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扬晖镖局(5)

    华子屹同样怀疑宗政霈,借着害他受了惊吓之为由,挽留他多住几天。宗政霈推辞不过,又想着能与云初霁多相处几天,半推半就地答应下来。不曾想第二日他正与华子屹闲聊,就遇见了来辞行的三人。华子屹也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告辞,问道:“如此急,可是已经有了线索?”

    云初霁不想欺骗这个对自己保持善意的故人,坦然道:“便是去寻线索。”

    华子屹不再挽留,只嘱咐他们要小心。宗政霈虽有不舍,可他没有任何立场来挽留,只能望着佳人远去的背影神伤。华子屹望着眼前的青年,思绪恍惚中回到当年,同样是一个清晨,同样一人依依不舍,一人走得决绝。

    云初霁他们三人离开华家后,住进了城南客栈。陆小凤看着大手一挥直接包下三间上房的云初霁啧啧称奇,直言道:“我记得你先前对几枚飞镖都爱惜的不行,怎的现在如此大方?莫非传言是真的,青衣楼大半的财宝都进了你的口袋?”

    “那些死物早就叫剩余的青衣楼人分了,我只能算捡了些碎银子。”云初霁知道他不会相信这番说辞,又道,“或许楼内还留着一些珍宝,等着有不怕死的人穿过机关找寻。”

    陆小凤摇头叹道:“为那些个阿堵物费心,远不如喝上一壶美酒,再美美地睡个懒觉。”

    这倒的确是陆小凤一贯的行事做派。花满楼摇头轻笑,云初霁也捂嘴笑道:“那这次我便请你喝个够。”

    “如此甚好。”

    有美酒,有软床,陆小凤干脆一步都不多走,等着店小二将酒送来,惬意地躺在床上美美地喝了起来。

    隔壁房中,云初霁临窗而立,看着楼下息壤人群,也不知其中是否有砚组之人。虽然老林曾说山东地界无需担心,但云初霁仍在犹豫是否应该为后几日的逗留寻一个合适的借口。

    门外一阵喧闹打断了云初霁的思绪。她推门而出,正看到一袭红色的身影闪入陆小凤房中,店小二一脸无奈地向她致歉:“姑娘,我们拦了,但是没拦住。”

    云初霁摆摆手暗示无事让其退下。以陆小凤的酒量,那点酒还不至于能让他醉的不省人事。到现在都没有半点声响传出,只能说明来人是友非敌。果不其然,刚进入房间,云初霁就看到那红衣女人原来是莲夫人。此刻,莲夫人倒在陆小凤怀里,双眼紧闭,脸上浮现出极不自然的红色。

    “莲儿,莲儿。”几次呼唤无果后,陆小凤只能按压其人中。

    莲夫人嘤咛一声,终于转醒过来。她一见到陆小凤,立刻抓住他的手臂,急切地说:“你赶快跑,跑得越远越好。连舜他,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他不仅要杀我,还要杀了你。”

    陆小凤握住她的手,轻声宽慰道:“他杀不了我,现在更杀不了你。”

    云初霁正感叹两人关系原来如此亲密之时,却见莲夫人一脸凄婉,既夹杂着安心又包含悲伤地叹道:“你没事便好。我能在最后再见你一面,已经知足了。”

    一贯娇蛮的女子示以柔弱,越发找人心疼。更难以想象有人会舍得对如此佳人动手。陆小凤显然想的更多。他面色微变,追问道:“你可是中了焚心掌?”

    莲夫人凄然地点点头。

    陆小凤面色更沉。焚心掌乃是连舜的独门绝学,凡中此掌者便如烈火焚心一般痛苦,最为显著的特征便是全身滚烫,脸部就像被火烧一般通红。且七日之后,此人将药石无救,全身爆裂而亡。陆小凤又问道:“几日?”

    莲夫人的神色越发惨淡,答道:“五日。”

    “那还有救。”陆小凤将她安置在床上,“连舜身上必有解药,我去像他讨来便是。”

    莲夫人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急道:“你若去了,才叫是羊入虎口。”

    “不如我去。”云初霁终于理清事情原委,想必连舜得知莲夫人与陆小凤偷情之后大为恼火,将其打伤并扬言要对陆小凤报复,后在赶来祭拜葛桑途中为人所伤。瞧莲夫人的样子,应该还不知道连舜也受伤的消息。至于在华家时连舜为何没有对陆小凤翻脸,云初霁推测是因为他们这些外人都在,家丑不可外扬。若是陆小凤此时一人前去,虽不会受伤,但肯定也拿不到解药。纵使云初霁不赞同二人的行为,但一个是自己的朋友,另一个也算救过自己,她没法做到见死不救。

    陆小凤也看出此法可行,赞同道:“你与他还算有些交情,的确比我去好。”

    花满楼站在门口,人未进来,却听得是一清二楚。在云初霁经过他的身边时,他小声提醒道:“小心。”

    “嗯。”

    此行既然涉及家丑,云初霁没有走正门,而是选择了翻墙。华家家丁不多,云初霁又深谙隐藏行迹,一路毫无阻拦直接来到连舜屋外,悄然进入其中。屋内,连舜睡的正香,对她的到来丝毫没有察觉。前日连舜受伤后,华子屹曾将换下的衣物放在了旁边的衣橱上,一直没有收拾,倒是方便了云初霁。不过那些衣物中没有解药,甚至云初霁翻找了所有的橱柜之后也未曾搜到解药。

    云初霁看向依旧沉睡的连舜,如今之际,只能坦白相告,或许他看在已经过世的外公和母亲的面子上,愿意给出解药。不过,这一看却叫她发现了不对劲。连舜睡得未免太沉了一些,这青天白日的,又经过了一日的休整,不该如此困乏。云初霁走到床边,轻轻地推了推连舜,唤道:“连前辈。”

    果不其然,连舜毫无反应。

    云初霁伸手探他的鼻息,呼吸顺畅,又探其脉搏,脉象平稳,这么说只是中了迷药。她心头疑惑渐起,究竟是谁下了迷药,又为何要让连舜昏迷?

    屋外隐约传来脚步声,云初霁快速将连舜的胳膊放回被褥,闪身没入门后暗处。门被人推开,敞开的门将她的身影完全遮蔽。云初霁早在检查之后就已经将衣柜及其上衣物恢复原样,因此来人丝毫没有察觉房中多了一人。云初霁从缝隙中向外望去,很快通过衣物辨出来人正是华子屹。

    华子屹来到床边,检查过连舜的伤口之后,重新为其盖上被子,丝毫未因他的沉睡而诧异。云初霁暗道奇怪,华子屹不会察觉不出连舜中了迷药,除非药是他下的。她不知道华子屹为何要迷晕自己的岳丈,但他的到来也给了云初霁提示。以两人的关系,华子屹或许会知道解药在哪里。以他对自己母亲感情之深厚,云初霁相信向他询问肯定比问连舜胜算更大。于是她不再躲藏,推开门,出言道:“华前辈。”

    其时云初霁因祭拜之故,身着黑色衣衫,阴影之中显得那双眸子越发透亮。华子屹循声转身,神情倏然一滞,好一会儿才回转过来,舒了口气,叹道:“初霁侄女莫要吓我,我还以为哪来了歹人。幸好不是歹人,这年纪大了,反应也跟不上了。”

    云初霁自认自小接受师父的训练,同样具有玄墨阁刺客特有的气息,尤其在暗处那种气息更为强烈。于是,她往前几步,彻底将自己暴露出来,歉意道:“不好意思。”

    华子屹摆手道:“无事,是我自己吓唬自己。”

    云初霁示意躺在床上的连舜,道:“连前辈他……”

    华子屹笑了笑,解释道:“遭遇埋伏后,岳丈一直休息不好。我担心这样下去于他的身体无益,所以下了些迷药,让他至少睡个好觉。”

    云初霁点点头,这做法虽有不妥,但出于一片孝心,也能理解。

    华子屹问道:“初霁侄女为何去而复返?”

    “我来找焚心掌的解药。”云初霁实在不愿意将那种事情随意告知他人,便没有说明原委,而是简短说了自己的目的。

    华子屹倒没有辜负她的信任,果然不再详细追问,干脆回答:“岳父很早就将焚心掌的解药交由我保管了。你随我来。”

    解药就在华子屹的书房内。华子屹将解药递给她,并告知解法。云初霁一一记下,道了声谢,与华子屹告辞,不想刚迈出房门就撞见了迎面走来的连沂。

    连沂同样也看到了云初霁,脸上立刻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鄙夷道:“小狐狸精。”

    声音不大不小,清清楚楚地传入云初霁耳中。她此刻无意多留,更不会与连沂计较。跟在后面的华子屹同样也听到了,他面色微沉,问道:“你现在不应该为岳父熬药吗?”

    连沂在见到华子屹的瞬间,神情由怒转喜,带着一丝期盼,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还煮了莲子羹,你今晚来吃吗?”

    沉吟片刻后,华子屹答道:“我会去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连沂脸上喜色更甚,连回去时的步伐都带上了几分雀跃。云初霁只觉得这夫妻俩的关系奇怪的很。不等她多想,华子屹低沉的声音再次想起:“她就是这脾气,你别怪她。”

    云初霁回望身后的中年人,只见他眼中有深深的无奈与歉意。她不由感觉一丝心凉,华子屹或许对自己母亲情深义重,对连沂却可说是薄情的很。但是因此获利的她既无立场指责,更无道理赞叹,终是没有多言,只淡淡地应了一声:“我知道。”

    华子屹又叮嘱道:“你记住,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这话说的无比真诚,云初霁能感觉到他将当初对云舒没有做到的保证也一并许诺给了自己。她该动容,偏又觉得寒心,心绪杂陈,只能点头道:“好。”

    刚出了院子,云初霁又见到等候在外的连沂。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她虽然已经能理解面前女人为何如此针对自己和娘亲,甚至对她产生了一丝同情,却不代表自己能原谅她。云初霁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便准备离开。

    但连沂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阴阳怪气地说:“姑娘好手段,还是我看低了你,当年真不应该简单地将你赶走。”

    云初霁停下脚步,直视她,冷声道:“所以你后悔没有杀了我。”

    连沂嗤笑一声:“你想的倒美,杀了你,让子屹哥哥更恨我,更忘不了你娘那个贱女人?”

    身为儿女,云初霁最容不得别人辱骂自己的娘亲,但看在连舜和华子屹的面子上,她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沉声提醒道:“夫人最好注意自己的言辞。”

    连沂同样面色不善,道:“你敢威胁我?看来当年我真该把你送的远远的。”

    一个女人爱到了疯魔往往会变得面目可憎,和她的无理取闹纠缠更是只会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于是云初霁不再搭理她,转身便走。身后是连沂依旧不甘的低吟:“他只会爱我。”

    客栈一楼,花满楼点了一壶茶,静静地坐在大厅靠门的位置。云初霁刚迈进门槛,一眼就看到了等候的花满楼,暖意随之满上心头,挤走了先前的不快。她那略有愠怒的脸瞬间变得柔和,轻声道:“顺利归来。”

    “好。”花满楼站起身迎了上来。

    云初霁嘴角擒着藏不住的笑意,先问店小二要了壶烈酒和一个大碗,才与花满楼一道回了房间。

    屋内,陆小凤似乎并不担心还与莲夫人开着玩笑,但看到云初霁进门后瞬间神色的放松依旧暴露了他的关切。尤其在看到那壶酒后,他眼睛更是一亮,笑道:“是得喝上一杯庆祝。”

    “这可不是给你喝的。”云初霁先将酒碗放下,倒了满满一碗酒,而后小心地将解药放入。边看着解药融化在酒中,逐渐消失无踪,她边解释道:“莲夫人身中火毒,周身巨热,而解药性极寒,若不以烈酒相辅,冷热交加易伤及肺腑。就算保住性命,也会落下痼疾。”

    一丝恍然从莲夫人脸上闪过,陆小凤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感叹道:“这么说来,若只拿到解药却不知解法亦是无用,此毒倒甚是险恶。这次还多亏了你,那连舜也算是个念旧情的。”

    云初霁向来不轻信人,此时亦以为陆小凤是担心连舜给的是假药,解释道:“是华前辈给我解药并告诉我的解法。他只知我要,应不会有假。”她稳稳当当地端着这满满一杯酒走到床前,递了过去。莲夫人半倚在床边,虚弱的手腕根本无力托起那杯酒。云初霁迟疑片刻,俯下身一手扶起莲夫人,另一手将碗递到她唇边。这碗酒一滴未洒,缓缓送入莲夫人口中,她脸上不自然的红色也随之逐渐消退。

    云初霁让莲夫人重新坐好,又嘱咐道:“还需静养两日,即可恢复。”

    莲夫人感激道:“多谢。”

    因烈酒而起的红晕悄然浮现于莲夫人苍白的脸颊上,与以往的妩媚娇艳不同,别有一番零碎之美,愈发惹人心疼。云初霁不知道旁人如何,但陆小凤眼中的心疼,她瞧得再清楚不过。是以她识趣地放下酒碗,与花满楼一同离开。

    这下有了现成的理由,多留两日越发顺当。陆小凤有美人美酒相伴,自是不亦乐乎。云初霁也与花满楼品茶相谈,亦是畅意。不过畅意的同时,云初霁却品出了些许奇怪,此时此刻的清静是因为身处老林的地界,那么先前在百花楼中十多天的悠闲又是为何?那时自己心神恍惚,乃是玄墨阁下手的好时机,难道说阁中竟人才凋零至此,初五之后暂无能接任务之人,还是说阁主另有安排?

    “泉水所泡之茶果然甘甜。”

    温润的声音唤回了云初霁的思绪,她轻轻应了一声,接过斟满的茶杯。茶汤入喉,香气和回甘由喉咙深处缓慢回出,余味弥久不散。心中的烦恼也随着香气化开。有道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多虑无意,不如安心品茶。

    老林果然没有食言,两日后,一张信纸压在茶水之下被送了上来。店小二却像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如往常一样直接离开。云初霁扫了店小二一眼,砚组中人大多不会武功,且相貌平平,要的就是降低他人防备、掩藏踪迹,方便打探情报。只是她原先不知道的是,老林手下的人竟然就在自己身边。此地书斋掌柜是老林便罢了,到了其他地界,还得越发谨慎才是。

    陆小凤适时推门而入,感叹道:“看来这里的酒是喝完了。”但瞧他神色,却未有丝毫惋惜之意。

    云初霁问道:“莲夫人呢?”

    “身体复原,已经离开。”陆小凤走进来,示意她展开信纸。

    既然承诺在先,云初霁便不会隐瞒,展开信纸,一一念出。

    “宗佑离开河南后,一路南下,曾定居沅州,并娶妻。邻居回忆,一家人搬走时,其妻已怀有身孕,若顺利产下并平安长大,至今应有26岁。未找到此后居所。又据邻居所言,15年前,曾遇其妻解氏携一四五岁男孩,简短相询,得知宗佑几年前过世,此后解氏改嫁一南洋商人,此番乃是随夫南下。因见解氏神色恹恹,故而那邻居未再多问,只得到这些信息。另悉:三十年前那桩惨案发生后几年,承运赌坊原址新开赌坊,运营至今。”

    又是赌坊?云初霁眉间微蹙,手指轻轻地在那四个字上摩挲,心道:看来有必要去那间新赌坊看上一看。

新书推荐: 开坑预收&试吃小样 摄政王的将军妻 春日不迟【娱乐圈】 〈甄嬛〉十八年 听说你暗恋我? 被换心后真无情开局 一*******岚 魔尊他超爱带娃 花事问东风 一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