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的，是整个蓝星。”

    蓝粟眸光深切，紧紧凝视着宋袖抒，像在穿透她，遥望着别的什么东西。悠扬的琴声萦绕着宴会厅，在一曲奏毕，要切换到下一曲时那短暂的沉寂中，宋袖抒莞尔，不假思索地说：

    “给你就是。”

    “……你说什么？”

    新的曲子，旋律有些忧伤。

    更叫蓝粟没有想到的是，那女人笑得摄人心魄，一边将发丝挽在了脑后，一边说：

    “你喜欢玩游戏，一声招呼也不打，将我困在副本里九十年纠缠不休。没关系，我陪你玩。你说你喜欢祁部长，好，给你。你说，你想要整个星球，可以，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双手奉上，只要是我能给的，绝无任何怨言。”

    “……”

    蓝粟朝宋袖抒走来，轻轻弯下身子，微卷的发丝扫过宋袖抒的肩头，她黑色的指尖轻轻捏起她的下巴，“那我如果说，我想要你，你给吗？”

    “可以给。”

    宋袖抒仰着头，不闪不躲直视着蓝粟炽热的目光。

    “那，我想要你的心。”

    蒋昊铭双手抱头眉头紧拧，打了结的思绪一瞬间捋顺了，原来是这样！

    蓝总真正爱的人是宋笙，所以才故意要跟祁部长订婚的，目的就是拆散他们！ｍｍｐ这么想好像也很离谱，离谱中又透着一丝“啊果然是这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脑阔疼。

    然而，一声锋利的轻响很快传来，是利刃割开空气的声音，“刀，给你，你现在就可以挖出来。”

    蒋昊铭：“……”

    差点忘了。

    这女人就是以疯出名的。

    一阵妖娆的笑声，笑得蒋昊铭心头发紧，“我一直当你是一个可敬的对手，现在你却跟我以爱为名打幌子。”

    “这种事本身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不是吗？一个星球的命运，从来不该只寄托于某个人的身上，你们太高看我了，白白在我身上浪费九十年。”

    宋袖抒沉默许久，重新开口：

    “这颗美丽的星球，有人想守候，有人却只想掠夺。显而易见，掠夺的那一方最终占据了上风。你也看到了，如今的蓝星已经是一片废墟，共存纪元９５年了，外面还是一片荒芜，毫无重建的希望，这样的地方还有什么争夺的必要吗？”

    换作蓝粟陷入了沉默。

    “所以，你想要，给你就是。我只有一个请求，放过我，别再阴魂不散了。”

    “你不会真的忘了吧，勋章。”

    宋袖抒喝了口果汁，满不在乎地说：“以前的我的确天真地认为，未来还有希望，所以抗争不该停止。最开始是天灾，后来是掠夺者，再到现在是你们这样的外星文明。经历了这么多，我看透了。”

    她隐隐红了眼眶，唇角仍然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我们从来就没有真正地赢过，甚至可以说一败涂地。我认输了，所以醒来的那一刻，我决定假装失忆，为什么，因为我累了，我受够了这样毫无意义的抗争。往后的我，就只想躺平，能活一天是一天。”

    “你……”

    仿佛重拳打在了棉花上，蓝粟不觉怒火攻心，“我从来没想过，你这样的战士，竟然会失去斗志！将那枚勋章颁给你的时候，我是由衷敬佩你的！”

    “或许战士——原本就是你们对我最大的误解。我以前就是一个很容易放弃的人，所以我画了三本漫画，本本烂尾。”

    “烂尾？”

    “就是没有结局，因为我画不下去，我放弃了。我也追求过我喜欢的人，因为追不到，我放弃了。”

    “好吧，你放弃了，我们可没有。”

    宋袖抒重新倒了一杯果汁，杯子举到唇边的时候，这才朝蓝粟投去一抹深沉莫测的目光。

    仅有一瞬，便将目光拾回。

    “新约成立之初，就是为了复苏蓝星旧日辉煌，这才有了时空隧道一说。虽然这个说法是个幌子，我们真正在找的，其实是时空裂缝——在找一把叫做银月的剑。原本我也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而已，直到这把剑现身了，而剑，应该就在你的手上，没错吧？”

    宋袖抒徒然地问：“找到时空裂缝又能如何呢？”

    “当然是带领全族完成移民。”

    “你没想过吗，我在游戏里的代号叫银月弯刀没有错，有没有可能——银月根本不是一把剑，而是一把刀？”

    “你还装？”

    “怎么就跟你说不明白了呢，我就说，你们这样的人真的很容易走极端。你们种族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移民？”一段漫长的沉默。

    “你困了我九十年，就因为你一厢情愿觉得我身上有什么秘密。现在连个解释都不愿意给吗？”

    蓝粟仍然不说话。

    “好吧。”

    宋袖抒耸了耸肩，“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也没办法帮你。既然你真正想要的，也不是我，不是祁部长，那我要去找祁部长了，我苏醒以后，还没跟他好好叙过旧呢。”

    “我们的母星——”

    宋袖抒刚抬起屁股，蓝粟终于开口了，“已经毁灭了，而你们地球人，在我们眼里就像天真无知的孩子们。”

    宋袖抒重新坐好，蓝粟倒了杯红酒，端起高脚杯，继续说：

    “你们不知道太空有多黑暗，真正的星际战争从来没有停歇过，直到，整个宇宙都迎来了末日。在高维文明之间的对抗中，宇宙不堪重负，最终，黑洞吞噬了一切。唯一幸存下来的，就只有地球这颗孤星，这条时空裂缝是大家仅剩的希望。”

    “按照你的说法，宇宙都毁灭了，你们又是怎么幸存的呢？”

    “或许我们很幸运，我们被困在了时空裂缝里，被困了上千年，直到１９８０年，我们这支太空军，代号为Z０１的星舰无意中降落在你们的深海。之后，我们一直潜伏着，等裂缝再度开启，将剩下的族人接过来，但是，它每次开启的时间太短暂了，也毫无规律可言，完全就是在碰运气，而我们的运气，显然一直差一些。”

    “你们已经幸存了，并且来到了地球，这还叫运气差？”

    “或许人类很容易知足吧，因为太过弱小，你们的想象力也相当贫瘠，或许安于现状正是你们的生存之道呢。我们当然不会满足于这点小小的安逸，只是我们也没想到，等着等着，地球也迎来了末日。”

    听闻这样一席话，宋袖抒不由得笑了。

    倒了杯橙汁一饮而尽，她这才不痛不痒：“不好意思，没有丝毫嘲笑你们的意思，只是想说，有的时候，命这个东西不得不认。”

    “你说什么？”

    “如你所说，人类很弱小，没错，我们唯一擅长的事情就是作。对于我们来说是末日，对于你们来说，或许正是机遇呢。你们利用高科技已经建立了新约这样一个成熟的基地，或许一千年，一万年以后，你们的族人会全部迁徙过来的，到时候，这颗星球就成了你们的新家园。你们要做的，只是耐心等待而已。难道说，一个历经磨难只为星际移民的种族连这点耐心也没有吗？”

    “万一没等我们过来，这颗星球也彻底湮灭了呢？如果黑洞最终也吞噬了这里呢？”

    “如果尽头皆是毁灭，又何苦挣扎呢？就算你们成功移民了，最后也仍然有可能被吞噬不是吗？”见蓝粟重新陷入了沉默，宋袖抒绽出一抹神秘的笑意。

    “我一直以为，你们这样的高级文明，应该有着更加豁达的心态才对。”

    “随你怎么说，我只想找到银月，这是我肩上的使命。那一夜，你持剑阻止了异种的爆发，那把剑——与我们所知的有关银月的信息，完全对应。不管你承不承认，那把剑，就在你的手上没有错。”

    宋袖抒再度倒了杯橙汁，喝光了，重重一叹。

    “怎么就说不明白了呢，那把剑真的是我捡的，它的主人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真的知道些什么，用得着浪费九十年吗？”

    “没错，我必须承认——”

    蓝粟起身重新朝宋袖抒走来，抬起她的下巴，指尖停留在她的唇角轻抚。

    “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什么错误？”

    “我一直以为，进入副本直接与你的意识建立连接更容易找到你的秘密，毕竟你们人类所有的秘密都藏在大脑里。但是我错了，我早应该现身的。因为，你所有在乎的东西，都存在于现实里，对吗？游戏，根本无法威胁到你。我也是明白得太晚了，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宋袖抒没有说话，蓝粟加重了手下力道，在她的下巴上留下刺目的红指印。

    “如果，你今天不将银月交出来，你在乎的一切——我会在你眼前，一点一点亲手毁掉。不如，就从你两个哥哥开始。”

    宋袖抒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那个蓝色的漩涡了。

    又是这样一个不眠之夜。

    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咔嚓。”

    祁抒和秦莉闻声一同朝门口望去，门把手被压了下去，进来的人叫两人吃了一惊。

    “蒋部长？”

    “我来救你们。”

    两人被绑在床脚旁，蒋昊铭掏出刀割开了绳子，祁抒不无隐忧地问：

    “外面没有守卫吗？”

    “还真没有，她要真想抓你们也不至于绑在卧室这种地方吧？无所谓了，反正咱们都逃不掉。不过，能死在一起也不算孤单，是吧？”

    听闻此言，秦莉绷不住了。

    “我可从来没想过要跟你们两个臭男人死在一起，简直就是恐怖故事，做鬼也不会开心，笙笙呢？”

    蒋昊铭欲言又止，两人一齐投来焦急的目光。

    “她没事吧？”

    “目前，还没事。对了，她不是真的失忆，你们都知道吗？”

    秦莉：“……你说什么？”

    祁抒却宠溺地笑了，“早猜到了。”不然，为什么陪她疯？

    又陪她胡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