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

    【春风不解花语意,绿柳未尽倾杯兴】

    “裴将军被封为镇海大将军啦!”

    “裴将军?裴将军又升官啦?”

    “是啊,前些日子,裴将军的靖海军在大鸿码头上擒住了来打探军情的东璃水兵,赶走了东璃海寇,又击退了十几艘前来挑衅的安柔战船。仗打得漂亮,可不得升官吗?”

    “有裴将军保护我们,我们都有安生日子过,圣上也少了许多烦心事,封他为镇海大将军是早晚的事。”

    大鸿码头上热热闹闹,一艘异国船只靠了岸,金发碧眼的西洋人走下船来。方才还聊得火热的那两个车夫见生意来了,立刻迎上去,那西洋人站在码头上张望了半天,用生硬的话语问道:“请问,这里是宁国吗?”

    俩车夫愣了愣,四目相对,笑出声来:“这里是大庆国,是钟氏天下,宁国早就不存在啦!”

    那西洋人听罢一脸茫然,他朝不远处的街市望去,此地虽已易主,但街巷之中人声鼎沸,十分繁华。他叹了口气道:“原来宁国果真没了,可惜了..不过,管他是宁国还是大庆国,我有生意做就行。带我去住店吧。”

    =*=

    话说宁国府执政者陆向南因重伤退出朝政后,四位王爷竟不顾北方战乱与南方水患,为争上位在朝堂上斗得头破血流,随着北方铁骑兵临城下,陆氏气运到头,沧海桑田,风云变幻,宁国府短短数十年的统治被迫终结,北方钟氏随即取而代之,更国号为大庆。

    五十年后,精明的统治早已令钟氏在这片沃土稳稳立足,陆地上的生活是安稳富足了,海面上依旧危机四伏,临近海域的东璃岛和安柔国频频入侵大庆海疆,钟氏遂设立靖海军与水师营克敌镇守。由于帝都所在之处即与大庆国最大港口的大鸿码头相连,靖海军与水师营最精锐的力量都集中于此。靖海军负责大庆海疆巡防及抵御外敌,水师营则负责各大港口码头的边防驻守,与陆路营一同保卫圣上安危,二者在朝堂上互不干涉,皆直接听命于圣上。

    靖海军的统领原本乃靖海将军,名叫裴俊,前些日子东璃与安柔小国频频来犯,幸得裴将军领兵镇压,平海乱、俘海寇,将其逼退,保得大庆平安,一时间无人敢犯,圣上悦然,加封他为镇海大将军。裴俊乃青年才俊,未及而立之年便被升为大将军,战场上意气风发,朝堂上风头无两,自然惹得水师营老一辈的水师提督程有炎等人眼红妒忌,而他不以为然,毫不在意。

    这日巳时,裴将军下了早朝,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打道回府,而是兴冲冲地迈进兵器堂,半晌携了只盒子出来。他对着盒中之物看了又看,又绕去东边花市挑了束满天星,穿过长街,这才踏进将军府的大门。

    刚进门,一个人影急匆匆地起身叫道:“裴将军!你怎么才回来?”

    裴俊一见是那人,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人来到裴俊面前,仔细将他打量一番道:“离圣上退朝已经过了快一个时辰,我还以为程提督又在为难你。”

    裴俊听了,欣然一笑,一把将满天星交到那人手里。

    那是一双纤长的手,接过花,拿近眼前仔细欣赏,深褐色的眸子里映出米白色的小花瓣,紧闭的淡红双唇毫无察觉地微微上扬。

    “还有这个。”裴俊取出盒子,“啪嗒”一声,她的目光被随之吸引去。只见一把约莫五六寸的佩刀静静躺在盒中,刀柄是镀金的,刀鞘则被一抹鲜亮的朱红覆住,佩刀绳上更有莹白的淡水珍珠点缀。

    “试试看。”裴俊道。

    那人小心翼翼地拿起佩刀,一手持朱红刀鞘,一手握住镀金的刀柄,利落地将它一把抽出。只见这刀身细长,刀锋寒光四射,她细细端详,发现刀刃上刻了字。见她不解,裴俊笑道:“据说这把女子佩刀是前朝王府中的遗物,买下它时,外观已有些年代了,我便去兵器堂找师傅给它打磨、上漆、镀金,再配了这条珍珠刀绳。这把刀送给你,恭贺你升官,徵副都统。”

    “多谢裴将军,多谢裴大哥!”她手捧满天星,执起新佩刀,骄傲地笑起来,喜悦之色如同春日的明媚暖风。笑着笑着,转念一想,却皱起眉头。

    “我知道你着急上朝,可你新伤未愈,既然圣上都准你多休养几天,你就老老实实地坐着,少走动、少习武。平日你那么勤奋,也不差这一天两天。”

    “好,那我就遵命了。不过军营中还有些事务,我得回去处理了,将军大人,属下先行告退。”她作了个揖,脚步轻快地退下了。

    裴俊冲她的背影笑了笑,心言道:“头一回收到花,竟这么快就走了?不过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喜欢的。”

    徵羽回到住所,将那捧满天星拆成一束一束的,安放在房中四处。她细心地捻起掉落桌台的零碎花朵,那不起眼的米白小花虽然无味,花色也过于素淡,但令她心神宁静,稳稳心安。她瞧了眼天色,于是将那把朱红佩刀别上腰间,摆弄了一下珍珠刀绳,跨上马朝城外靖海军的大营赶去。

    在大庆,副都统除了直接听命于大将军,更要负责军中练兵及大小事宜。军中练兵,向来严苛,徵羽的长相并不凶悍,身形也不似裴俊那般威风凛凛,却能在校场上将众人镇住。若说大家对她存有惧怕之心,倒也差强人意,更多的是敬佩。

    大庆国虽不禁止女子入朝做官,但朝中女官寥寥无几。徵羽从小在军中长大,摸爬滚打,从不喊苦,从没有一点女孩子的娇气,因此长到十五岁时,由于表现出色,被分配给当时还是副将的裴俊当小兵。裴副将对这个比自己小了六岁的小姑娘耐心指点、教导有加。七年如一刻,裴俊如今成为大庆国战功赫赫的镇海大将军,徵羽也因一次次跟随他出征海上出生入死而练就一身高强的本领,更是闯出了一点小小的名头。军中皆知,靖海军裴俊将军麾下的徴副将是位女子,但她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难关都敢闯,什么危险都敢冒。如今,徵羽被提拔为副都统,大家对她也是服气的。

    坊间曾有传言,裴将军已近而立却未婚娶是事出有因,有好事者猜测他与女副将的关系,可要说平日里裴俊对她有些关爱,一旦进了军营便也一视同仁,他曾对她说过:“军营里只有徵副将,没有徵羽。”更何况,徵羽只把建功立业放心上,一心想要升官加爵封侯爷,唯独没有女孩子家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

    将近午时,那位西洋人乘马车上市集来了,他择了处空地,由车夫将几只箱子搬下来,随后打开其中两个箱子,里面露出各类新奇的物件,从设计别致的珠玉首饰到色彩斑斓的钟表灯台,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很快便引来路人驻足回望,他一见围观的人这么多,十分得意,可大家似乎只是看个新鲜,询个价钱,并无要买的意思。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此时已至正午,烈日当头,往来之人少去大半,他也并未出手几样东西。就在他无精打采地关上箱子准备返回客栈时,眼前出现一袭水绿色的袍子。

    “这位先生打哪里远道而来呀?”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洋洋盈耳。西洋人一抬头,一位年轻的绿裳公子俯身问他道。只见他身形颀长,肤色比一般人更白,发丝比一般人更顺,他的发冠上别着精致的发饰,绿色长袍上还绣着一闪一闪的丝线。这位公子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把弄着胸前的银质怀表链,友善地看着他。

    “我从佛郎机来。”西洋人指了指西方道。

    “那么,能再给我看看你的货吗?”没想到,绿裳公子竟突然说起佛郎机话来,那佛郎机人又惊又喜,连忙将几只箱子都打开来。

    绿裳公子拿起几件首饰钟表细细端详一番后,笑道:“你的货,我都买了。”他眯起眼睛看看天,掏出丝绸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又道:“天气炎热,我店里有来自先生家乡的好酒,不如先生同我去我店里坐坐,我们细谈。”

    随后,绿裳公子请佛郎机人登上自己的马车,带着箱子一同来到市集中心一处店铺门前。走进店铺,两排看守的彪形大汉一见绿裳公子便低头问好,只见店内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珍宝器具,从大庆国本土上好的金银瓷玉,到东璃岛的鼻烟壶、琉璃杯,安柔国的朱砂玉、海珍珠,乃至佛郎机的自鸣钟和水晶烛台一应俱全,令那佛郎机人叹为观止。

    绿裳公子命人拿来一瓶酒和两只高脚酒杯,将倒好的酒递到他面前,继续用佛郎机话道:“先生尝尝。”

    佛郎机人接过酒杯轻轻转动,细品一口,喜色道:“果然是我家乡的味道!莫非先生去过佛郎机?”

    绿裳公子摇摇头:“未曾去过,不过我常年出入东璃岛和南柔岛与各国海商交易,也时常与你们佛郎机的商人打打交道。”

    “原来如此,难怪先生的佛郎机话说得这么流利。我在来的路上经过南柔岛,上去住了一些日子。那里海商聚集,生意的确非常好做,看起来要比你们大庆的生意好做。”

    绿裳公子听了,若有所思道:“的确,近来我们大庆——”

    话音未落,忽闻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一群陆路营的官兵下了马,径直朝店里走来,彪形看守们见是官府的人,自然不敢拦。一进门,领头那官兵见了绿裳公子道:“许大掌柜,叨扰了!”

    绿裳公子神色不改,起身笑道:“娄大人哪里的话,敢问发生何事了?”

    那领头人瞧了眼一脸疑惑的佛郎机人,指向他面前的箱子道:“许大掌柜,我们奉命来检查这个洋人的货。”

    佛郎机人听得懂他们的话,立刻道:“昨日我的船靠岸时,你们的人已经放行了,为何现在又要来查?”绿裳公子听了,也看向那官兵。

    官兵答道:“水师营的人昨天是让你上岸了,不过他们今早接到他们提督大人的指令,要从严检查所有在大庆做生意的异国海商和货物。我们陆路营也是配合他们办事。失敬,许大掌柜,今日恐怕要打搅你做生意了。”说完,他手一挥,两个官兵上前围住了那几只箱子。

    未等绿裳公子答话,佛郎机人皱起眉头道:“查过了为什么要再查?”

    “查过了为什么不能再查?”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一位身形精瘦,身着水师营服,腰佩长刀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吴大人?”

    见来者是水师提督程有炎的手下吴量,绿裳公子不免心中一紧,隐约感到兹事体大。

    “许大掌柜,自今日起,水师营对所有在大庆的异国海商和携带的货物要严格检查,我这里有程大人的手令。”吴量环顾四周又道:“看这样子,许大掌柜是要和这位异国兄弟谈生意了,想必许大掌柜一定清楚这些箱子里有什么吧?”

    绿裳公子不紧不慢道:“我见这位佛郎机兄弟飘洋过海带来的首饰和钟表成色甚佳,便邀请他来我店里详谈。这不,还未来及都开箱看看,吴大人就来了。不如,吴大人替我好好看一看,这箱子里还有什么宝贝,我们也都开开眼。”

    官兵一番搜查,在几只箱子的箱底都发现了夹层,打开一看,里面竟是阿芙蓉,于是将阿芙蓉扣下,将那位佛朗机人劝离了。

    吴量捋了捋嘴边的两撇小胡子,慢声细语道:“许大掌柜,对不住了,阿芙蓉是圣上下令严控的货品,不是我们不让你做生意,是你今日这生意做不得了。”

    “幸好今日有吴大人在场,能替我作证,证明我并不事先知晓这些箱子还有夹层,不然,我可就平白无故被冤枉了。”许大掌柜微微一笑,作揖道。

    水师营与陆路营的人出了店,吴量又回头盯了眼绿裳公子,对身边人吩咐了一句:“此事留个心眼,回去禀报提督。”

    好不容易将官兵送出门,绿裳公子斜倚在金丝楠木椅上,独自举起方才那杯佛郎机酒,喃喃呷道:“我这堂堂掌柜的,做的可真憋屈。”他想起什么,便唤来守卫对他们悄悄吩咐了几句,守卫点点头出了门,他又慢悠悠品起酒来。

    过了一炷香,他放下空酒杯,扫兴地站起来,理了理微乱的发梢,抖了抖水绿的袍子道:“关店关店,今日真是晦气,得去散散心!”说完,命人把店门一关,坐上马车出城去了。

    不一会儿,许大掌柜出现在靖海军大营不远处的小亭,他取出一壶新酒,往石桌上轻轻放上两只白玉酒杯,满上一杯,一边慢悠悠地品着,一边吹着立夏时节的小风,舒舒服服地打起了瞌睡。约莫半个时辰后,申时刚过,军营大门被打开,一匹快马飞驰而出,朝进城必经的小亭方向而来。马蹄声吵醒了已经合上眼皮的许大掌柜,他一个激灵被惊醒了,起身大叫一声:“徵羽!这边!”

    马背上的人闻见此声,视线朝小亭扫来,而后猛地拉了一把缰绳,放慢速度,马蹄哒哒地踱来。她来到亭外,老练地下了马,一眨眼功夫便将马拴好。

    “许康,倒酒。”徵羽一边踏上小亭的台阶,一边爽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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