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今夜“巡游”再次冷却结束,齐蓟等候已久。

    遥远的异国,红发男人看着独居发病的老者及时得到救治,露出微不可察的一丝笑容,起身走出医院。

    经过立在转角墙头的石像鬼时威洛尔将护士赠送的面包放在小恶魔雕像的手心,然后入乡随俗地摸了摸它那对不比糖球大多少的圆锥尖角,寓意为交易一点儿无伤大雅的好运。

    接着,在月亮被乌云遮过的短短时间里,他转过街角,消失在了盯梢的人眼中。

    齐蓟收回所有傀儡线,再度沉入“梦”中。

    这一次她在昏暗的小屋里醒来,古旧的屋子结构半木半石块,风格比她自己的家要落后几百年,而且狭小、昏暗,最结实的东西倒是那块用来挡窗口的木板,堪称家徒四壁。

    所以她很快就注意到了躺在小床上的尸体。

    伊坦纳也发现了这不祥的目击者,他率先走过去检查,不过齐蓟没切断画面,于是同步看清了死去女孩的全貌。

    这女孩年纪不大,面孔充血肿胀得一片青紫,几乎看不出原本苍白的肤色,脸上的雀斑深得就像一个个虫眼,眼底也一片可怕的血红。

    “她是被捂死的。”伊坦纳拉起陈旧但干净的被子盖住死者的脸,说。

    这点时间里齐蓟已经把小屋里外转了一遍,基本能确定这里只有女孩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死去的女孩衣着还算整齐,床铺上濒死挣扎的痕迹也十分自然,屋子里更没留下明显的翻找痕迹,所以到底是什么人会谋杀一个贫穷且普通的独居女孩?

    这好像是个悬案,齐蓟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先离开,免得被当做嫌疑人?”

    “不急。”

    伊坦纳指了指床边放着的衣物,齐蓟拿起来摆弄了几下,发现这堆破布好像是一件款式奇怪的厚罩衣,穿着的时候可以把人的头脸和双手都包在里面。

    布本身的颜色很深,但已经被晒得部分发白褪色,大概是死者那不见天日的肤色的来源。

    “你是想让我伪装她?”

    “可以试试,反正这种离群索居的人,即使别人见过她的脸,要冒充来见她的亲属应该也很难否定。”

    伊坦纳耸耸肩,转身托起屋主那旧得发乌的银烛台,拿他来路不明的火焰点亮了剩余的一小截蜡烛。

    焰光跳荡着,在无风的房间里往尸体的方位跃跃欲试地倾斜过去,只等齐蓟的允许就要吞掉它。

    “要是尸体失踪的话,就只有偷偷杀死她的人会惊慌失措吧?”他说。

    齐蓟想了想,外面情况不明,而且她刚经历了一个死人都能绑上傀儡线再度爬起来作战的异界,用这种她已经见证过威力的火焰来处理确实是最稳妥干净免除后患的方式……她点了点头。

    然后火光精准地吞掉了死不瞑目的尸体,除了穿在身上的衣服和盖着的被褥外没有任何东西燃烧起来。齐蓟希望她能安息。

    接着齐蓟找出了女孩的另一件外衣套在身上,然后披起那件罩衣。

    死去的女孩确实跟她身形相差不大,因而尺寸合适,在不贴身的罩衣包裹下看上去应该也没什么破绽。

    “我冒充她,那你怎么办?”齐蓟忽然问。

    “不是还有傀儡线吗,把它用在我身上,这样无论我离开多远都仍然在你的控制之中。”

    伊坦纳语气轻松,边说边低头替她整理起衣服,把柔亮的黑发妥善藏进罩衣里。

    “……我没必要控制你,也从来没想过。”齐蓟仰起脸,皱着眉纠正。

    她刚才确实把傀儡线拿出来试了试——“卡牌”的部分这次仍旧无效,可历代威洛尔们演化出的力量是她自己赚来的,所以在到了新的异界之后果然运转如常。

    至于傀儡线的用法,当初小公主把一束丝线按在她手上的时候齐蓟就已经掌握了。

    “嗯,所以这是我的请求。有了线的联系,无论在哪里都能接到你的指令,否则我会忍不住出于想念跑回来的。”

    齐蓟只好拿出傀儡线,用淡红的、他人眼中不可见的细丝缠在暴君主动伸过来的手腕上,又鬼使神差地在小指绕了一圈。

    反应过来之后她耳根一热,而主动就缚的某人倒是自在,笑容狡黠又得逞,就好像从前软磨硬泡地得到了她的告白那次一样。

    “作为你暂时不需要的小人偶,在我离开前,能赐下一个吻吗?我的——主人?”

    耳鬓厮磨间齐蓟听见他这样说,姿态低得真实极了。

    如果此刻金色发丝间那双蓝眼睛没闪着掠食者的慑人亮光,而且齐蓟自己也没被放到桌沿坐着,由他自上而下地凝望着如同供奉珍宝或圣像……那么暴君语气里那种谦卑和诚惶诚恐的意味倒可以说是拿捏得还挺像回事的。

    他当然得到了他想要的。

    之后小屋的门被敲响。“卡罗琳——”有人这么喊道。

    齐蓟拉了拉罩袍的边缘,摸着有点轻微疼痛的耳垂去开门。

    门外是四五名年轻人,有男有女,身材是常年步行在田地山林间的结实,皮肤都比较粗糙,普通得光看外表挑不出杀人嫌犯。

    齐蓟从罩袍后看过去,发现他们的表情都挺正常,不像是看见了死人复生的心虚知情者模样。

    方才敲门的青年见到她出来,表情带着点不耐烦,不过没什么恶意:“大人不是说好让你去路口等着吗?既然醒着,怎么不过去?”

    他所认识的这座小屋的屋主、名叫卡罗琳的死者,果然是以这副裹得严严实实的形象日常示人的。

    齐蓟指了指喉咙,肩膀挨着门框,好像连站着都费力似的,还沙哑地咳嗽了几声,然后压着嗓子说:“我病了。”

    这群明显城府不深的年轻人见状,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些同情,而不是对碍事的病人的嫌弃。

    那青年的态度也稍微宽容下来,摇头叹气:“哎,你把自己吓得生了病,不是更没希望回来了吗?但病了也不能换人,走吧!”

    他虽然这么说,却不容置疑地伸手去拉齐蓟。

    其他人没动,但他们站在那儿就把能逃走的路都堵住了,要是一个不甚健壮的普通女孩被这么围住,必然是没法离开的,他们结伴前来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齐蓟微微后退躲开,然后主动走了出去。青年只是怕出事耽误交差,实则并不担心“卡罗琳”真能跑掉,便不再强求,几个人围着她往来路走去。

    虽然刚刚摆出那种架势来,不过“卡罗琳”毕竟也是在村子里待了很长时间的成员,年轻人们的闲聊并没有特地避开她,齐蓟也就安静地听着。

    “蕾拉呢?”……“今早没见到她啊,是还在家里睡觉吧。”……“真懒,幸好卡罗琳还能过来,否则就轮到她了。”……“说不定就是害怕这个,所以躲起来啦。”

    他们散漫的聊着天,直到抵达了青年所说的路口,真有一辆看起来不便宜的马车在等着。

    衣衫笔挺的仆人站在马车边,即使等候许久也未曾表现出焦躁的情绪,但——

    一名穿着布料崭新的裙子的少女正站在仆人身边与他交谈。在看见齐蓟或者说她假冒的“卡罗琳”时,她骤然脸色煞白,双眼圆瞪,几乎一下子昏厥过去。

    少女腿软地往后倒,抓住马车边缘的部件勉强站住,心声在一瞬间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你不是卡罗琳——!”

    年轻人们面对童年玩伴的失态,满脸弄不清楚情况的茫然。

    “你说什么呢,蕾拉,这是卡罗琳啊,不然还能是谁?”青年挠着后脑勺嘀咕。

    “哦,你为什么说我不是卡罗琳?”齐蓟问。

    “因为……因为……”少女不知道该说什么,回过神来之后脸上涌现血色。

    见到这种反应就基本可以确定她即使不是凶手也是个知情人了,更别说她提早到要接走“卡罗琳”的马车旁来搭讪的这种可疑行为。

    名叫蕾拉的少女个子不矮,身材也不瘦弱,如果她是为了顶替卡罗琳坐上马车,以她一个人的力量就完全足以趁夜行凶闷死那个苍白的女孩。

    齐蓟不再理会她,而是走向打扮光鲜的仆人,说:“您好。我是卡罗琳。”

    仆人客气地说:“您好。哦,卡罗琳女士,我得向您确认一下,您是否患有会传染的皮肤病?——不过只要没有会危害他人的疾病,那么夫人不会强迫您改变喜欢的打扮的。要是那种不能见光的小问题,绅士们还会很追捧您呢。”

    齐蓟径直回答:“不,请放心,我很好。”

    她为了表示坦诚,直接摘下了遮住脸的罩袍兜帽。

    黑色长发的少女出现在他们面前,从这几名青年到疑似凶手的蕾拉都呆住了。

    在他们的见识里这样漂亮精巧的女孩好像是为了做王子的爱妻或山林女神的玩伴而生的,她怎么会是卡罗琳?……一直遮遮掩掩、像循着墙角阴影出没的小老鼠的卡罗琳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跟他们相比见多识广的仆人眼中也划过惊艳,但因为“卡罗琳”不是那种极度奢华或娇艳的美貌,让他惊讶的更多是这女孩与生活环境不符的皮肤和气质。

    “您真美丽,一定能得到夫人的宠爱。”

    他为了表示对这份美的敬意,略略躬身行礼,年轻英俊的脸上笑容变得真切了些,说话的腔调不知不觉也从对平民的明确利落换成了对贵族淑女才有的轻声细语。

    “在酬劳之外,夫人还会给您更多赏赐和礼物,从我自己的角度,我建议您收下,然后不要再回到这里来。”仆人说着,视线扫过那些青年男女。

    他当然看得穿名叫蕾拉的少女这点趁火打劫、想顶替“卡罗琳”去博取富贵的小伎俩,但跟“卡罗琳”相比那女孩原本勉强够格的长相就显得灰暗且可笑起来。

    于是他当着他们的面继续说道:“——要报复谁的话,也尽管向夫人提要求吧,您赏心悦目的陪伴就是夫人最想要的回礼了。”

    拿了卡罗琳身份的齐蓟顺利走上正轨,坐在马车上离开了这片偏远山林,至于心怀鬼胎的蕾拉和可能存在的其他帮凶,相信即使她不动用傀儡线传达指令,伊坦纳也会收拾的,他可还没走远呢。

新书推荐: 社畜×小狗 无情妾(重生) 回应荒原 精神力F级学渣 OPL电子竞技 魔王她说到做到 四栋十三号公寓 配天 清冷神尊要我以身相许 异世反派的升级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