用一米五出头的身高去扣球与拦网更是完全的力不从心——总之，大部分人都不适应角色的转换，那两天二馆上空一片乌云盖天，只有川井笑得阳光灿烂，说她们还是练习不够。

    川井煞有介事，“又到了激动的队内赛环节，抽签分组，好好打，输了可不要哭鼻子哟。”

    众人被分成了AB两队，天海拿着A组的纸条在对应场地站定，同样抽到A组的还有佐佐木。

    佐佐木是球队队长兼王牌，似乎不喜交际，练习时一般只与老队友一起，入部到现在天海还没能跟她搭上话。虽然天海悄悄观察过她，但终究没有实际配合过，还是有些摸不准。只能看出她约莫是与桥本一个类型的选手，在身高相同的情况下最高打点约莫比桥本高了半个球左右，弹跳力惊人。

    这是天海第一次作为二传与佐佐木配合，观察得来的数据还需通过实战确认，在询问了同组几位攻手的攻击习惯后，比赛准备的哨声吹响。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松岛葵低声问。松岛是去年才在新山任职的新人教练，现在主要负责排球队非正选队员的训练，川井不在时也会带正选的训练。

    川井笑容依旧：“练习赛而已，这有什么关系？”

    松岛小心翼翼地瞥川井一眼，心想即使共事一年了果然还是无法习惯她这随心所欲的风格。

    用一场队内练习赛的表现来决定对外练习赛的阵容不管怎么看都太草率了，IH预选近在眼前，宝贵的对外练习赛应该用来磨练首发阵容……说起来现在甚至连首发都还没选好啊！

    “我个人觉得应该尽快决定好首发阵容才行，时间已经不多了。老队员暂且不提，那三位一年级里不是也有您看好的苗子吗？”松岛说。

    “小松岛，你谈过恋爱吗？”川井突然问。

    “……哈？”松岛涨红了脸，“我不知道这与我刚刚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打排球就跟谈恋爱一样，就是这种什么没定下来的时候才最磨人，如果还没告白就已经知道会在一起，谁还会愿意为了对方花心思呢？”川井说。

    “连这个都不知道，你果然没谈过恋爱吧？”

    “这是我的个人隐私，川井教练。”

    与场下两位教练气氛融洽的闲话不同，球场上的空气剑拔弩张。半场时间过去，天海大致掌握了队友们的进攻习惯，也摸清了对面的攻防套路。

    “下半场我们或许能加强右翼的防御，小西学姐似乎偏好传统的进攻方式，中路调动较少……”天海趁着休息分享刚刚的观察所得，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这不是北川第一，她只是个刚入部的一年级，队长还没发话，她说这些似乎有越位之嫌。

    天海抿了抿唇，“抱歉，我……”

    “没事，”佐佐木调整了一下护膝，不甚在意的模样，“你继续说，我只管打球，教练不在的话，战术解析一般都是小西负责。”

    既然队长都这么说了，天海见其它人也没有反对的样子，顿了顿，继续说：“进攻的话，有佐佐木学姐得分应该不成问题，但想必对方一定也会像我们一样提防右翼，所以——请中路的大家也随时做好进攻的准备。”

    如果说上半场两方队伍还处在互相试探的阶段，那么下半场便是抛弃了束缚的战斗。

    “天内！”

    应承着小西的喊声，天内由三米线助跑起跳，一枚直线球由她扣出，因为早有提防来自右翼的进攻，双人拦网瞬间成型，那枚球擦着拦网球员的指尖飞向A组的后场。

    黑柳奋力一跃将其救起，天海飞奔到三米线补位，在她的视线内佐佐木与一名二年级副攻都做好了进攻准备。虽然对面拦网球员的视线显然凝聚在佐佐木身上，但佐佐木绝对拥有突破人墙的实力，她强烈的存在感仿佛在叫嚣着——将球托给我。

    或许所有的王牌都拥有吸引人目光的能力，不论是二传也好，拦网也好，在她高高跃起的这一瞬间视线里便看不到其它了。

    思考权衡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天海头也不回将球托了出去——

    “砰——！”

    A组得分，比分25-21，比赛结束。

    佐佐木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刚刚那一球……

    香取爱蹦着过来与天海击掌，粉色的马尾一晃一晃的，“哇！上了高中之后我还是第一次处理赛点球诶！被二传信任的感觉真好！”

    “因为刚刚对面的拦网很显然在盯着佐佐木学姐，虽然将球给佐佐木学姐应该也能拿分，但我觉得中路速攻似乎更稳妥。”天海说。

    最重要的是，用托球将拦网甩开的感觉太好了。

    “哈！让你们小瞧我！输了吧！”香取对着B组做了个鬼脸。

    小西从球网下躬身过来，走到佐佐木身边拍了拍她的背，无奈道：“是是——”

    在女生们的赛后交流结束后，川井简单总结了刚刚的比赛，重点提了天内与佐佐木的进攻，然后夸了香取最后一球的处理。

    “小西的托球也是一如既往让人放心。”川井眼珠子一转，“天海作为一年级，眼界开阔很让人眼前一亮。”

    “周末我们跟青叶城西约了练习赛赛，首发阵容从刚刚表现优秀的人中选取……所以说让你们好好打啦，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川木压下女生们惊讶的声音。

    谁都知道IH预选近在咫尺，对外练习赛的首发名单很大可能性就是IH的首发阵容，现在教练突然说已经从一个算不上严肃的比赛中选定了？

    “那我们现在公布周末对战青叶城西练习赛的首发名单——”川井刻意在这里拉长了声音。

    “主攻佐佐木、天内、山下，我相信你们的得分能力，放开手脚打就是。副攻香取、中村，拦网视线放宽。自由人黑柳，呀，后生可畏。二传——”

    或许是确有其事，又或许是过于期待而造成的错觉，天海感觉川井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她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手指。

    “——天海，”川井看向天海，“我很期待你与佐佐木的配合。”

    天海与川井的视线交错，当中流转的情绪尚且来不及捕捉，一个眨眼的功夫这短暂的对视便结束了。

    “是！”被点到名字的队员们齐声应答。

    首发七人中有三个一年级，新人上位势必会有旧人退场。

    与其它面露苦涩的学姐们不同。

    天海的目光越过半个球场落在穿着2号队服的女生身上，她站在佐佐木旁边，仍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样子，在注意到天海的视线后还冲她点头示意，左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她张了张嘴——

    “加油。”

    似乎完全不介意刚入部的一年级抢走了她的位置。

    天海愣了一下，向小西的方向鞠了个躬便离开了体育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