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官，真的是您吗？！”
李文梁见了那张高大挺拔的身影走来，与记忆中几乎别无二致，不由得热泪盈眶。早听王沛和姜逸说了，宋长官还活着，但是见他如此真真切切地站在眼前，还是难以置信。
“真是活久见了。”
王沛和姜逸对了个眼神，两人憋着笑。
除了这三人，另外还有十个人，都是曾经特遣队的队员，一行人在隔离区的楼道里站成一排。
祁抒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我还活着，你们以后叫我祁长官就好，我找到了我的亲生父亲，所以改姓了。”李文梁叹了口气，“活着就好，对了，您妹妹也还活着，您知道吗？我可算是见识到了，您二位不愧是兄妹。”
虽然，不是亲的。
祁抒点了点头，“她比你们来得都要早。”
“她说她是在锅炉房工作的，那天——”
“等等！”
秦莉抱着电脑迎了上来，“跟异种作战的那天晚上，谁是亲历者，咱们换个地方聊。这可是宋笙的荣誉，我要好好记录下来。”
“您是？”
“我是高层的秦秘书。”
祁抒补充道：“跟我平级，负责对你们新加入的人做评估。”
“我们虽然不是亲历者，可是我们也想听呢。”王沛举起手来，一旁姜逸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知道隔离区有一个废弃的地方，能坐下这么多人。”说着，秦莉带头便走，李文梁叫住了她：“部队还有五个年轻人，那天晚上也在场，其中有两个跟宋笙是一个小队的。”
“叫上他们一起。”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一栋独立的双层小洋楼门前，秦莉掏卡刷去，富丽堂皇的大厅映入众人眼帘，“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要废弃？”李文梁忍不住问。
“平时根本用不上，隔离区通常不会这么热闹的。我之后会好好想想怎么利用，也许可以做个图书馆，把这片区域单独划分出来。”
众人穿过一条过道，来到宴会厅，正好有成排的座椅，秦莉与祁抒又搬了一张桌子另加两把椅子，众人相继落座。
“这地方可比鲸鸽市的宴会厅要豪华多了，就在第三个落地窗前，可以摆一架钢琴，阳光、树影，一定很好看。”姜逸忍不住提出了建议，“不好意思，我以前在鲸鸽市也负责筹办宴会事宜。而且这不是双层的吗，楼上也可以好好利用起来，还有露台。”
说着，姜逸起身朝窗前走去。
“这片空地，好好除个草，天气好还可以露天烧烤。我们以前都生活在地下，很久没呼吸过新鲜空气了，更别提能看到天空了，虽然今天天气并不是很好。”
“不如，周一的庆功宴就在这里办？”
秦莉望向祁抒，祁抒点了点头，“现成的场地，不用确实可惜了。”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您贵姓？”
“免贵姓姜，姜逸。”
“那咱们一起筹办庆功宴吧，一楼二楼都好好布置一下，顺便给院子除个草。现在，咱们继续刚刚的话题——您贵姓？”秦莉望向李文梁，打开了电脑。
“免贵姓李，李文梁。”
“刚刚说到，宋笙是在锅炉房工作。”
“啊对，所以她那天带了一堆什么石头，好像是叫枯石，我没记错的话。”
“枯石——是一种由辐射提取凝练而来，性质特殊的石头，活性尚在的时候是蓝色的，宋笙带走的应该都是废弃的，是黑色的。”
“但它们烧起来火花仍然是蓝色的。”
“锅炉房就是专门烧枯石的地方，看到半空中巨大的蓝色漩涡了吗，它们就是由枯石燃烧过后的尘烟组成的，漩涡的流转代表着基地运转有序，可以说，锅炉房是基地的核心部门。”
“难怪呢，门槛儿很高的样子。”
“门槛儿并不高，只能说，是宋笙作为锅炉房的工人，过于优秀了。”说这话的时候，秦莉一脸的自豪，对面一行人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听不太懂，但不明觉厉。
李文梁继续说：
“我们这个队伍原本有一个队长，叫高朗。加上他一共15个人，另有一个掠夺者小队。掠夺者吗，就像敢死队一样，负责举着火把领头，我们部队的人开车溜边，以免有异种跑偏。高朗这人以前跟宋笙是在同一个地下城的，应该是追求过她——”
听闻此言，祁抒眉角一挑，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怎么说？”秦莉也严肃地问。
“除了高朗，我们其实并不知道异种大军是冲着屠城去的。不过当宋笙一个人开车出城，把领头的几个掠夺者陆续狙掉的时候，我们就有所怀疑了，这次任务不简单。高朗领着我们将宋笙一个人包围了，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早就认识，高朗早有预谋。他们说要谈谈，宋笙就上了他的车，最后要下车的时候，高朗准备来硬的——”
砰——
秦莉拍案而起，“他人呢？！”
一旁，祁抒却淡定地问：“什么死法？”
“什么？”李文梁没太反应过来。
“高朗，什么死法？”
“噢，根本没有我们出手的机会，被她用一支铅笔刺穿了脖子。所以这人，在那天晚上死得比异种还要早。”
“嗯。”
祁抒点了点头，那表情仿佛在说：
早猜到了。
李文梁不由得也笑了。
要不他们是兄妹呢。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默契？
“得知这次任务的确是冲着屠城去的，还有什么好谈的呢，首要任务当然是联起手来将异种一网打尽了。宋笙带了几桶汽油，最终点火的时候，她点燃了枯石，然后开枪打碎了它们，它们在天上就像烟火一样绽放了，蔚蓝的烟火……真像做梦一样。然后那些火苗点燃了地上事先淋好的汽油，将异种大军吞噬了。”
“她的想象力，向来很丰富。”
说这句话时，祁抒的神情带着几分骄傲，眼底还有不加掩饰的温柔。
……又开始想她了。
这班上的，真是煎熬。
祁抒挽起袖口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表。
才下午两点半。
祁抒暗自一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只听李文梁继续说：“还有魄力，真不愧是宋止将军的孙女。她说要烧死它们，再近战找漏网之鱼补刀的时候，那语气就好像在讲解做饭步骤一样。起锅烧油……下腰花，爆炒。”
“哈哈哈，李哥，您这想象力也是不言而喻了。”
王沛忍不住打趣道，李文梁笑了几声，“都活到这把年纪了。”
“夜里那么黑，你们具体是怎么近战的？”祁抒问道。
“我们当时分成了五个小队，每个小队有三个人，都佩戴了夜视镜。当然，我们也穿了防护服，一开始帮了我们大忙，只是后来异种数量慢慢减少了，我们都觉得防护服碍事，就都脱了。宋笙说得没错，异种没有智商，相比用枪，还不如用刀来得痛快。一队三个人，配合默契的话这些异种根本不足为惧。后来事情都很顺利，破晓的时候您的手下，叫郁子虞的人就带人来搜救我们了。”
说着，李文梁不禁又热泪盈眶。
“她说，能顺利找到我们也是因为事先宋笙在地上留下了一些痕迹，听说枯石烧过以后会留下特殊的痕迹。宋笙说对付异种根本不用制定作战计划，可她其实早就计划好了每一步。她坚信不疑，破晓时分一定会有人去搜救她的。我才明白，她一个人出城，并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是必胜的信念。”
一席话掷地有声，秦莉抹了一下眼角，连忙将雾气眨去。
“这场战役能做到零伤亡，顺便还能救下一些幸存者，老实说，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你们都辛苦了。”祁抒淡淡一笑。
“我们两个，就是跟她一队的。”
一个年轻人开口，另外一个点了点头说，“原本我们也是有点怕的，但是宋笙的刀法，真的干脆利落，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当时她手里两把刀，杀起异种来就真的跟李哥说的，在片腰花一样——慢慢的我们也就不怕了，那种无所畏惧的感觉，就好像加了一层buff，所向披靡了。”
无疑，这场战役在他们年轻的生命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能加入新约，也是我们的荣幸。”
“考虑到你们杀异种，守城有功，直接给你们一等公民的身份。你们愿意加入指挥部，被允许日常配枪，维护新约的秩序吗？”
一行人齐刷刷起身，“我们愿意！”
祁抒也起身，郑重道：
“欢迎你们，你们正式加入了。”
与此同时，秦莉在电脑上敲下最后两行文字：
-共存纪元第五年，8月25日，此次战役取名为“烟火蔚蓝”，由宋笙带领大捷。
-宋笙，荣获最高荣誉勋章。
十分钟后，对面的人变成了一对姐妹。
“我叫白诗，我妹叫白音，我们都是被宋笙从掠夺者手中救下的，天亮的时候碰到了你们指挥部的车子，我们就跟着一起回来了。我们只想见了宋笙好好跟她说一声谢谢，别无所求。”
“给你们三等公民的身份，职业待分配。”
姐妹俩点了点头，白诗大言不惭地说：“我们姐妹还能一起活着已经是万幸了，前途嘛，可以慢慢拼！我们还这么年轻！是吧，音音？”
“嗯！”
“新约欢迎你们。”
“这是我儿子，今年八岁了，正好出生在末日，所以我给他取名：陶升，我叫陶英。能来到基地，我们当然都感激不尽，可是，如今是末世，你们敞开大门来者不拒，真的好吗？”
气氛凝重起来，陶英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实在很难再信任陌生人了。那些掠夺者作恶多端，但也不会把掠夺者三个字明晃晃写在脸上对吗，他们也有可能伪装，现在就在基地里。”
“我们能理解你的顾虑和担忧。”
秦莉微微一笑，用坚毅的口吻说：
“掠夺者现在没剩多少人了，他们就算再聚集起来也不足为惧。没错，他们也会伪装，人性是很复杂的，可说到底他们也只敢在废墟之上作乱。基地有基地的法规，他们敢在基地作乱，难逃制裁。你要相信，我们的指挥部可不是摆设。你和你儿子今晚可以好好吃顿饭，你可以抱着他，在温暖的床上好好睡一觉。”
陶英点了点头，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
“谢谢你们……我觉得，该考虑给我儿子改个名字了。”
秦莉轻声笑了，“你可以慢慢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