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袖抒悄然吐出一口气，一抹淡漠到极致的目光将眼前一屋子的人包括陆予析在内，缓慢而又深切地环视了一番。
这其中，会不会潜伏着张廊那样等着最后收割的玩家。
如果眼前有人威胁到了她的安全，她可以将一屋子的人牺牲掉。如果，她还身处末世，身处共存纪元，她会毫不犹豫这样做。
可是，这只是一个游戏。
如今，她身处2023年，这是末世人心中那个梦一样蔚蓝的盛世。
她当然可以极度自私，极度摆烂。
别人没有资格批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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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里，气氛凝重。
最终，是瑶瑶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小绿把我们支走……不会是要……”热可乐将座椅放倒，敞开的天窗外一轮高悬的明月在她眼底破碎，“就算是，她也是逼不得已的。”
陆予析高大的身子斜倚在摩托车旁，帽檐遮挡着半张脸，他舔了舔苍白干涩的嘴唇。
“咔嚓”一声轻响。
像指尖轻轻敲响凝固的夜色。
门开了。
一行人齐刷刷围了上去，只听宋袖抒淡淡地说：
“我去找药。”
“你刚刚把我们支走，不是要……”瑶瑶与小黑交换了一个眼神，一齐松了口气。
“怎么可能。”
热可乐愣了许久，第一次，脸上绽出一抹毫无保留的笑容，眼神仿佛在说“我就知道”。她猛吸一口气，眨了眨眼睛，问：
“去哪找？”
“目前唯一可以确定，她的时间只剩三个多小时了。”既然是病毒，有感染时间这么一说，就不会是无解。
“可乐，怎么登陆账号？”
热可乐将手搭在她的肩头，像默契无间的老战友一般，弯下身子在她耳畔不知说了什么。其他人不明所以，只见宋袖抒微怔片刻，忽而笑着抬起手掌。
“啪。”清脆的击掌声过后，热可乐说：“咱们兵分两路，胜算更大。瑶瑶，小黑，你们两个可以进车上等，也可以进屋等。”
“我们就这么干等着吗？”
“带着你们是累赘。”
瑶瑶撇撇嘴却无从反驳，小黑并无异议，“那我们进屋等。”
宋袖抒朝陆予析挥了下手，走到一旁。
“你这个人真的很倒霉，你知道吗？如果最后一刻我们没能回来，由你，亲手了结苏苏。”宋袖抒一把揪过陆予析的衣领，“不许弄疼她，下手要快准狠，听懂了吗？”
陆予析牵起宋袖抒的手腕，取下发圈，拢起她发丝扎了一个低丸子头，“当初把你头发染成这样，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对不起。”
“你欠我的，应该不仅这一句对不起吧？你最好是好好活着，你我之间，还有旧账没有算。”
“你……”
陆予析怅然一叹，“你早就知道了？”
“我是失忆，不是失智。”
宋袖抒转过身，陆予析追上去正想叫住她，却听她率先问道：“各位，你们都是什么时候进入游戏的？还记得吗？”
瑶瑶最先回答：“2023年，5月10日，因为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
毋庸置疑，她是个幸运儿。
小黑：“2022年，具体日子记不清了，我只记得那天我发烧了，在去医院的路上进来的。”
可乐：“我2020年，当我们最终通关的时候，应该都会回到各自的时间线。”可乐长叹一声，“等我出去，还将面临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宋袖抒会心一笑，“但，你会活下来的。”
宋袖抒望着自己的脚尖，她原本穿的是一双银白色的长靴，可鞋面早已脏得不像话，她下意识将鞋尖朝地上磕了磕。
众人聚精会神地望着她。
“如果还有缘再见，2023年，9月24日，我在城阳市，传说中的退海之地，等着各位。”
宋袖抒戴上头盔，骑上摩托朝着无边的夜色扬尘而去。
**
宋袖抒从早先一行人找到的后门潜入社区，四周一片死寂，黑暗里传来一阵稚嫩的呜咽声。宋袖抒举起□□，沿着墙壁静悄悄匍匐上去。
幽暗中，一个雇佣兵的裤子堆在脚边。
冰冷的枪口抵在雇佣兵的后脑，“放开他。”
雇佣兵举起手来，宋袖抒侧身望去，一个大概14岁左右的男孩子趴倒在地，裤子也堆在脚边。
“过来。”
宋袖抒示意雇佣兵站到墙下，雇佣兵站了过去却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你敢在这里开枪，会暴露自己的方位。通常，善良的美女下场会比他还惨。”
“谢谢你提醒。”
宋袖抒一把丢掉手中的枪，雇佣兵来不及眨眼，两抹寒光霎时劈开了夜色！
宋袖抒双臂交叉，两串血珠“啪嗒”挥洒在斑驳的墙上像一幅抽象画。雇佣兵不知该捂下面，还是上面，“扑通”一声倒在了杂草丛生的墙角。
“枪，早没子弹了。”
她用惯的，可是刀。
宋袖抒收臂，双刀同时入鞘，她蹲下将男孩扶了起来，“我问你，你是NPC吗？”男孩提上了裤子，止不住地抹眼泪。
“别哭了，回答我问题。”
“是……”
宋袖抒悄然松了口气，“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告诉我，到底怎么才能通关？你肯定知道吧？”男孩却摇了摇头，“知道也不能告诉你，设定就是这样。”
宋袖抒轻咬唇角，吐出一口气。
看得出，此刻的她有些焦灼，却在竭力克制。
“那告诉我，有没有能治愈病毒的药，该怎么去找，这要求总不过分吧？”
“也不能说，不然都是作弊。”
“……”
“你以为，救一个NPC的命，跟NPC唠两句嗑，随意施展一下自己的魅力，就可以轻轻松松通关了吗，那你把其他玩家置于何地？没人告诉你吗，这可是地狱。”满是怨气的NPC可见已遇见过许多想走捷径，不尊重规则的玩家。
“你说的很对，那你会变身吗？”
“变身？”
“变个帅哥，我现在，有点难过，有点寂寞。”
“这要求倒是不过分，够帅吗？”
“够了。”
宋袖抒莞尔一笑，刀子重新出鞘，毫不犹豫划破了男人的喉咙，“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救你，你见过哪家心善的美女子染一头绿毛？”
真是浪费她时间。
不管了，去收割丧尸王。
这个时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然而，就在宋袖抒朝着教堂整装待发时，那一晚的第五次播报响起：“丧尸王已被收割，通关通道原地启动，仅限前五十名玩家通过，之后通道将自动关闭！友情提示：只剩一百名玩家。”
宋袖抒：“……”
如此低级恶趣味的游戏设定……
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
一百人，只有一半的名额。
又将开启新一轮血腥厮杀。
他们一行六个人，除了她和可乐，其他人都在安全屋，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了。不过，既然通道会开启，搞不好还会有下一轮。
但如果没有呢？
她该怎么办？
是冲到教堂，为自己拼一条生路，还是选择与队友共进退？
宋袖抒眼前的光景，像是摄影棚顶漏了一个洞，镁光灯下，就是判定一百名玩家生死的极限通道。教堂早已夷为平地，破碎的尸块洒落在底，边原的尸体像是一块被人随意丢弃惨遭践踏的破布。
一百名玩家聚集在镁光灯之外，夜色如墨，现场安静得似乎连墨点滴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角斗场。
能活到这个时候的，绝非庸人，况且经过数轮收割，都手握大量资源。宋袖抒并不准备加入这场大乱斗，还是那句话，没有绝对实力，谨慎才是上上策。
等第一轮厮杀过后再入场，胜算远比现在要大。
显然，众人思路一致。
死寂中，没有一个人出手。
“各位——”
一个清幽镇定的女声从大喇叭传来，打破了死寂：
“别忘了，游戏的通关条件是杀光丧尸，还有一周的时间，只要我们团结起来，一定可以集体通关的！我们原本有七百五十名玩家，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团结起来，丧尸根本不足为惧！可是这个游戏正在一步一步地分裂我们，让我们自相残杀！我们不能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有窃窃私语声传来，有人扯着大嗓门问道：
“你说得简单！可现在丧尸数量激增，光靠我们一百个人，怎么杀得完！”
“就是！丧尸的数量是我们的好几倍！”
说到丧尸，此刻似乎都在游戏设定下进入了休眠模式，在原地打转。这时，不知从哪飞来一颗子弹正中丧尸扭曲的面部，似是有人在用实际行动投了支持的一票。
紧接着，第二颗子弹飞出，又一个丧尸应声倒地。
第三颗，第四颗……
直到打空了子弹，宋袖抒丢掉手中最后一把枪，大喇叭的声音里满含欣慰：“各位，就是现在，我们杀丧——”
蓦地，却化作一声呜咽，戛然而止。
宋袖抒连忙蹲下，躲过头上呼啸而过的一根触手，却听“砰”得一声闷响，触手弹地而起，拐了一个弯，缠绕着她的腰高高扬起，似有一道绿光划出一道弧线，静默的一瞬后，“砰”得一声巨响。
被重重摔落的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头绿色发丝散落在地，逐渐渗出大片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