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诚

    外头的雨势没有一丁点变小的意思,曾若初将窗户关得紧紧的,把雨水挡在了外边。此时此刻,这个房间已经不是单纯的屋子,而是一个可以隔绝风雨的家。

    书桌烛台上的蜡烛快要燃尽了,曾若初打算去换一根新的,奈何她的手还在被江游川死死抓着,哪儿都去不成。

    自打刚刚她因为赌气表现出要离开的意思后,江游川就一直抓着她不肯松开,就跟生怕她逃了一样。

    曾若初无奈,长叹一声道:“我不走,我就是去换个蜡烛。”

    哪怕是她亲口做出了不会离开的保证,江游川也依旧迟疑了许久才愿意松手,眼巴巴地看着她从橱柜里头拿出了一根新的蜡烛换上。

    屋子顿时明亮了几分,曾若初把换下来的旧蜡烛放到一边,一转身就看到了正在紧紧盯着自己的江游川。云绮弟弟的衣服在他身上确实小了些,无论是袖子还是裤腿都短了一截,远远瞧上去显得有些滑稽。

    面对着这样的景象,曾若初只觉得哭笑不得,索性信步上前,坐到了江游川身旁,把手重新伸了过去。

    江游川抬起头,颇为茫然地望着她。

    “虽然不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变成这副担惊受怕的样子,但能感觉到我嘴上的保证起不到太多安抚作用。你想牵就牵吧,我陪着你,一直到你愿意将心事说出来为止。”她语气轻松,试图减少江游川的压力。

    这番话让江游川微微愣住,很快他的唇角就勾了起来,露出了自上次分别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他重新牵住了曾若初的手,垂下眼帘道:“今日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发生了太多不好的事,我实在是有些承受不住心里头的压力,总觉得见见你心里头会好受些。”

    “当真?你见到我之后真的好些了吗?”曾若初惊异地说。

    江游川点点头。

    “那么神奇?难不成我是什么灵丹妙药?”曾若初不禁打趣道。

    “是啊,就是那么神奇。”江游川浅笑着,随后便开始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秦暮予那边传来了消息,他又发病了,不过现在已经控制住了。”

    曾若初心里一惊,但还是尽力做出了一副淡然的表情:“控制住就好。”

    “梁秀想不开自尽了,被守在周边的侍卫救了下来,现在虽然已经脱险,但依旧昏迷不醒。她在自尽前留下了一封遗书,既是为了替弟弟鸣不平,也是为了怒斥大理寺的不作为。”

    “何元祐和木家的案子依旧没什么进展,圣上已经因为这件事把方大人和石大人叫进宫训话好几回了,最近的一次更是差点掀了桌子。”

    曾若初坐在他的身旁默默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应和几句。她知道此时的江游川最需要的就是倾诉,而她需要做的,就是扮演好一个倾听者的角色。

    提起那两桩及其惨烈的案子,江游川有些犹豫地停顿了片刻,哑然道:“其实每每碰见这些无法挽回的事情时,我都会觉得自己很渺小。”

    在别人眼中,江游川年少有为、前途正好,是最有可能接替大理寺卿方舜玉的人。他武艺高强,破案效率极高,是方舜玉亲手带大的徒弟,也是大理寺少卿石泰最偏爱的部下。虽然他铁面无私的行事风格和过于直白的交流方式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但那些人又不得不认可他优秀的能力。

    所以在听到江游川说这些话的时候,曾若初怔住了。

    江游川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大理寺丞的位置上,肩上所承受的压力是旁人无法估量的。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他必须要将每项差事都办的完美无缺,才能不辜负方舜玉和石泰他们的期待。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曾若初却最是明白,江游川被骂冷血,不止是因为在追查案件时总是板着一张脸,更是由于他面对再恶劣的命案也能保持着可骇人的冷静。

    可实际上他并不是那种没有感情的人,只是在这些大是大非面前,他必须将心底的情绪藏匿好,这样才能在最理智的情况下分析案件的所有可能性。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紧了紧那只和江游川交握在一起的手,柔声安慰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江游川自嘲地苦笑道:“可这些都不够。”

    曾若初盯着他那双漆黑的双眸,脑子里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一会儿,房间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得到外头的雨声。

    “这就是你明明也心悦我,却始终不愿意承认的原因吗?”说起这个不大愉快的话题,曾若初居然出奇的平静,“因为你承担了太多压力,而开始一段那样的感情对你来说也是压力的一种,所以你就选择了拒绝?”

    说实话,如果当真是这个原因,她似乎并没有很生气。维持一段感情确实需要花费很多精力,江游川本就忙碌,曾若初可以理解。

    但从江游川接下来的反应就可以看出,事情好像不是她想的那样。

    “我绝无此意,你误会了。”他慌乱地否认道,生怕引起曾若初进一步的误解。

    曾若初抿了抿唇,又一次问出了那句话:“那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愿将你所有的顾虑都告诉我,日后无论发生何事,都和我一起承担?”

    江游川没有直接回答,抓住曾若初的那只手用力了几分,沉声道:“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的身份都会招来很多麻烦,你不怕引火上身吗?”

    “不怕。”相比起江游川的犹豫不决,曾若初回答的十分干脆,“在说出那句喜欢你之前,我就已经决定好要承担和你在一起所需要面对的一切风险。除非你告诉我,其实你是一个在背地里滥杀无辜、恶事做尽的混账。”

    江游川轻笑一声:“我自然不是。”

    “那不就成了?如果连这些都做不到,那还谈何喜欢?”曾若初释然地说,“就像我先前说的,比起你那些自以为是的‘为我好’,我更希望你能坦诚一些。”

    江游川皱着眉头想了很久很久,最终认命地叹了口气,站起身子,牵住曾若初的那只手稍稍发力,就把她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变故发生得太快,曾若初瞪大双眼,下意识地问道:“怎么……”

    “其实在你第一次同我表达心意的时候,我真的特别开心,甚至差一点就答应了。”他态度真诚,也夹杂着几分愧疚。

    “我本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我知道你的性子,必定不会被困在这段不好的情绪里太久,用不了一段时间你就会开开心心地投入到新的生活中去。可谁知几天后你居然跑来质问我,我便知道自己终究还是闯下了祸事。”

    “按照我的计划,我们分道扬镳后,你一定会过上平静的日子,而我则像以前一样回到各种差事中去,我就在暗中守着你,你开心,我便也开心了。可当一切发生以后,我发现事情的发展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预想中的轻松并没有来到,哪怕是用各种差事麻痹自己,我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心里头的痛苦。”

    听到这儿,曾若初藏在心底多日的委屈再次爬了上来,鼻子开始变得酸酸的。

    “你痛苦,我就好到哪儿去了?你害得我哭那么多回,难受也是活该。”她闷闷不乐地埋怨道,“还说什么差一点就答应了,倘若没差那么一点,不就没有后头那么多事了?”

    “是我不好,也确实是我活该。”江游川见她难过,赶忙哄起她来。

    曾若初整理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然后呢?你这些天难过了多久?快说出来让我平衡平衡。”

    “大约每时每刻都在难过吧,直到今日实在是撑不住了,无论如何都想见见你。”江游川轻抚着她的头发,如实说道:“其实光是先前说的那些打击还不足以让我这般无助,只是宁贵妃来寻我,实在是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往事。”

    “宁贵妃?你的往事?我没听错吧?”曾若初猛然抬起头,惊讶地说,“你和宁贵妃居然是熟识吗?”

    “熟识算不上,只是认识。”江游川道,“你若是想听,以后我就慢慢把一切都告诉你,包括你想知道的过去。可是现在,我有其他话想说。”

    曾若初以为他还要说出什么让人更加震惊的消息,眨巴了几下眼睛说:“你说。”

    此时江游川的眼神已经温柔的宛如一汪春水,萦绕在眉宇间多日的乌云也已散去。

    “其实在来寻你的路上,我一直都在思考一件事,如果以后和你成为两路人,终有一日你会再次寻到一个互相喜欢的人,那时的我当如何?最终我得出的答案是,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感谢你给我那么多次机会,也感谢你在这段时间里没有把我从你心里头完全赶出去。如果连自己的本心都无法面对,那我为免也太窝囊了些,之前你勇敢了那么多次,我总不能一直当缩头乌龟吧。”

    江游川抓起她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心口,无比虔诚地说出了那句心里话。

    “曾若初,我喜欢你。”

新书推荐: 不渡云竹 识四年 装O成真[女A男O] 成为系统后,把自己上交国家 抱紧传闻中的龙傲天 我在浑元修罗场送绿帽 我就是要离家出走! 成婚后男神回头了[穿书] 种田养大三个崽后,大佬上门认亲了 福妻躺赢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