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根巨大的触手垂落在地，湛蓝的光晕逐渐填满附着在它尖端的采集器。已经是第五批了，等全部集满，八台采集器迅速被有序地码在集装箱内。

    一张高大的身影斜倚在集装箱旁，成嘉奕走上前去说道：

    “它们体内的辐射，可以提炼出翻倍的枯石，这一次采集，如果一切顺利，保守估计至少可以维持基地十年的运转。再有半个小时，就可以了。”

    祁抒点了点头，等成嘉奕走了，王沛走上前来弹开面罩问道：“祁长官，我想起个事。”

    祁抒的面罩也早就弹开了，他淡淡抬起了眼睛。

    “之前您不是进入过这一只栖海兽体内，放置过休眠装置吗？它现在应该还在深海休眠才对啊？”全瑞轩、姜逸、李文梁三人相继走来，等待祁抒的回答。

    “都这么多年了，休眠装置估计早就被它吸收了。”祁抒仰头朝着那双巨大的眼睛望了一眼。

    “冒昧问一句，进入它体内，到底什么感觉？哥几个是真的很好奇！”

    全瑞轩、姜逸、李文梁：“……”

    只有你自己好奇好嘛？！

    一行人紧紧凝视着祁抒，他仍然仰着头。

    就在这时，他眸光一凛。

    隐隐一阵刺鼻的气息拂过，他像察觉到了什么，一个箭步冲到集装箱前，伸出两只长臂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全体卧倒！”

    众人相继卧倒，大概三秒钟后，子弹呼啸而来，集装箱门前溅起阵阵火星。一声低沉的嘶吼传来，垂落在地的触手躁动了起来。

    栖海兽比人的感官要敏锐发达得多，它更早察觉到了危机，那股刺鼻的气息就是要分泌腐蚀性黏液的前兆。祁抒正是通过这一点，判断出了他们可能会遭遇埋伏。

    “采集暂停——成部长，带上你的人先撤！”

    “可是……”

    “撤——至少还能保住这一批能源！我们会掩护你们撤退！”

    “是！”

    祁抒缓缓抬起手臂，打了一个手势，特遣队一行人迅速匍匐上前。祁抒按了面罩上一个按钮，镜片切换成了望远模式。这一批防护服，已经是升过级的。镜片可以过滤浓雾，有三种模式：正常、望远、夜视。

    防护服可以防弹，防腐蚀，也更轻便。

    今天真是派上大用场了。

    果然没错。

    朝他们射击的正是鲸鸽市精锐部队的人，全副武装的队伍，两辆武装车领头，后面跟着多辆大巴车，大巴车里大概就是幸存者了——也是人质。

    祁抒取过姜逸递上的狙击枪，再度按了一个按钮，伸缩的面罩弹回领口处，开枪前，他再度打了一个手势。

    一行人纷纷举起狙击枪。

    砰砰砰——

    成嘉奕一行共八个人，前面车头上了两个，集装箱陆续上了五个。

    “小白呢？！”

    成嘉奕正要下车，祁抒阻止了他，“我去找，你们原地待命！”

    祁抒弯身绕到栖海兽的背后，在一只触手下面找到了被压住双腿动弹不得的男人，连忙上前想抬起触手，可触手就像一根刻有繁复纹理的石柱，布满了锈迹斑斑的甲片，单靠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撼动。

    “祁长官，不必费劲了，它并没有伤到我。我知道，它要真的砸下来，我这双腿现在已经废了，我还能不能活着都不好说。”

    “那也不能把你扔在这。”

    “不是您说的吗，它们对人类并无攻击性。你们先撤吧，我会找准时机自己跑的。”

    “估计一会儿还会交火，它受到惊动触手还会再次抬起的，一抬起你就朝着武装车的方向跑，上车等我们就是。”

    “我明白了。”

    祁抒点了点头，弹出面罩说道：“成部长，你们先撤，小白没事。”

    卡车开走了，很快隐没在浓雾中不见了踪影。

    又一阵子弹呼啸而来，触手掀起一阵躁动，祁抒屏息凝神侧耳倾听，大概半分钟后，听到了车门关闭的声音，猜测应该是小白上了车，这才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大喇叭的声音穿透了浓雾：

    “停火，咱们谈谈！市长说，有请祁长官！”

    想了想，祁抒打了一个待命的手势，直起高大的身子，举起双手迎着茫茫夜色上前。

    **

    “又见面了，宋长官。”

    领头的大巴车里，禾木衍西装革履慵懒地斜靠在窗边，一张俊逸的面庞掩映在灯光中，伴着他干净的声线，颇有几分温润如玉的气质。

    “你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真好，我是不是也比你记忆中的样子好看了许多？”

    “你的腿呢，看来也不瘸了。”

    见他弯着身子，禾木衍则缓缓直起了上半身，“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这样的身高上车跟我谈话。但是我今天，也并不想请你坐下。”

    说完，他懒懒地挥了挥手，驾驶座上的人起身，二话不说狠狠朝祁抒的膝盖踹了一脚，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也迅速被反绑在了身后。

    禾木衍上前缓缓拉开了他防护服的拉链，轻轻地脱下了他的防护服，祁抒眼角也不眨一下，淡漠如常：

    “你不是要谈谈吗？”

    禾木衍轻轻解开了他的领带，就在这时，眸光一沉，眉头轻拧，看到了他颈侧上一抹难以名状的红痕，“这是怎么回事？”这质问的语气，颇有几分心爱的玩物被别人染了指的愤懑之意，祁抒这才勾唇一笑。

    “当然是别人留下的。”

    “谁？”

    “还能有谁呢？”

    禾木衍吐出一口粗气，“算了，我也是近几年身体愈发好转，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没错，你一直都喜欢女人，我强求你是没用的。”

    他隐隐湿了眼眶，“我一直都想通过宋笙烟报复你，但是，我也可以通过你报复宋笙烟。”

    说着，禾木衍举起试剂朝祁抒颈侧的红痕上刺去。

    祁抒摇头轻笑，“虽说你只是一个山寨货，但我必须承认，你几乎能以假乱真了。不好意思，这种药对我没用。”

    “那对她们呢？”

    禾木衍挥了挥手，驾驶座上的人走到大巴的后排，从被子里拽过一个嘴巴用胶带封上的女人，一把将女人推到了禾木衍的怀里，禾木衍揽过女人的肩，顺势撕下了女人嘴巴上的胶带。

    “她就被下过药了。”

    说着，禾木衍粗暴地撕破了女人的衣襟，捏着她的下巴，一把将她推到了祁抒的面前，“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去做祁长官的女人，你会拒绝吗？”女人咬紧唇角，强忍着呜咽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看看他，这样一个男人现在被绑住了双手，就跪在你的面前，任由你摆布，你真能拒绝吗？”

    禾木衍趴在女人耳畔，像恶魔的低语，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女人紧紧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

    “我办不到……”

    这样的行为，与强、奸又有什么区别？

    这男人曾经还救过她们。

    禾木衍深深叹了口气，“真是没用，你这种女人，扔给掠夺者都是便宜了你。”禾木衍再度挥了挥手，驾驶座上的男人终于摘了帽子，露出一张阴险邪笑的面庞，一把将女人揽在怀中，将她身上仅剩的衣襟撕了个粉碎。

    “祁长官，您也想不到吧，那天您高高在上地对我们说教了一番，如今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就让您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是如何‘强、奸’这群妓女的，她们明明都享受得很。”

    说着，他粗暴地将女人按倒在了驾驶座上，陆续一阵呜咽声传来。

    “当然，我现在也在为我的选择负责。”

    祁抒移开了视线，禾木衍却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去直视着犯罪现场。

    “我曾经一直偏执地想要把你拉下神坛，可是哪怕你被轮番折、辱，你眼角也不会眨一下。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对付你这样满身正义感的人，不能直接朝你本人下手，就应该让你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在你面前受辱，最后再被杀掉……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才更能击垮你。”

    “我承认，你的智商，比你本体要高。可能真是因为你不用吃药。”

    禾木衍轻声笑了，“回答我，如果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让你重生回到25岁，在那个阴雨天，你还会不会挺身而出，选择救我？”

    “坚决不会——反而还会夺过打火机将你亲手点燃。”禾木衍大笑着掏出了腰间的枪，子弹上膛，枪口对准了女人的头。

    “等等——”

    祁抒终于抿紧唇角，轻吐一口气说：“你到底想要什么，可以谈。”

    “我想要的，当然是让你臣服于我，全身心地臣服。如果你愿意，现在就过来，向我证明你的诚意。”

    “怎么证明？”

    “你这么聪明，自己去想，只要让我感受到你的诚意就可以。”

    “给你磕一个？”

    禾木衍大笑着摇了摇头，“这种敷衍的方式，不要告诉我你真的用心了。”

    “那给我一点时间。”

    “给你五分钟。五分钟以后，我会直接杀了这一个，再拽另外一个过来。”

    祁抒深深低下头去，禾木衍重新捏起他的下巴，邪笑道：

    “要是让我知道你只是在拖延时间，你应该明白那几辆大巴上会发生什么。对了，再给你提个醒，25号地下城，我已经下令引爆了。这些幸存者的性命，现在都掌握在你的手里。”

    “我会用心想的。”

    “五分钟，计时开始。”

    一阵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女人的啜泣声回荡在如此幽闭而压抑的空间内，祁抒的额角终于渗出了一滴汗。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市长，是我，李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