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乱撞

    赵采彤还未作答,杜沣先一步上前,戒备地盯住邵璃:“你想得美。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怎么可能让你去?”

    他想,赵采彤向来较他更为谨慎,自然也不会同意。哪知赵采彤却十分认真地发问:“邵姑娘要去做什么?”

    邵璃道:“安福寨里有永宁侯的人,我可以帮你们把他找出来。”

    “好。”赵采彤竟然点了点头,似乎真的相信邵璃说的话。

    杜沣讶异不已,又担心赵采彤有别的目的,不再开口阻拦,只见她忽然倾身至孔避蛇跟前,两人几乎只隔了寸许远,令杜沣忍不住蹙眉。

    “那你呢?”她手中还剩着一把飞刀,那把刀的刀刃,现在就贴在孔避蛇的喉咙上,“你是也要一起去,还是打算回去告诉永宁侯?”

    孔避蛇知道赵采彤对他没有杀心,因而露出讨好的笑容,身体微微后倾,一边去取赵采彤手上的飞刀,一边笑道:“我要回去报信,刚才早跑了,你放心。”

    “那就好。”赵采彤松手还刀,离身笑道,“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要先跟你说一声:你若是坏了我的事,回头我就让海麒麟把你的货给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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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呦……你轻点……”

    傅珏躺在床上,脸色青一块紫一块,说句话都疼的要命,偏偏上药的人还没轻没重,让他满肚子的气又多出来几分。

    那肚子里先前的气嘛,当然是季士恒惹的。

    谁知道赵采彤竟然是要去找他呀!若不是明月生和彭倚天还算厚道,他现在说不定已经让季士恒给打死了!

    唯一的安慰是,此事永宁侯只委派了他一个人,只要他不去上报,永宁侯便不会知道。

    永宁侯不知道,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把麻烦解决掉。

    首先他可以确定,赵采彤一定是唐巧巧派来的,因为只有安福寨那几个当家的婆娘才能想到,《倾玉拳》其实早就已经被他献给了永宁侯。

    唐巧巧明明找到了当年那桩案子的证据,这么多年却一直跟永宁侯相安无事,可见她拼命把傅珏拉下马来,只不过是想要取代他的位置,没想真的弄死他。

    但季士恒不一样。

    假如这次季士恒跟着赵采彤回了安福寨,他一定会知道唐巧巧手里有证据,然后要么哄骗唐巧巧把证据交给南平王,让南平王把永宁侯跟傅珏一锅端了,要么拿证据要挟永宁侯,让永宁侯把傅珏交出来。

    傅珏思来想去,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赶在季士恒之前,把那份证据拿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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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初一,黄昏时分,赵采彤一行人如期抵达安福寨,目下正在寨口的茶馆歇脚。

    季士恒坐在茶馆外,目光平静地打量着一张张路过的陌生面孔。

    从他眼前经过的这些人,要么走得急,压根没注意到他,要么被他的脸吓一跳,然后慌张移开视线,与同伴小声称奇。

    季士恒暗自叹气。这里早不是他当大当家的时候了,就连身后这家茶馆也换了主人,只有暮色里的群山还像记忆中那般巍峨绵延。

    邵璃走到季士恒身后,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道:“前辈,进来吃点东西吧。”

    季士恒点点头。

    茶馆里陈设简陋,只布置着两张没漆过的方桌,右边桌子的正中间,摆着满满一盘酥饼。

    这是杜沣刚进来时叫的,按理说,应该是茶馆里“最好的点心”。

    可他现在拈着一块咬了一口的酥饼,实在不想再咬第二口。

    他想把饼放回盘子里,又发现赵采彤正若无其事地嚼着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说:“不吃你要这么多干嘛?”

    “……”杜沣内心一阵挣扎,索性一鼓作气,把手里的酥饼全塞进了嘴里。

    赵采彤露出满意的笑容:“再歇会儿我们就动身。”

    “等等!”杜沣急忙用茶水漱漱口,“再等等,马上就好。”

    “为什么?”赵采彤不解,接着见杜沣忽然扭头,朝门外使眼色。她心中好奇,回头去看时,直惊得合不拢嘴。

    只是她的嘴刚一张开,便被杜沣伸手捂住。杜沣也朝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做声。

    赵采彤明白过来,微笑着拿开杜沣的手,默默喝茶。

    坐在赵采彤对面的季士恒没注意到她和杜沣的举动,因为外面那人刚一出现在茶馆门口,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季士恒颇感惊奇:苗大夫怎么也在这里?

    他挺身坐直,想要与苗珂打招呼,却见苗珂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旁经过,背对杜沣,一声不吭地在另一张桌子前坐下,好像生怕别人看出来他们认识一样。

    季士恒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不开口,心底的疑虑越来越浓。

    此时苗珂一副庄稼人打扮,带着一包简陋的行囊,身边还跟着一个大约三十岁的男子。

    这名男子身上同样是粗衣短褐,但身材却挺拔出众,跟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十分不匹配。他似乎是本地人,与茶馆老板寒暄了几句,便与苗珂同席而坐。

    杜沣发现赵采彤的视线还停留在苗珂那边,得意地挑了挑眉:怎么样,我聪明吧?

    他之前听赵采彤说,唐巧巧不愿意告诉季士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马上就猜到,那个“病重”之人一定是唐巧巧。若不是赵采彤非要让邵璃跟着,他哪犯得着这么偷偷摸摸地请苗珂过来?

    杜沣还等着赵采彤夸他,可赵采彤却仍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向他身后,因此不禁奇怪。

    他循着赵采彤的视线回头,脸上登时不悦——原来赵采彤并不是在看苗珂,而是在打量苗珂身边那个男人!

    赵采彤正饶有兴致地巴琢磨着,忽而被杜沣挡住了视线。

    “你看什么?!”杜沣拧着眉毛问。

    赵采彤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先看看杜沣,又歪过身子看一眼刚才那个男人,目光在这两人身上来回转了转,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她端起茶杯,笑着对杜沣挑了挑眉,继续若无其事地喝茶。

    杜沣被她看这一眼,心里顿时小鹿乱撞,脖子往上肉眼可见地烧红了一大片。

    她、她什么意思啊?

    “瞧把你紧张的。”赵采彤给杜沣添上一杯茶,亲手端到他面前,笑道,“来,喝茶。”

    杜沣魂不守舍地盯着赵采彤,恍惚中接过茶杯,还没反应过来,茶水已灌进了肚里。

    赵采彤又笑容满面地从盘子里拈起一块酥饼,递至杜沣嘴边:“来,再吃些点心。”

    等那块酥饼被他稀里糊涂地全部吞下,杜沣才面色微动——

    呕……好难吃!

    可他又听见赵采彤温柔地问:“好吃吗?”

    “好吃。”杜沣的嘴比脑子更先一步作出回应。

    赵采彤听了笑得更加开心,又拈起一块酥饼给他:“好吃你就多吃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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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辈,前边就是议事堂。”那青年男子原来是为苗珂带路的,他对苗珂说完,又问赵采彤,“你几位也是来找二当家的?”

    赵采彤笑着点点头。

    议事堂的院子外早已站了几个人,为首的那位,正是安福寨二当家秋素娥。

    因为常如客栈的掌柜告诉过她们,赵采彤将在六月初一这日把季士恒带来,所以她方才一听人说,寨口来了几个眼生的人,立马就出来迎接。

    她焦急地眼见赵采彤一行人走近,且人群中有两位姑娘,便试探着对中间那位说:“柳姑娘?可把你们给盼来了!”

    赵采彤上前握住她的手,问:“二当家的,一切可还好么?”

    秋素娥止不住哀声叹气,余光瞥见季士恒,忍不住扭头,瞠目结舌道:“你……”她将季士恒上下打量好几遍,最后凭着他的眼睛才认出他来,难以置信地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二当家的,”秋素娥身后一个年青女子道,“先请柳姑娘进去吧。”

    “哦对对对!”秋素娥拍了拍大腿,“几位快跟我来。”

    因为苗珂与赵采彤一同到来,自然无人过问他的身份。杜沣紧跟在赵采彤右侧,眼睛则忍不住打量秋素娥身后方才说话的那名女子——

    这人的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啊……到底是在哪儿呢?

    杜沣正凝神琢磨着,忽而被赵采彤挡住视线,见她眉头微蹙,道:“你看什么?!”

    杜沣闻言停住脚步,整个人都呆了,脸上半晌不见任何表情。

    他从没想过,赵采彤有朝一日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一时难以反应。

    等赵采彤已经转身走出好几步,杜沣才感到欣喜若狂,胸腹中似有一股力量要挣脱出来,喉咙却像被人扼住,半句话也说不出。

    直到赵采彤又走远了些,杜沣才好似冲出屏障一般,三步并作两步朝赵采彤奔去,激动地大喊:“时英你等等我!”

    跟上赵采彤的杜沣,眼神再没离开她一瞬,就是进门的时候都不低头,险些被门槛绊得嘴啃泥。

    等寒暄之辞道完,只见赵采彤把秋素娥拉到身边,以掌遮唇,贴着她的耳朵道:“……你干什么?”

    “……”杜沣瘪了瘪嘴,满不情愿地退后一小步,又用双手捂住耳朵,继续看着赵采彤道,“你们接着说,我不听就是了……欸别打、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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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愈暗,安福寨始关了寨门,三四个守卫站在门楼上,时时向外巡视。

    傅珏领着两个人,低低地伏在草丛间等候。

    今日早些时候,他已在山下找到了联络人,那人告诉他,晚上自会想办法放他们进去。

    此时他们三人皆口干舌燥,饥肠辘辘,只盼着里面那人早点动手。正凝神忍耐之际,忽听得有人把门楼上的几个守卫叫去说话,不多时,守卫纷纷下楼,不见了踪影。

    又等了片刻,那门楼上依然不见一人。傅珏大喜过望,想来定是寨中线人使的手段,此时不进去,更待何时?用肩膀推推身侧的两人,低声道:“可以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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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的是真的!我们几个都看到啦,那人长得跟个鬼一样!”有人压低了声音说话,而她旁边的女人,仍只是笑而不语,继续埋头吃饭。

    “你们聊什么呢?”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那个默默吃饭的女人手上动作顿了顿,随即抿嘴笑起来。

    她放下碗筷,转身去看那个男人。另一个女人也识趣地离开房间,不再与她分享今日的奇闻。

    “阿平,”待同伴走后,女人才笑着问,“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

    孙阿平在她身旁坐下,把她拉进怀里,搂着她轻声道:“今天在山下遇见有人问路,所以才迟了,你别怪我……”闭上眼便要去亲她。

    情正浓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伴着敲门声的咳嗽:“咳、咳——”

    两人被吓一跳,连忙起身走到门边问:“方姨,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方姨脸上挂着揶揄的笑容,看了两人一眼,道:“阿歆,二当家的叫你们过去,可别又迟了。”

    蓝歆闻言,脸更红了几分,埋头道:“知道了。”

    “方姨,”孙阿平问,“二当家的找我们做什么?”

    方姨看了一眼身后的院子,有几个人正匆匆往外走,等她们离开,才对屋内的两人低声道:“有人手脚不干净,一会儿二当家的要叫人来搜你们的屋子,所有人都要过去。”

    蓝歆与孙阿平听说这话,互相望了一眼,眼里都有些难以置信。

    方姨又对蓝歆道:“这话是对你我才说的,你们可别告诉别人。”说完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指着两人道,“你们要是有什么不想让人看见的东西,记得赶紧收起来!”笑着转身往外走,再去通知其他人。

    见方姨走远,孙阿平冷不防往蓝歆红红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那我先回去,收拾点东西……”

    “哼,”蓝歆笑着冲他皱了皱鼻子,推搡他出去,“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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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阿平回到自己睡的大通铺时,其余人等都已被叫去,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

    把门关上后,孙阿平的脸上渐渐露出得意的神色。

    他从容不迫地走到床边,搬出床底的箱子,按了按箱子上的一处花纹,那箱子便随即弹出一块小小的暗层。

    他从暗层里取出一个金属盒子,脱掉左靴,将盒子放进去再穿好。又以同样的流程,在另一个暗层里取出一块玉质令牌。

    正欲脱掉右靴时,听见有人拍门催促他:“孙阿平,快点!”只得先把玉牌揣进怀里,一边让箱子归位,一边皱眉朝外面大喊:“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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