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

    “咳!咳咳!”

    祁抒抬手捂住脖子,将翻涌到喉咙的鲜血吞了回去。右手被铐在车顶的把手上,牵扯着胸前的伤口,一股灼烧撕扯般的剧痛,叫整条手臂都陷入麻木。

    他迅速将四周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危险,随即扫了自己一眼。

    防护服,被脱下了。

    显然,他身上也没有任何武器。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单手被铐住,左手还是自由的。眼角一阵灼痛,他靠在肩头抹了一下,看到一片血迹。应该是中弹倒地的时候,被石子划的。

    想了想,祁抒迅速扯下了领带,拴紧手腕狠狠扯了几下想要挣脱手铐。

    徒劳一场。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跪倒在地,等力气重新涌入,轻轻解开了衬衫的扣子,随即将领带团起放在嘴边死死咬住,额角的汗珠不断淌落……

    他昏迷的时间应该并不久。

    现在逃……

    还有一线生机。

    作出决定后,根本不给自己犹豫或胆怯的时间,祁抒迅速将手探入衬衫内,剧痛令他浑身打起了冷颤。

    “呃……咳咳!”

    片刻,鲜血淋漓的指尖带着缭绕的微光,以及一缕碎肉褪了出来。他将领带吐了出来,顺势吐了一口血水。

    “咳咳……咳……”

    甜腻的血腥味充斥着口腔,他艰难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子弹正好击碎了芯片。

    他将碎片在袖口擦干净,车子又是一阵晃动,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灭顶而来。牙齿碰撞不止,他索性将领带重新团起掖进了嘴角。随即,将手指擦干净,捡起刚才掉落的碎片,重新擦干净。

    一连串的动作本该毫不费力。

    额角的汗珠顺着鲜血重新流入眼角,他只好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时,车子又是一下剧烈的抖动。

    很快,祁抒察觉到了一丝反常。

    车子明明是静止状态,并没有启动。这不规律的抖动和颠簸,都是从身侧紧闭的大门里传来的,似是有活物,在不断地挣扎,企图逃生——

    像他一样。

    那群人,还抓了其他的,不知道是人还是变异体,或是异种,此刻就关在他的隔壁。

    祁抒吐出领带,将碎片放入口中,片刻,从颤抖的唇角抿出一只极细的探测管。幽光缭绕中,他棱角分明的面庞更显得神秘莫测。

    他将探测管捏在指尖,将芯片的残渣伴着血水吐了出来。

    车子又微微抖动了一下。

    直觉告诉他,马上就该是一次剧烈的抖动了。

    他屏息凝神做好了准备,果然,接下来的抖动比前面都要剧烈许多。一阵异动接连响起,祁抒心头一紧,心知自己还是晚了一步,隔壁的“活物”已经挣脱了束缚。

    砰——

    紧闭的大门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却是一阵诡异的声响。

    刺啦——

    像是水珠掉落热锅里的声音,一股刺鼻的气息隐隐传来……幽光里,祁抒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是栖海兽腐蚀性黏液的气息。

    那么,方才的声音……

    强烈的求生欲叫祁抒忘记了惊恐,甚至忘记了疼痛,他集中精力将探测管探入手铐锁孔里。

    砰——

    敞开的大门赫然拍开!

    刺鼻的气息里夹杂着腥臭味,祁抒回眸望去,一只形状诡异的变异体匍匐而来,猩红的双目紧紧锁住了他,他手上动作不停,可手铐纹丝不动,情急之下,他狠狠拽了两下,仍是徒劳一场。

    手腕上的勒痕隐隐渗出了血水。

    祁抒强撑着站起了身子,朝着窗口弯膝蓄力,砰——

    防弹的窗口也是纹丝不动。

    砰——

    又是一脚,仍是徒劳。

    祁抒吐出一口粗气,情急之下,冒出了断手求生的念头。可他手上连利器都没有——断手都无从断起。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终于发现了一丝反常。那只变异体猩红的双目里,充斥着的并不是狩猎的欲望,而是强烈的求生欲。

    栖海兽呢?

    这个疑问刚冒出来,伴随着一阵抖动,一只纤细粉嫩的触手缓缓爬上了车顶。虽然本尊尚未现身,但祁抒立马明白了,那群人成功夺了卵,或许就在他昏迷的时候,二代栖海兽已横空出世。

    这只纤细的触手,便是二代栖海兽的。

    在捕猎的——

    并非变异体,而是栖海兽。

    砰——

    触手砸落下来,迅速勒紧了变异体的脖子。

    刺啦——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祁抒不由得干呕了一声,眼见着那只变异体的脖子在腐蚀中化为一滩脓水。祁抒摒住了呼吸,一双湛蓝的眼睛,终于点亮了幽暗夜色。

    祁抒与那双眼睛对视了片刻,只见那只触手缓缓伸了回去,酷似章鱼的生物匍匐着爬到了他的脚边。

    栖海兽,共有八根触手,触手可以完全伸回体内。

    此刻,它伸回了分泌过黏液的那一只,重新探出了两只粉嫩的触手,缓缓爬上他的双腿。祁抒大气也不敢喘,额角的汗珠不断淌落。

    其中一只触手缠上他的腰间,祁抒强撑着发麻的双腿。

    他衬衫的扣子还没有系上。

    “呃……”

    滑腻的触手缓缓探入衬衫里,那一霎,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垂眸与匍匐在自己胸口的栖海兽对视了一眼。他高大的身子剧烈颤抖了一下,一声痛呼,整个人跪倒在地,再度咳出一口血水。

    触手钻透了他的伤口,滑到了他的背上,这才停下了移动。

    另外一只触手,在他脖子上缠了一圈,顺着他的手臂,朝着他被铐住的手腕探去。隐隐又是一阵刺鼻的气息,祁抒连忙将手臂高高抬起,令手腕垂落在了最低点,并与手铐错开了一定的距离。

    果然,他猜得没错——

    就是那一刻,又是刺啦一声。

    被腐蚀的手铐淌落在地,重获自由的祁抒还来不及思考,触手顺着他的指尖,指向紧闭的大门,像在牵引着他,又是一阵刺鼻的气息,又是熟悉的声响,大门被腐蚀出一只洞。

    祁抒抬腿蓄力,砰得一声踹开了大门。

    门外,夜色如墨,浓雾弥漫。

    他恍觉伤口不那么疼了。

    大概是栖海兽的触手分泌了另外一种黏液,对于人类来说,是天然的麻醉剂,替他止了疼。

    而它的触手,便是天然的止血带。

    那只体态幼小的栖海兽此刻静静地趴在他的胸口,一动不动,轻轻闭上了眼睛。他系好了衬衫的扣子,缓缓一口深呼吸,跳下了车,迅速淹没在浓雾中不见了踪影。

    祁抒做梦也想不到——

    今晚会以这样的方式逃生。

    **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两个全副武装,一高一矮,一男一女的神秘人回到车上,才发现栖海兽和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全都不见了。

    地上一片狼藉,血液尚未凝固。

    身材娇小的女人弹开面罩,露出一张苍白而清秀的面庞,蹲在地上查看半晌,道:

    “我要是没猜错,栖海兽出世了,腐蚀了手铐。看样子,救了那个男人,跟他一起逃走了。那个男人体内,应该植入过芯片,看见了吗,这是芯片的碎片,这是探测管。”

    女人捏起两根手指,指尖微光缭绕。

    “他应该是把芯片从自己体内掏出来了……妄图用探测管撬开手铐。”

    听闻此言,少年弹开面罩,俊秀面庞上闪过一丝亢奋,“就这么让他跑了,太可惜了!他身上还有枪伤,跑不了多远的!我很久没有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了!”

    女人连忙拽住他,“别忘了咱们这次任务的目标是什么。”

    “二代栖海兽啊!”

    “那你跟个人较什么劲?”

    “这样的人,带回去好好调教一番,必定是一员猛将!”女人投来一抹无奈目光,“这样的人,您打算怎么调教,小心把自己搭进去。”

    “他叫什么来着?”

    “姓祁?想必也是位高权重。”

    “那更得抓了,他要是失血过多死半路上,或者落在掠夺者手里,太可惜了!”说着,少年抬起一只手指,按了一下车顶,幽光缭绕间,一只暗格弹了出来,他取出一只泛着坚冷微光的深灰色圆环。

    “显然,手铐不顶用了。项圈——这可是防腐蚀的,一人一兽,我今天非抓回来不可。”

    女人惆怅地叹了口气,心知这憨批是拦不住了。

    “惹祸上身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漫天浓雾中,祁抒只能将全部生还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只初代栖海兽的身上。如果他能顺利找到它的踪迹,天亮之前一定会有人来搜救他的。

    然而,他循着地上散落的蓝色晶体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便开始体力不支了。

    还是流了太多血。

    祁抒撑着膝盖艰难地喘息了一会儿,生怕自己一旦停歇,就再也拾不起力气了,他一鼓作气又迈了几个箭步,忽然,猛地一个踉跄。

    他侧身倒地,喘息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爬了起来。

    是一具尸体——

    看样子,刚死不久。

    祁抒半跪在地,脱下男人的外套穿在了自己身上。他这副样子比异种强不到哪去,穿上外套可以遮掩一下。要是被误认为是异种而被杀掉,也太冤了。

    至于地上这个男人,也是死于枪击。

    他身上没有武器。

    附近难道有掠夺者吗?

    一边思考着,祁抒一边警觉地迈开了步子。如果真的碰到了掠夺者,他身上连武器都没有,也是凶多吉少。

    想什么来什么。

    “不许动!”

    漆黑的枪口穿透了大雾,六个人,将祁抒包围了。其中一个面庞尚有几分青涩。

    “这不是祁长官吗?”

    另外几人迅速围了上来,“祁长官?新约那个指挥官吗,怎么会是这副惨样?会不会认错了?”

    “就是他没错!”

    祁抒想起来了,这是林枫另外那个“朋友”。

    “祁长官,这叫冤家路窄。”

    砰——

    那人狠狠一脚踹了上来,祁抒跪倒在地,牵扯到伤口,不由得又是一阵急促的喘息。

    “咳咳……”

    “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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