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巨大的漩涡。
被囚禁的这两年，宋千仰时常做一个重复的梦。梦里不断有漩涡出现，每次都是在他的头顶，他一直以为，是因为他置身海底，有没有一种可能……
这个漩涡，原本就在空中？
就像龙卷风的风眼一样？
这个蔚蓝的漩涡，飘渺似尘烟，又壮阔似波澜。
“你在干什么？！”
宋袖抒一把捉住余泽的手腕，余泽却挣开了她，紧紧扳住了她的双肩。
“我们的组织，我现在告诉你，名叫银月——我们每个人都有代号，而我的代号，是弯刀！就在我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组织将一份机密资料给了我！”
宋袖抒一把揪住了他的脖领子，“先别说了！任务比性命还重要吗？你想想你姐，如果你也不在了，她一个人该怎么办！”宋袖抒看得出来，有关这个漩涡的出现，余泽似是明白什么。
他要去执行任务了。
——赌上了性命。
余泽双眸通红，强忍着翻涌的热泪，“你知道吗，组织的人找这个漩涡，找了很久了！现在它终于出现了！”说着，余泽拽着宋袖抒的手腕将她推进了驾驶舱。
“坐稳了！”
“阿泽——”
余浅的呼喊迅速被海浪声吞没。
驾驶座上，余泽放下安全扣解释：“这艘船，原本是潜水艇。你非要跟着来的，要是回不去了，可别怪我。”宋袖抒也将安全扣放了下来，“我要是你姐，非揍你一顿不可。”
“这个末日——”
余泽热泪盈眶，难掩激动。
“我今天终于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又该怎么阻止。那份机密资料上显示，海底有一道时空裂缝。它开启之前，会形成巨大的漩涡，我猜——这个就是了！如果漩涡真的打开了，那才是真正的末日！组织的最终任务，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就是阻止裂缝开启！”
“真正的末日？”
“这是一场星际战争，明白了吗？栖海兽当年就是从裂缝中来的，裂缝一旦打开，会有更多的异族过来——这才是我之前说的那些所谓的变异生物。这一次来的，可能就不会再是栖海兽这种外冷内热外硬内软的大块头了！地球会被殖民的，人类就更加没有未来了！”
“……外星人，不从太空过来，竟然抄‘后门’。那你的那颗子弹，到底该怎么用？”
“子弹是最后的保险，如果任务失败才能知道怎么用！”
“既然这样……”
余泽投去一抹不敢置信的目光，“别告诉我，咱们什么也不做？”
宋袖抒叹了口气，一贯沉着，“我能理解你现在激动甚至中二的心情，但是你想啊，组织大概早就料到了任务会失败，才给你子弹的。”
谈话期间，船体已被吸进漩涡中，窗外像有一道蔚蓝的高墙逐渐耸立，巨大的压迫感令人呼吸困难。
宋袖抒拾回视线，轻吐一口气：“要说漩涡的话，你有所不知——新约基地的上空，就有一个巨大的漩涡。”
这个信息令余泽吃了一惊。
“所言属实吗？”
“我没有理由骗你，我只是想说，单凭一个漩涡就下结论是不是有点草率？还是说，还有什么线索你没告诉我吗？”余泽用拳头猛凿一下掌心。
“那把剑——传说中有把剑封印在裂缝中，也只有这把剑能封印裂缝，可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啊，我觉得这应该只是传说而已。”
“剑？”
余泽试探性地瞟了她一眼，“你不会想说，这把剑正好就在你手上吧？”
“没有可能吗？”
“哈哈哈哈！”
余泽像听了什么笑话：“我承认你这人很疯！但是传说中的圣剑——竟然是一支铅笔，或者说是一支铅笔的化身，还能再离谱一点吗？”
“那我要是说，我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叫宋袖抒，你又会怎么想？”
“宋袖抒，嗯，很好听。”
“谢谢您。”
宋袖抒闭目陷入了沉思。
假如，这个银月组织真的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假如，她手中的那把剑也正是传说中的剑——越是看似不可能的，才越有可能是事实，不然铅笔可以化身为剑这个事究竟该怎么解释呢？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如果不是曾丢过某一段记忆，那就是她目前的人生轨迹还没有走到会出现那段记忆的节点。
也就是说，假如银月真是她所创立的组织，那么一定是在将来，她在某个节点穿越到了过去，在过去创立了这个组织，并留下许多机密情报，留给后世阻止末日的希望。
而那时，她或许已经不在了。
她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或许，也是末日尽头。
“你们组织，是什么年份创立的？”
“还真不知道，有几种猜测，一种是1989年，在栖海兽引起的那场海战获得胜利后。还有一种猜测，成立得要更早。不管是更早还是更晚，就只有1989年这个明确的年份，发生了明确的历史事件。”
1989年——
除了那场战役。
还发生了一件事。
宋千仰出生了。
又或者说，祁教授的儿子出生了，成为了宋千仰。恍觉有雾气弥漫，宋袖抒轻眨眼睛，再度朝窗外望去，闪烁的蓝色幽光伴着漩涡旋转。船体震动了一下，霎时间天旋地转。
“怎么回事！”
“是栖海兽，帮咱们脱离了漩涡！”
等晃动停止，余泽开启了舱门，宋袖抒探出半个身子仰头望去，蔚蓝的高墙——已逐渐翻转，淹没了半边天，漩涡在高空掀起一场风暴。
轰隆隆——
电闪雷鸣，一抹火红的巨浪在风暴中若隐若现。
“难道说……异族要来了？”
宋袖抒爬到甲板上，余泽紧随其后，她的背影掩映在波澜壮阔中似一抹永不消散的尘烟，刹那间，恍如热浪扑进余泽眼底。
“等等——你说你叫宋袖抒？！”
只见她将手伸进裤袋中，将那只其貌不扬的铅笔掏出，紧握在手中。
“你刚才说，你叫宋袖抒？！”
她轻轻点了下头，将握笔的手高高举起，“或许，这是一种置换机制！”
“什么意思？”
“我也一直在想，我的铅笔究竟是怎么变成剑的，我忽然明白了，根本就没有变成剑！自始至终，铅笔就是铅笔，剑就是剑——如你所说，剑原本封印在裂缝中，但不知为什么，我的铅笔可以解除这个封印，当我把铅笔抛向高空的时候，解除封印的剑就会掉落下来，而我的铅笔则会掉进裂缝里。”
——验证她猜想的时候到了。
铅笔被奋力抛起，在半空中消失了。余泽眼睁睁望着漩涡中万丈光芒洒落，触手扫过半空，转眼间她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余泽举起望远镜才看清，她站在触手上，被触手高高托起。她的身影本身就像一把剑，是栖海兽执的剑，剑尖直指漩涡。漩涡的中央，传说中的剑——现出了真身。
像一座碑。
光芒太过刺眼，余泽拼命睁着双眼，终于，视线被一片白彻底吞没。
什么也看不见了。
顷刻间，作势要吞噬天地的光芒却倏然消散。翻转的海面像夜执笔泼墨，浓墨晕染间，万物皆被掩埋——
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就像寻常的一天。
太阳落下了，夜来了。
“这是在哪？”
宋袖抒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的头顶是海面，脚下则是星空。奇怪的是，她并没有任何失重感，也没有压迫感，甚至感到一抹从未有过的静谧。
静谧，又孤寂。
“在我意识里。”一个空灵的声线回荡开来，“是你吗？我到底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小兽吧。”
“看来，在你意识中我可以被你读心，所以咱们才能交流，对吧？”
“没错，可以理解为这是我的能力——只是在地球上，污染太重，我的能力不好发挥，只有在时空裂缝里，才可以。”
果然，她猜得没错。
她自始至终就没有觉醒过什么异能。
异能者，根本就不存在。
真正有所谓异能的，是栖海兽这个外星生物。
而她，是被选中的执剑人。
“既然裂缝已经封印了，我把剑留在这里，能不能放我回去？”宋袖抒心里明白，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的，果然，耳畔传来一声轻叹：
“裂缝的封印只能维持一段时间，最近开启得越来越频繁了，以前可能是百年一次，这一次距离上次开启只隔了八年。八年前那一次，算你们幸运，异族没能抓住机会过来。但你们不会永远这么幸运的，这一次，异族差点就要来了。”
“所以呢，我应该怎么做？”
“彻底关闭它，摧毁它，又或者，修复它。”
“要怎么做呢？”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找你了。所以，你是我选中的执剑人没有错。”
“……”
换作宋袖抒长叹：“既然你也没办法，喊我干嘛呢？”
“当然是问你，愿不愿意做执剑人？”
“……可以拒绝是吗？”
“当然，只是，你是唯一的人选，你要是拒绝——就意味着时空裂缝失守，地球向全宇宙敞开了大门，异族随时可能来袭。”
“有没有可能，也是一种洗牌呢？到时候会不会有新人类进化出来呢？毕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类本就是遵循着这样的自然法则繁衍至今的。做救世主——不好意思，我没什么兴趣。”
“所以，你要拒绝吗？”
“我拒绝。”
“那，毁灭世界，干不干？”宋袖抒又是一叹，“这种事，根本轮不到我，世界早就毁灭了不是吗？难道说，直接炸了这颗星球吗？我没这本事，想必你也没有。”
“所以做我的执剑人吧，算我求你，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