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五的土壤颗粒大且容易结团，在飞行器旁窝成一个一个拳头大小的小土球。但是，只需要手轻轻一撵，这些颗粒便散开，化成季风的一部分，在逐渐寒冷的周期里，自始至终盘旋着刮过每一个踏上这片土地的人。南三拢了从地下室里随便扯来的围巾。这些颗粒，钻进不设防的衣袖裤脚，带来小刀割的疼痛感。这是她第三次拜访护卫五。每次风带来的刺痛感都会压制那些莫名的兴奋和战栗，剩下的，无非只有默默承受这些并不难忍但恼人的小刀。此时此刻，南三却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也许是最后一次，踏上这里。于是，也就在此时此刻，这些刺痛突然变成了亲吻，细细密密地吻在南三的身体，吻在关节的链接，吻在陈年瘢痕的上，吻在飘扬的发丝，吻在喉头，吻在眼角。南三提起自己的右腿，摸索着。右腿也静静感受着。那里实际上已经空无一物。她怀念起自己从前的木腿，解开皮扣便无法站立的木腿；当然她也想怀念一下自己的“原装”，可惜，右腿陪伴自己的生活蒙上了刻意的灰纱，她刻意地遗忘。是什么时候，奔跑在训练场，奔跑在圆桌区的巷道。那场巨大的轰鸣之后，有人倒下，有人站起；有人离开，有人留下。南三不属于离开的人，也不属于留下的人，有些东西永远留在了鲜红色的炽焰里：那是原石燃烧特有的颜色。颗粒重新在脚边垒砌成土丘，一眨眼，土丘变成小山，越来越高，越来越高，高到挡住了太阳。南三愣愣地看着，不注意地挪了挪脚。小山便轰然倒下，溅起的颗粒裹挟着南三。她蹲下，任由颗粒在自己身上堆积，堆积成又一座小山。她往小山深处走去，每走一步，身体便轻一点；她踉跄着走路，发现自己的右腿归顺了小山；她想用右手撑起自己，右手也消失在小山里；她感觉有人轻柔地捂住了自己的右眼，留下了空空如也的眼眶；湿热的液体顺着脸颊留下，她却觉得畅快。

    周围只剩下风，吹干了液体沾湿的衣服，南三低头，发现自己穿着那身巡察官的制服，辨别不清有没有搭配军校的衬衫。她跪下，放声大笑起来，再次抬头。那个人端坐在高得有些滑稽的首座上。他张了张嘴，南三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她太累了，她应该站起来，她应该爬到首座上，去听。

    “应该吗？”无端地，她觉得厌恶，她讨厌极了那个位置。所以她没有，她仍然在地上，想换一个盘腿坐的姿势，不过没有成功。最后，只是用手撑着地，腿懒散地搭着。那个人的首座越来越近了，来到了她的跟前。还是那样寡淡的神色，唯有眼睛粼粼地泛着波光。他也跪下了，他张了张嘴，南三凑到他的唇边，终于听见了声音。

    “温晷，他不知道我之前的事情。”他哭了。

    “醒醒，石比找你”南三睁开眼，原来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