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凑巧，鲸鸽市其实就是25号地下城，是最后一个启动的地下城，当时进入城内的人并不多，我们这些上过前线的都是最后一批进去的人。后来，市长苏醒了，说想把25号地下城打造成末世中一个充满希望的城市。为了维护秩序，当市长成立部队招人的时候，我们就首当其冲报名了。”

    说完，男人再度叹了口气。

    “只是如今看来，这个所谓的精锐部队，做的根本也不是什么正义的事。如果不是您，我们差点就要铸下大错了，所以应该是我们感谢您才对。除了高队长，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异种大军是冲着新约基地去的。”

    “你们也只是听命行事，还有不用对我这么客气。那鲸鸽市，还有许多特遣队曾经的队员吗？”

    “是的，宋长官指挥有方，我们配合很默契，人员并无伤亡。后来异种出现的时候，我们也因为有过作战经验，所以很快就扑灭了它们，死伤也非常少。”

    “那就好。”

    宋笙悄然松了口气，这就代表着，那个男人在鲸鸽市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毕竟有曾经的战友在。如果事情顺利，或许他们会一起回来的。

    男人踌躇片刻又问：

    “高朗和你……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以前在同一个地下城。一个有点蠢的烂人罢了。”

    男人了然于心，毕竟高朗刚刚在车里的举动，大家都有目共睹。他如果真的要来硬的，他已经准备好要冲上去亲手杀了他，只是没想到，她自己先干脆利落地解决了。

    “对了，你刚才说他是队长，明明你才是有作战经验的人，为什么会选了高朗做队长呢？”

    “你也说了嘛，他这人烂——平时没少巴结李秘书，这人是市长的心腹。他夸下海口，说一定立功。至于我们这些曾经上过前线经历过生死的人，其实平时都挺佛的，我们更明白生命有多可贵，根本也懒得跟他争。”

    宋笙无奈笑了，“不愧是他。”

    今天的种种做派，真是小人得了志。

    “对了，我叫李文梁。我之所以能认出你来，还是偶然间捡到过宋长官遗失的照片，照片上，你和你二哥都在。可惜，这张照片最后还是丢了。”

    “以后，直接叫我宋笙就好。往事如烟。”

    她丢下这样一句话，提着两桶汽油走到不远处布置战线，专注地忙碌着。李文梁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张照片，他记得，她在的那边，磨损相对严重一些。可见宋长官平时拿出来看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抚摸那一边。照片上，她的笑颜是那么灿烂。如今见了真人才知，照片上的光芒远不及她本人万分之一。

    如果宋长官还活着……

    李文梁思绪万千，连忙叹了口气，追上前去。

    宋笙用汽油淋湿了地面，一边解释道：“直接放火烧了它们，等烧得差不多了，我们再近战将它们杀个片甲不留。”

    “就这么……”

    李文梁欲言又止，宋笙会心一笑，“简单粗暴？对付异种，难道还需要开个会制定一个作战计划吗？再说我们也没时间了。”

    “那我们……能做什么呢？”

    李文梁实在是觉得，早先的路线是她自己画的，汽油桶是她自己搬的，汽油也是她自己淋的，估计待会儿点火也是她亲自来，他们一众大老爷们实在是没什么用武之地，就这么干站着也是傻得要死。

    “可以先在车子里补个觉，养精蓄锐。到时咱们分头行动，不难吧？”

    “就是太简单了。”

    “哦对了——沿路可能会遇到幸存者。”

    “一定全力救人！”李文梁坚定地说。

    一切准备就绪，只剩点火了。

    当时一共五辆车子，共15个人，被分成了五个小队，宋笙带领第三小队，李文梁带领第二小队。五辆车子分散在战线四周，负责点火的宋笙也并不在现场，一行人只将火把留在了地上负责引领异种踏入火圈。

    对讲机里传来李文梁的声音：

    “它们快进去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宋笙举起对讲机说：“放心，它们只是异种，没有智商，不怕烫。”车子后座，三队的两个年轻人相视一笑，只见宋笙打开了天窗，丢下一句话钻了出去。

    “准备点火了。”

    众人谁也没想到，最终点火的方式竟然如此华丽。

    是的，华丽。

    就在漆黑的夜幕下，伴随着三声枪响，众人看到三团蔚蓝的烟火相继绽放，坠落的火星迅速点燃了汽油，蜿蜒的火舌舔舐着疮痍的空地，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废墟之上作画。橙色与蓝色两种火苗交相辉映，以一种近乎浪漫的方式，吞噬了斑驳的浪花，所及之处尘烟缭绕，似薄纱。

    李文梁举着望远镜，不禁热泪盈眶。

    他恍惚想起了，宋长官进入栖海兽体内放置休眠装置的那一夜。

    蔚蓝的晶体映亮了夜幕，他举着一把黑色的伞，孤身踏入了那座沉山。

    飘扬的晶体似蓝色的雪花擦过他手中的伞，纷纷扬扬洒落在他的脚边。他停下了脚步，仰起头来，那一瞬，似乎与那双巨大的半梦半醒的眼睛对视了一眼。

    然后，他毅然迈开了步子。

    就这样，消失在了那团蔚蓝的薄雾里。

    似一粒尘埃，没入茫茫深海中，再无一丝痕迹。

    **

    “宋笙——宋笙——”

    破晓时分，指挥部的车队沿着地上蔚蓝的灰烬，来到遍地灰烬的一处空地。似是听到了郁子虞的呼喊，一辆武装车迎着他们驶了过来，下车的是一个高个男人，气质格外硬朗，浑身血迹斑斑。

    “听宋笙说，车门上有漩涡标志的车子都是自己人，我叫李文梁，你们不用怕，我并没有受伤，我身上的血都是异种的。”

    “你认识宋笙吗？！”

    郁子虞连忙迎了上去，李文梁点了点头说：“我们昨天联手将异种一网打尽了，原本一切都很顺利，但是大概凌晨五点左右，她的小队就失联了，失联前她说看到了一辆抛锚的车子，有人在求救，她去救人了。”

    凌晨五点，时间并不久。

    意味着，她还活着的可能性很大。

    郁子虞保持冷静，李文梁指了指车子又说：“我们车上也有幸存者，还有孩子，宋笙说不能带着他们冒险，坚持让我们原地等天亮来救援的人，想必，你们就是了。”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郁子虞立马分出一个小队，带领着鲸鸽市的四辆车子先踏上了返回新约的路。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她的！”

    李文梁临走时一脸担忧，见郁子虞神色坚毅这才放下心来，“我大概能理解了，新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你们辛苦了！”

    郁子虞的车子朝着李文梁指的方向一路寻去，大概半个小时后，便看到了指挥部的武装车，这就意味着，宋笙就在附近了。车子上有两个精疲力竭的年轻人，以及两个互相依偎的幸存者。

    “你们认识宋笙吗？”

    “她……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其中一个年轻人抬起无力的手臂，指了一个方向。十分钟后，郁子虞一行人终于发现了宋笙的踪迹。

    她被异种团团包围了，挥舞着手中浴血的长剑，像一个精疲力竭却倔强着不肯倒下的战士，一只手举不动剑，便用两只手，艰难却也利落地斩杀着不断靠近的异种。

    “你们下车去救她！我负责掩护你们，别怕！”

    “是！”

    刘忱掏出匕首，二话不说冲了上去。

    砰砰砰——

    枪声作响了，宋笙身形一顿，似是猜到了什么。果然，四个男人举刀冲了上来，迅速将仅剩的这一堆异种杀了个干净。她抬起颤抖的右手，指着不远处说：“那边的车子里，还有幸存者。”

    “放心交给我们！你先上车吧！”

    刘忱扶着她上了车，郁子虞忍不住问：

    “哪来的剑？从来不知道，你还会用剑？”

    “原本不会……”

    宋笙绽出一抹孩子气的笑容，“但现在会了，路上捡的，原本……是银白色的，太漂亮了实在是，失主一定很伤心。但，现在是我的了。”她说话的时候气喘吁吁，说完，便倒在后座闭上了眼睛。

    郁子虞会心一笑，“好了，你好好休息一下！我们把你送回去，再返程去接祁长官，运气好的话，还能接到许多幸存者呢！”

    “辛苦你们了。”

    车队全速行驶，在翌日的晌午时分，终于抵达了25号地下城。见了郁子虞坚定又飞扬的神色，祁抒就知道——

    这一仗，他们赢了。

    “祁长官，异种全部消灭，零伤亡，并且救了17个幸存者，包括鲸鸽市的14个人，他们都愿意加入新约，目前都已安置在隔离区了。说出来您可能不信，黄昏时分，宋笙孤身一人出城将异种大军引开了，听几个指挥部的兄弟们说，那场面——格外壮观。然后她半路碰到了鲸鸽市部队的人，跟他们联起手来，将异种一网打尽了。部队的人又说，那场面——格外华丽。”

    祁抒不由得轻笑了几声，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

    他眼角甚至泛起一丝雾气，连心尖都在发痒。

    好想她……

    好想立马回去见她……

    这破地方……

    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她，受伤了吗？”

    “轻伤，就是体力消耗比较严重，在好好休养了。”

    “那咱们速战速决，将这边的事收尾。”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