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

    【出手相争定白头之约,交心坦言避瓜李之嫌】

    上回说道,徵羽奉旨进御书房面圣。待她进去后,却见御书房内除了圣上,还有一人,那人便是水师提督程有炎。

    “微臣参见圣上。”徵羽向圣上行礼。

    “徵爱卿快平身。”皇帝一脸悦然。

    “谢圣上。”徵羽平静起身,她感到旁侧传来一股灼人的目光,便侧过脸来向程有炎点点头。

    “徵爱卿啊,近来靖海军中可有发生什么要事?东璃和安柔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啊?”皇帝问道。

    “回圣上,军中一切安好如常。东璃、安柔两国偶有企图探查大庆海域的细作,皆被我们的人识破身份、及时拦下,未能进入大庆海域。”

    “嗯,甚好。靖海军有你和裴爱卿行事,朕大可放心。不过,还要多亏程爱卿出海禁一策,明面上也少了许多督察的麻烦,徵爱卿你说是不是啊?”

    徵羽道:“圣上说得是,程大人海禁一策令靖海军巡防海域方便不少。另外,如今来与大庆官商贸易的藩商也皆是通过市舶司严审,并有完备齐全的入港手续,这也将不少借行商之名的探子拦在大庆海疆外,降低了不少风险。”

    皇帝微笑道:“看来徵爱卿不但为靖海军的公务呕心沥血,对市舶司的事也挺了解啊。”

    “回圣上,微臣对市舶司之事仅是略有耳闻,离了解还相差甚远。”

    皇帝看看徵羽,满意地笑起来:“徵爱卿太过自谦啦,程爱卿,你说是不是?”

    程有炎连忙道:“回圣上,都说靖海将军英姿超绝,义勇无双,行事一丝不苟,又如此谦逊,实在难得。”

    “程大人过奖了。”徵羽礼貌地向程有炎作了个揖,心里却莫名开始打鼓。

    “徵爱卿啊,朕今日召你前来,是想问问,如今你可有心仪的男子啊?”皇帝问道。

    徵羽一愣,十分讶异。站在这里,面对的是圣上和程有炎,她脑子里是谁都想不到,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便梗在了这里。

    见徵羽一言不发,面色也毫无变化,皇帝会心一笑:“看爱卿这样子应当还没有心仪的男子吧?朕这里有位合适的人选,倒是想要为爱卿指一指。”他看向程有炎,程有炎顿时向皇帝送去了恭敬的目光。

    于是,皇帝道:“程爱卿家有一公子名唤程禾,现任市舶司首领官吏目,此子一表人才,品貌双全。朕虽一直忙于长宁之事,但其实早想为你指一门好婚事了。市舶司的展大人说,程禾行事果决,为人上进,是个好苗子,况且他又是程爱卿和提督府一手培养出来的公子,还有啊,程爱卿对你也是称赞有加,喜欢得不得了呢。徵爱卿,这门婚事,你意下如何啊?”

    徵羽心中一震,心想:首领官吏目?市舶司设正官提举一人,副提举二人,吏目在其之下,之后是吏员,程有炎的养子不是才进市舶司做吏员么?短短一个月便升任吏目,究竟是他真的厉害,还是程有炎使了什么手段?程有炎将自己的养子安插进市舶司,圣上不仅没有怪罪他,竟还作主赐婚,我若答应这门婚事,便是要落入他程家的手掌心了。就怕那时,他要将我从裴大哥身边调走,要把手伸进靖海军,还要对付裴大哥。绝对不行!

    她低头沉声道:“圣上如此看重微臣,还为微臣的婚事操心,微臣先谢过圣上嘉赏之恩。方才听圣上说,程禾公子是程大人家的公子,想必是位十分正派,才貌无双的佳公子。只不过微臣年纪太轻,往后还想继续在靖海军鞠躬尽瘁,为大庆多打几场仗,未曾想过这么快成婚。”

    皇帝笑道:“徵爱卿二十出头,这程家公子也只比你长了两岁,你们年纪相当。徵爱卿啊,谁说成了婚便不能留在靖海军啊?我大庆可没有这条规矩,你与程禾成婚之后,可以继续做你的靖海将军啊。”

    程有炎接着道:“是啊,徵将军志在四海,若能与犬子成婚,绝不用束于府邸,仍可带兵打仗为大庆出力。”

    徵羽十分为难,她的脸色被程有炎看穿,他立即道:“莫非徵将军看不上犬子,因此不愿接受圣上的指婚?”

    “程大人,”徵羽回道,“徵羽绝无此意。徵羽从小失去双亲,在军营中长大,只懂打仗练刀,既不能歌又不善舞。而令郎在提督府长大,从小受大人的熏陶和教导,我与令郎可谓门不当户不对。况且我们二人素未谋面,徵羽应当根本不是令郎会心仪的女子。”

    “徵将军若是担心这个,不如你们二人先订下婚约,之后再慢慢相处,成亲的事不用太急。只不过这婚是圣上亲指,徵将军应当不会连订个婚约都不愿意吧?”程有炎的话不紧不慢,却令她感到言辞间的锋锐。

    皇帝听了,也问道:“徵爱卿啊,朕亲自给你挑选了人,莫非你不愿意?”

    徵羽心言道:不愿意,岂止是不愿意,这分明就是折辱本将军!一个小小的吏员,刚进市舶司一个月就能升官,哪有这种先例?根本就是得益于他养父的权威。这个程有炎步步紧逼,他是想分裂靖海军的势力,指婚的主意一定是他撺掇的。我乃堂堂靖海将军,守得海疆,退得海寇,下得从极渊,大庆朝堂那么多文臣武将,也不知程有炎灌了什么迷魂汤,这种婚配圣上竟也能答应?

    她眉头一横,再想道:今日我若答应订婚,便是答应将来与程禾成婚,遵了旨便是反悔不得了。反正我横竖都不能答应!

    她双膝一屈跪倒在地,定然对皇帝说:“微臣并非瞧不上程禾公子,只是微臣实在不愿这么早考虑婚事,亦实在不愿与一位素未谋面的公子订下婚约。徵羽斗胆恳求圣上,请圣上不要下这道指婚的旨意。”

    皇帝蹙起眉头,冷冷地问:“徵羽,你当真如此不愿意?”

    徵羽咬紧牙关:“微臣,实在不愿!”她察觉面前一股寒流闪烁。

    “徵将军,你这可是忤逆圣意!”程有炎补道。

    “那便求圣上,降罪于臣。”徵羽闭上眼睛。

    “你..”皇帝龙颜微愠,刚要下令,只听御书房外传来一阵惊扰声:“微臣裴俊求见圣上!”

    “裴将军,圣上没有下旨召见您,切莫惊扰到圣上啊!况且您这副模样..”

    “圣上,微臣有急事求见圣上!”

    皇帝听是裴俊,便挥挥手命尤公公打开了御书房的门。

    “裴将军,圣上有——”尤公公一个“请”字还未出口,就见裴俊大步一迈,双脚已进了御书房。裴俊一见皇上,便立即跪道:“微臣参见圣上,方才叨扰到圣上,请圣上降罪。”

    众人一见他的模样,皆是惊诧。裴俊浑身被雨水打湿,水滴顺着鬓角流下,滴在地上。徵羽见状,欲掏出袖中方帕递过去,可她也还跪着,不敢上前。

    “裴将军,外面的雨下得这么大啊?”程有炎看着裴俊狼狈的样子,微笑道。

    “圣上,微臣一时心急失了仪态,请圣上降罪。”裴俊道。

    “罢了罢了,尤公公,给裴爱卿拿块帕子擦擦脸。”皇帝的眼神缓和了些。

    “谢圣上恕罪。”

    待尤公公递来帕子,裴俊接来擦过脸和头发,又重新俯首。皇帝问道:“裴爱卿冒大雨前来又如此情急,究竟有何要事啊?”

    裴俊低头道:“圣上,恕臣斗胆一问,圣上可是要为徵羽指婚?”

    “裴爱卿如何知道此事?”皇帝疑惑。

    “臣..”裴俊犹疑之间,皇帝似乎猜到什么,便说:“朕的确是要为徵爱卿指婚。朕不光允她先订婚,以后再成婚,还允她成婚后可继续做靖海将军带兵出征,而且这程爱卿家的公子生长在提督府,一表人才品貌双全。可她竟对朕说了三个‘实在不愿’。裴爱卿,你说,朕指错了吗?”

    裴俊侧过脸去看徵羽,看向她的眼睛,她的鼻尖,和她的脸颊,那是一个时辰前他的唇小心触碰过的地方。他在三生屿几乎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的手伤近日才平稳下来,他刚刚开始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刚刚开始换一种方式待她,对他而言一切都刚刚开始。他心里清楚,自己这双手纵有宝物加持也回不去从前,他每日小心翼翼地在众人面前隐藏伤势已是极辛苦,不遗余力地苦练功法奢望留住上苍收走的东西已是极艰难,莫非老天如此不公,现在连她也要收走吗?他绝不接受。

    他深深地看向她,掌心传来阵阵焦灼的隐痛,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转回头。

    “回圣上,臣有罪,臣并非刻意隐瞒圣上,只是..臣与徵羽多年沙场相随,几经生死,早已两情相悦,在从极渊返程途中便已..私定终身。”他说得如此平静,如此流畅,仿佛早已备好的说辞有朝一日终于被派上用场。

    “你说什么?”皇帝诧然,徵羽也瞪大眼睛,一旁程有炎的面色逐渐发灰。

    裴俊坚定道:“圣上,臣在从极渊时已向徵羽承诺,这一生、下一世,臣都会与她一起过。”

    他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徵羽难以置信:莫非他将这话,悄悄留在了酉时的三生屿?

    未等皇帝开口,裴俊又道:“方才圣上问徵羽时,徵羽定是没有说出实情,她是怕连累我才没有说。无论如何,我已对她立下誓约,而这一生我裴俊必遵守诺言。臣恳求圣上留徵羽在臣身边,若圣上一定要为徵羽指婚,那裴俊便斗胆恳求圣上,为我们二人指婚,求圣上成全。”

    徵羽立即看向裴俊,想道:他竟是不顾圣上龙颜之怒、开罪之危,这般舍身相助于我么?还是他真的对我..

    她想到一个时辰前寂静小巷中的那一刻,脸颊不禁又是一烫。

    皇帝盯着徵羽问道:“真有此事?你与裴爱卿当真已经私定终身有了誓约?”

    徵羽心言道:反正我不要嫁给程有炎家那个素未谋面的养子,假如我说不是,没准又会被圣上指给其他什么人,还会连累裴大哥背上欺君之罪。若圣上今日铁了心要左右我的婚事,这道圣旨我便不得不接。既然如此,不如我干脆点直接选裴大哥,至少他一定会好好待我,这道圣旨我也能接得心甘情愿。

    于是她开口道:“回圣上,裴大将..裴大哥说得都是真的。”

    皇帝沉默少顷,道:“既是一对,哪有拆散的道理。裴爱卿与徵爱卿患难真情实属不易,朕即日便下旨为你二人立下婚约,择良日大婚。”

    “谢..谢圣上,臣跪谢圣上成全,谢主隆恩!”裴俊喜形于色,连连叩首,就连掌心的隐痛也突然消失了。

    “谢圣上隆恩。”徵羽也跟着叩谢,她总算松了口气,终于不用与程有炎的养子成婚了。

    皇帝笑道:“都起来吧。程爱卿嘛,看来令郎与徵爱卿缘分未够,不过你也不要担心,朕会为令郎另择一门好亲事。”

    程有炎毕恭毕敬道:“那臣便替令郎在此谢过圣上恩典,”继而他面不改色,转身对裴、徵二人道,“裴大将军、徵将军,老臣在此先祝贺二位订婚之喜!”

    “多谢程大人成全。”二人一同道。

    之后,裴俊接了赐婚圣旨,牵起徵羽的手光明正大地走出了御书房。此时大雨已停,天朗气清,御花园的屋顶上出现了一道彩虹,横跨于薄云之间。徵羽刚走出几步,见裴俊的衣服还湿着,便脱下豆色长袍欲盖在他肩上,却被裴俊微笑挡回,示意她天冷小心着凉,又将长袍重新为她披好。徵羽取出袖中方帕为他擦拭脖颈的水珠,裴俊对她温柔地笑着,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皇帝笑着对程有炎道:“难怪朕之前问长宁觉得裴爱卿如何,朕这宝贝女儿竟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朕当时还在纳闷,堂堂镇海大将军年轻有为、威名四海,竟然这样她都看不上吗?程爱卿啊,你知道当时长宁说了句什么话吗?”他看看程有炎,大笑道:“她说,裴大将军与徵羽将军倒更像是一对。当时朕并未把此话放在心上,可今日看来,他们二人走在一起,倒真是越看越像一对了!”

    “圣上说得是,他们两个确实极为相配。”程有炎带着礼敬的笑意点点头,而后转身朝御书房外张望,见裴、徵渐行渐远,他眉眼的笑意消失,沉下的嘴角延伸出两道纹路,直至下巴两端。

    =*=

    是夜,靖海将军府,一贵客登上门来,由家仆迎着,穿过会客大堂送至书房等候主人。摇曳的烛光下,碧绿的翡翠与银簪闪烁着莹莹光亮,贵客展了展天青色的宽袖大炮,将热茶不疾不徐地送入口中。

    三刻后,徵羽从军营回来了,她走进书房,见他正在此撑着脑袋小憩,便轻步缓行挪到桌边,悄悄倒了杯茶啜饮而下。又过半刻,她见他仍然未醒,便轻轻喊了声:“许康,我回来了。”

    “嗯?”许康缓缓睁开眼睛,“你回来了。”他整了整发冠坐起身子。

    “这么晚了,何事劳得许大掌柜亲自登门啊?”徵羽问。

    “徵羽,我听说,你和裴俊定了婚约?”

    “嗯,是圣上亲指。”

    “为何这么突然?究竟发生何事?”许康问道。

    “因为..”徵羽将今日御书房之事一五一十地对许康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所以,裴俊之所以及时赶到,是因为长宁公主告诉他的?”

    徵羽点点头:“离开皇宫以后裴大哥才告诉我,他在御花园等候之时,见到长宁公主冒雨赶来,公主一见是他,便立刻告诉他自己无意得知圣上要给我和程家公子指婚,公主正是要来阻拦的。”

    “公主要阻止这场指婚,一定是提前知道了程家公子的什么事吧?”许康问。

    “圣上说他一表人才,品貌双全,市舶司展大人又说他行事果决,为人上进,这也许是他的一面。可公主告诉裴大哥的却是另一面,她说程有炎家的公子好似没什么过人之处,体弱多病,文采平平,更不会拳脚,却有个武功高强的近身女卫侍奉着。”徵羽将先前裴俊对自己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突然不自觉地联想到一个人。

    许康沉思一会儿,道:“所以公主也觉得他与你并不相配,才专程赶来阻止,没想到半路碰上了裴俊。你与别人的婚事,谁能比裴俊更焦灼?公主自然是把这大好机会让给了裴俊,她也相信裴俊一定会竭尽全力阻止。”

    “裴大哥不顾抗旨之危和开罪程有炎的风险帮我解围,我也自然不会让他背上欺君之罪。”徵羽道。

    “可是徵羽,你真的确定要与裴俊成婚吗?你真的想好了吗?”许康看着她。

    徵羽起身将书房的门窗关紧,重新回到桌前坐下,低声道:“你知道吗,裴大哥虽有慈悲之泪,可都过了这么久他的手伤始终没有痊愈。不但如此,他时刻要瞒住军中和朝廷上下所有人,不让他们发现他的伤势,还要每日躲进一个无人发现的地方练上两个时辰的功夫。许康,他太辛苦了。”

    许康垂下头。这也有他一份责任。

    徵羽继续道:“他的手伤是我造成的,裴大将军今天这个局面是我造成的,所以许康,他若开口,我无论如何都会答应。”

    许康皱着眉:“照顾他其实有许多种方法的。如果他没有开口求圣上下旨,你是否还想与他成婚?”

    徵羽答不上来。

    许康又道:“我换个问法,如果开口的是靖澄,或者说他比裴俊先开口,你还会答应裴俊吗?”

    徵羽一皱眉:“靖澄不会开口,没有这样的如果。”

    许康又问:“徵羽,你明白跟裴俊成婚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会照顾他一辈子,他也会一直待我好。”

    许康露出一丝苦笑:“可也意味着,像今晚这样的时刻,我与你二人单独在你府中夜谈的这个时刻,往后怕是不会再有了。”

    “你不能单独来我府上,那我可以去你府上啊。”徵羽疑惑道。

    许康摇摇头:“你与裴俊成婚之后,我便不能再与你常常单独见面、喝酒、谈心,这是我该有的分寸,你明白吗?”

    徵羽茫然地看着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想着以后都不能有今晚这样的时刻,也不能与许康喝酒到天亮,她心中生出一丝抗拒。

    “若今日不是我和裴大哥,而是你与郑姑娘订婚,是不是也同样意味着以后就..?”她突然问。

    许康注视着她下撇的嘴角,半晌没有说话。他看穿了她的落寞,也欣慰她与他因为同样的缘由而落寞,因此他心里隐约是满足的。

    但他也知道最需要徵羽留在身边的人是谁。

    景明号上他见过裴俊双手流下的血、破溃的洞,他知道裴大将军为了守住众人平安,强撑着挥动凤和剑与敌厮杀,那把剑还是他递上的..他知道那位与她素未谋面的程家公子即使换一位婚配也不会有甚影响,可裴俊现在这样若再没了徵羽,换做自己恐怕也受不住。

    带或不带三生屿给的零星记忆,他都珍视与她相处的每个时刻,但他知道终有一天,这样的时刻将无法延续。

    “我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你竟先了我一步,哈哈。”许康平静地动了动嘴皮子。

    见她仍然闷闷不乐,许康从眉眼间挤出一丝笑意:“以后虽不便常常夜谈喝酒,但偶尔青天白日下的茶楼小叙,你可一定要来啊。”

    “那是当然。”徵羽笑了。

    许康也笑了。

    二人静静对视着喝了会儿茶,许康的嘴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开始激动地说起市舶司近来是如何发难自己的。

    “我有笔重要的买卖,要亲自去一趟东璃,这不是着急拿到新的公凭开船走人嘛?但市舶司就是不给我发舶放洋,可急死我了!”

    “为何不给你发,你有跟办差的吏员打听过吗?”徵羽问。

    “据他们说是上头查到开荣阁先前舶来品抽解的税金数目不对,还有两笔交得晚了,说开荣阁有偷漏之疑。我就纳闷了,我们从来都是按时缴纳税金,数目也都要经过几个掌事核对,以前从未出过岔子。”

    “莫非是有人从中作梗?”

    许康想了想,道:“说来也怪,近来开荣阁与市舶司打交道相当不顺,我们的商船从东璃和安柔返航回来在码头的货检也十分缓慢,我们的船员还被揪着背景百般刁难,这放在从前都是没有的事啊。”

    “听起来像是市舶司在对开荣阁发难。你最近可得罪过什么人?”

    许康摇头:“市舶司的人我哪敢惹,一向都是好言好语恭恭敬敬对待着。不过,似乎也不是开荣阁一家受到发难。我听办差的人闲聊时说,他们新上任了一位了不得的吏目大人,对官商和藩商的审查都十分严格,也不知是什么来头,与我这几桩事有没有关联。”

    徵羽立即警觉:“难不成这位新来的吏目大人姓程?”

    “好像的确姓陈,明日我再去托人打听打听。”许康说。

    “哎呀康康,你别打听了,他们说的那位了不得的吏目大人应该就是程有炎的养子,程禾!”

    许康也反应过来:“刚刚你说圣上指婚的时候,我还在纳闷程禾不是吏员么,何时就成吏目了,还以为你口误说错了。现在想来,对开荣阁左查右审上下发难的应该就是这位新来的‘程大人’了!”

    徵羽一拍案:“岂有此理!也不知他这样做是不是程有炎指使的,许康,你说程有炎他究竟想做什么?”

    许康沉思了一会儿,道:“我开荣阁青天白日做正经生意,不管是水师营还是市舶司,我都不怕他严审盘查。可就怕被人刻意刁难,到那个时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徵羽沉声道:“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相信你,我都站在你这一边。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定会在朝堂上为你发声的。”

    “徵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若我许康真有那么一天,还望你先顾好自己,切勿受我牵连,将你这么多年呕心沥血得来的功劳搭进去。”许康语重心长地说。

    徵羽细细想了想他的话,但并未点头,只是重新倒上两杯热茶道:“那便以茶代酒,我的心意,都在这里。”

    许康捏起茶杯一饮而下,随后连贯地从不知何处掏出壶梅子酒拿在手中道:“那我的心意,就都在这里。”说完,他将酒壶朝桌上一执,微笑道:“请吧。”

    徵羽哭笑不得,但心里却十分开心,与他畅快地喝起来。

    酒过三巡,书房中弥漫着阵阵酸甜的梅子香气,徵羽在微醺中半开玩笑道:“康康啊,今日我在流水巷听到一则传言,说是前些天,许大掌柜与闻掌柜在喜妃酒楼与歌女玩到了天亮,你说这事要让郑姑娘知道了,她会如何想啊?”

    许康迷迷瞪瞪地眨眨眼睛,打了个哈欠道:“瞎说,我那是受闻掌柜和其他几位皇城大掌柜的邀约,去喜妃酒楼赴宴。”

    “那歌女又是怎么回事?许大掌柜不是向来不去那些地方吗?”徵羽又问。

    “哎呀,是他们,非要玩什么游戏,说谁喝酒喝输了就要脱|衣服,还非要请几个歌女一起玩..但,但是又很奇怪,他们不先脱外袍,而是从鞋袜脱起..”

    “从鞋袜脱起?还有这种玩法?”徵羽奇道。

    “是啊,还好我只输了两杯酒,只脱了鞋袜,没、没脱|衣服,也没看女子|脱|衣服..我脱了鞋,脱了袜,他们几个掌柜还、还非要看我一个大男人的脚,真是荒唐!”许康一边抱怨着,一边又打起了盹儿。

    =*=

    又过一阵子,徵羽奉命赴挽袖山办完差事,回城之后途径落子楼,被楼中欢声笑语的戏腔所吸引,于是往里探进半个脑袋。这不探不要紧,一探却又探见了那位极其白净的丹凤眼公子,探出了另一桩故事。

    徵羽已知此人便是自己拒婚的程家公子程禾,而程禾也对自己被靖海将军拒婚一事有所耳闻,深感颜面大失,由此心生怨愤。虽然此刻他并不知晓,面前这位将自己近身女卫再三打倒的女子便是徵羽,但上回落子楼吃亏一事早已令他将此人牢记。冤家重逢,从此再不得安宁。欲知落子楼又将发生何事,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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