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接下来的一周,无波无澜地度过了——

    表面上是这样。

    齐蓟的日子非常平静,除了为安全考虑跟她的保护者寸步不离,吃饭睡觉逛街之余也就近解决了几起黑兽袭击的事件,虽然这东西的出现显然越来越频繁,但觉醒的战力也在增多,两相抗衡之下还不至于让秩序混乱起来。

    但在离梦之主很远的某个城市,那儿没有什么势力愿意出力不讨好地维持所有人的安全和平,甚至会有异能者因为不想让对手增多而放任普通人被黑兽所害,因此已经在这段时间落得人人自危的紧绷状态。

    而那城市里的流言最近新增了一条:如果看见一个异常英俊的高挑红发男人,别去招惹他,尤其是……伤害过弱者的家伙。

    很多人认为红发男人是异能者,但也有人持反对意见:他收拾黑兽时从没用过武器。如果他是近卫型,不管是他自己的卡牌还是随手拿来的东西都能对怪物正常造成伤害,可他那柄沉重的长杖只拿来制裁同类了。

    他总是匆匆而过,既铲除黑兽也惩治恶人,仿佛不知疲倦,而真实的行踪难觅。他的长发在阴暗的角落犹如半凝固的血泊,在光线之下则闪耀如熟透的新鲜浆果——那是一种活着的红色。

    生活在这种地方的人,哪个都没底气断定自己不曾欺负过弱者。

    半大的孩子会殴打流浪者来取乐或抢劫,貌似怯懦老实的人会趁着忙碌偷窃小店的收入和食物,卑微的老人会在视线死角悄悄将手伸向比他更弱小无害的同类,觉醒为异能者的更是自命不凡,急需一些污泥来垫脚以衬托其地位的升高。

    所以他们都畏惧这个神秘的男人,表面指责他是个无差别攻击的疯子,倒不妨碍在他迎来败绩之前退避三舍。

    操纵神使威洛尔这个人偶过来刷怪的齐蓟对此挺满意。

    即使如今只是人偶,但那份在桑格铎家族身上绵延至今的诅咒自威洛尔而始,小公主交给齐蓟的力量曾完全属于他,因此沿着血和诅咒一路被还原出来的人偶们之中他这个初代是最强的。

    除了不再拥有从前那份把信仰转化为福祉的神力和各类法术之外,单论战斗,这个重新拥有了效命对象的“威洛尔”恐怕不比生前弱到哪去。

    红发男人单手拧断一条惨白的脊椎,把开始碳化粉碎的残骸扔到旁边,俯身搬开坍塌的墙板。

    沉重的水泥整块滚落下去,砸在空地上发出轰然巨响,他看起来却轻松得就像在揭开一件湿衬衫,让人毫不怀疑这家伙能徒手拆掉一整栋完好的楼房。

    令人高兴的是,威洛尔顺利救出了缩在倒塌房屋墙角的两个孩子。

    那个年纪较大但尚且满脸稚气的女孩弓着腰跪在地上面对墙角,保持着护住婴儿的姿势,额头上已经全是汗水。

    她应该也知道,被裂痕弄得摇摇欲坠的楼体只要再发生一点摇晃,勉强卡在墙角上的断裂楼板就会轻易砸烂她的背脊。但她还是在保护更小的孩子。

    墙板移开后女孩抬起头,被象征得救的亮光晃了一下眼睛,幸好这是个阴天。

    她很快看清了威洛尔的样貌,却因此对神使伸过来的手摇头拒绝。

    女孩独自抱起妹妹,用发抖的小腿谨慎地踩过废墟,屈膝慢慢滑过遍布碎块的房檐,跳到了街上。

    “我让你感到害怕了吗?”威洛尔问。

    女孩看着随她一同站在窄巷里的神使,又摇了摇头,局促地扯起嘴角表达谢意。

    她想这位好心的先生难道不明白,他看上去是有多么高不可攀吗?旁人眼中的他简直犹如一片叶子便庇护小草免受摧残的参天大树,她都不舍得让自己和妹妹身上的泥灰导致他高尚的衣角变脏。

    控制着人偶行动的齐蓟心里一叹,看着女孩很快被熟悉的邻居婶婶拉回家包扎,在用神使的直觉确定对方不算坏人之后便独自离开了。

    她固然想帮助对方,然而来历不明且不会久留的陌生男性这种身份是介入这些的最大阻碍,在确定对方已经安全的前提下还是不参与的好。

    至于老套的惩治恶人戏码,那倒也不完全是她的意思,大半还是威洛尔身为神使的漫长年月中养成的习惯作祟。

    是的,即使后来他被庇护的凡人所背叛,将安全给予那些无辜的弱者这件事还是宛如本能般刻在神使的意识之中。

    总之因此她才会把这只人偶放得远远的去刷经验。

    毕竟在异国他乡就算威洛尔每天都要用那长杖敲死个把罪大恶极面目可憎的坏人,真的出事也只要收回傀儡线就行了,再大的麻烦都找不到她身边来——幕后的人偶师是法术型异能者奥蒂莉亚,和她齐蓟有什么关系?

    这边红发高束的神使寻到了又一群不足为惧的小混混,他提着造型古朴的长杖穿过破败的铁网围墙,铁丝网上被熏黑的油漆斑点如同这个城市污浊角落的缩影。

    而万里之外的齐蓟正笑着对魏雨明道谢,因为戴眼镜的年轻工作人员怕她等得无聊,特地离开大楼一趟去买了咖啡和甜点回来招待。

    伊坦纳就在她身边,一起看着吕壹予挺胸抬头向新觉醒的几个近卫型传授经验。

    这小胖子一转眼居然都算得上是本地协会里的前辈了,大概是因为长得很有亲和力,经常被还不太了解情况的新人拉着悄悄讨教事情。

    最后协会内部一合计,认为确实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刚觉醒之后就平滑地接受这些东西然后提剑怒斩未境之兽,便干脆把新人里比较乖巧的这些归拢到一堆,再分给几个性格比较好的前辈带带,也算是姑且有个过渡期。

    小胖子从来没做过这类领队角色,今天头一回实践,所以紧张得拉来了外援给自己找安全感。

    他呼叫的外援自然就是教过他的大佬、还有跟大佬同进同出的免死金牌小姐姐。

    不过齐蓟围观之后真心觉得他做得挺好的,虽然一开始有点没底气的絮叨劲,但对于必要的常识一类解说得确实很周到,还想办法帮身娇体弱的法术型琢磨被袭击时拉开距离和逃掉追击的各种窍门,很明显是用了心的。

    至于伊坦纳……曾经的一国之主完全没把这些过家家似的局面放在心上,正在替齐蓟打她昨晚没通关的游戏关卡。但天才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哪怕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那边,随时要他复述其他人都说了什么内容他也能原样回答。

    反正吕壹予不敢有意见,也不会有意见。大佬愿意赏脸过来就是最可靠的定海神针,待在那里便给予全场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只是大佬的保护范围从不包括他们这些捡来的近卫型罢了。

    口头介绍很快告一段落,接下来就等实战了。

    不过黑兽出现全无规律,任何人都可能是它们的袭击对象,在此之前吕壹予只好带着新人们吃吃喝喝,多番关照,看着像一位善良的农场主或者保护欲过剩的班长。

    眼见协会逐渐走上正轨,齐蓟多年来一直住这里,对它的发展和这代表的维持安稳的能力当然喜闻乐见。

    令人意外的是,她得知在协会被袭击的那个晚上过去之后觉醒的是闻危的小秘书,意料之中的法术型。虽然没有任何主动进攻的能力,但防御和反击在现阶段令人叹为观止,堪称行走的钢铁海胆。

    当时齐蓟还有幸围观了秘书在沟通中难得硬气一次导致的短暂争执。

    闻危在看完能力测试之后随意拎起那只提包准备独自离开,而年轻女孩急匆匆追了出来。

    据在一旁装作布景安静听完全场的齐蓟总结,她们矛盾的关键在于秘书认为自己就是为了更好跟随闻危不给她添乱才觉醒了这样的能力,而闻危则真心认为她现在已经很强了,不应该只留在自己身边跑腿。

    最后显然是全程平心静气的闻危更胜一筹。

    当时齐蓟看着秘书一边抽着鼻子一边倔强气愤地跑开,紧接着就申请留在这边的协会,让各地游荡的前雇主自己想办法安排之后的行程,她作为觉得两边都没错的旁观者只能默默摇头。

    后来她问伊坦纳如果他面对这种选择题会怎么办,而作为一位专业的暴君,他的回答几乎不假思索——如果决定权在他这里当然更好,如果是齐蓟要放弃他,那么恭喜米拉小姐,为时已晚了。

    于是齐蓟立刻打消了提出下一次技能冷却结束之后留他在现实中看家的念头。冷落大猫的后果显然很危险,她这小身板大概是支付不起的,尤其对方还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坚持才带回家的……

    齐蓟兀自走神,表情从容得看不出她在悄悄后怕,那边的新人中不乏同龄男女,才放松下来就想过来搭话聊天套近乎,被吕壹予眼疾手快地拽了回去。

    小胖子万分严肃地压低声音警告:“想要命就别过去!你没事闲得就往老虎笼子里跳啊?”

    新人又偷偷看了一眼,没觉得有什么威胁,便露出像是觉得前辈大惊小怪的表情。

    这让吕壹予明白了一件事——如果只会温柔的好好说,对一群自有主见的成年人很可能力度不足。

    从黑兽的突袭里保护人们本来就是一件玩命的事情,所以新人确实得练啊,不练不行!

    于是新人们只见脸蛋圆乎乎的前辈神色逐渐扭曲,最终定格在略有杀气的和善笑容上,然后他们就一个不剩地被抓去体验魔鬼训练了。

    如果齐蓟知道前因后果她也只会赞成小胖子,至少这能让愣头青记住不要把陌生的高危人物还当成无害的一般同类贸然靠近……即使伊坦纳现在不会做什么,世界上可还有很多杀人不眨眼且完全不顾及路人伤亡的家伙啊。

新书推荐: 公主不要皇位跑路了 [综影视]淮橘渡春风 我坑世子那些年 玄学破案记 星光高照 明月曾经照我还 瓷色不芜 珩星予吾 伽蓝记 漫漫星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