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章

    恢复平静的协会大楼顶层。

    齐蓟看着本地协会会长慢条斯理地泡茶,光是一小壶水就烧了三分多钟,但她不急,反正能用娜丽芙尔来玩游戏。

    她都沉得住气,另一位客人徐安年纪更大许多,也是一点都不急躁。

    那群光是存在就让人感到紧绷的近卫型都被关在门外,这房间里现在只有两个概念型和仍是普通人的会长。

    三位不管地位和阅历高低,至少实力相当,分别是缺乏锻炼的学生、大病初愈的中年、似乎揣着血管瘤的老年,可以说半斤八两,谁也威胁不着谁,刚好便于心平气和地慢慢谈话。

    徐安喝上热茶之后先开了尊口:“都不是陌生人了,有事说事。”

    “好,说事。”会长老头平和地接话,“我们协会这边呢,当然没有要强制任何人的意思,正因为第三型异能者的神秘和稀少,才要合作为主,一切最好是妥妥当当的商量着来,不要有任何置气。大家都在同一片土地上生活,协会也从来不怀着削弱盟友的打算做事,保持朋友关系最要紧,至少通个消息是好的。其他都不重要。”

    他句句不提那两个差点成功制造灾难的外来概念型,但句句都在暗指。

    【卡巴拉】虽然由于不了解风土人情,完全没料到会有师仪琴姐弟这样克制她手段的强大外援愿意第一时间出手而计划落空,但溜得比兔子还快,协会方循着痕迹追过去的时候连一根头发都没见到。

    【春】倒是束手就擒,而且对于知道的都和盘托出。反正她只是个先后为了亲人和利益才跟伊莎贝拉合作的从犯,动手的严格来说都是后者的“信徒”,和她半点关系没有,她的罪名顶多算是拍视频煽风点火和帮忙用寄生操纵受害者,身为已经摸索出能力用法的珍贵概念型,怎么也罪不至死吧。

    据科斯特交代,伊莎贝拉和同样及时逃走了的【海鬼】于章有很大可能本来就不是人类。伊莎贝拉的本体长得相当惊悚但不失美丽,臃肿庞大、长满肉质气根的躯体有半边连接着石墙,像从宗教壁画里挣脱出来的魔怪。

    于章则是一具溺死在那水路石窟附近的浮尸,侥幸没被伊莎贝拉吃了,伊莎贝拉觉醒后又给他换上一颗不知道什么年代积攒下来的鱼胆石当脑子,于是这家伙也顺应“神迹”活了过来,甚至拥有了觉醒资格。

    听了真是令人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原来他们的世界也在角落里积攒着这种怪东西。

    科斯特说这些的时候为表诚意,甚至没撤回给【列那狐】和【堂吉诃德】的寄生,让这两位年纪轻轻的受害者继续“活”着。

    “那为啥她跟别人就不厉害了呢?”或许是从科斯特的绿眼睛得到了一些同类的亲切感,那位染着绿头发、用软藤自带的粘性像蜘蛛网似的裹着年轻姑娘的异能者大无畏地举手提问。

    “她的目标(风车)已经被固定了,当然只有在挑战那家伙的时候才能不死不屈啊。”

    科斯特耸耸肩,用奇怪的口音坦诚道。

    “计划全是伊莎贝拉定的,和我可没关系。目标的信徒比她预想的强,你们的合作意识又比她以为的好,所以她输得很正常。但是如果她赢了,我也只是跟着瓜分这两个猎物的力量而已。我不是来杀人的,所以没有罪。”

    作为她们猎物的齐蓟和徐安不约而同地感觉鼻子酸了酸,但都当是热茶蒸汽的功效。

    会长老头既不追问齐蓟什么时候觉醒,也不要求徐安因为闻危的关系就和他们利益一体,只是希望保持友好联系,如果有需要的尽管联系协会,并且在想要合作的时候优先考虑一下他们。

    毕竟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大家都隐约明白了,这群概念型数目稀少是因为她们根本就不为对抗黑兽而诞生,她们之间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那或许是结盟,也或许是掠夺,反正外人掺和不了。

    但从此次两位概念型拉起的攻势便可知,这群疑似神位候补的概念型各个能量不小,天知道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能力运用方式,反正远远不止“信徒”关系能使其他异能者力量增幅这点用处。

    固然概念型本身的素质仍旧是和普通人无异,但谁也不敢打赌,如果贸然把自己地盘上的概念型控制起来会不会导致别的什么恶劣后果。

    对此有人提出过假设,比如各家庭院中均有为数不等的树苗,倘若某一户将自己院子里的树苗掐掉叶芽或挖出来放进盆栽里种植,那么在被限制生长的这段时间里,其他的树苗或许尽情生长,从而吸收了这一户地下的所有养分;或许被影响的树苗不再生长,导致这一座后院里环境失衡;又或许另外的树苗成长壮大,用根须悄悄挖塌了院墙,吞噬掉弱小的同类,而其他院子里豢养的豺狼虎豹伺机侵入……这都是有可能的。

    最后的结论便成了现在这样。协会方的友善也让齐蓟暗中大松一口气,就凭闻危和徐安的关系被对面知道得一清二楚,从而导致那边利用徐安来攻陷闻危心理防线这回事,她就不太愿意把自己的能力等资料公布出来,这些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如今不用她说那当然好了。

    喝完茶告辞的时候齐蓟落后一步,被会长悄悄小声问:“你的技能,我们给你记录成‘通过梦引导信徒获得适合自己的新能力’……可以吧?”

    这个说法当然是会长老头信口胡编,对比她真实的卡牌技能内容可以说是离题万里,但想到伊坦纳拿来烤干了一头海怪的火焰和凯戈曼沙那对在众人面前亮过相的龙翼,好像也有可信之处?

    于是齐蓟眨眨眼,乖巧的点头。彻底保密只会让有心人更想寻根究底,瞎编一个填上去当烟雾弹也挺好的。会长如此周全地替她考虑,果然是一个好老头,吕壹予的直觉没出错。

    离开协会大楼回到家,齐蓟推开门便看到气氛明显不对的一屋子人。

    盛燃此人对协会没好感,收拾残局时连登记都不做就直接回来了,他孤军奋战地盘踞在齐蓟喜欢的小沙发里,淡亚麻色发辫末梢都罕见地微微炸着毛,不知又是被谁气着了。

    他对面是助理小姐和满头发色缤纷的前男友先生,这两人距离不远,疑似已经和好。

    茶几上摆着一叠打印纸,白纸黑字的辞呈。

    齐蓟当即转身,她觉得今天天气很好,应该带她英俊的男朋友出去散散步什么的,总之不该在此地久留。她放在家里的人偶西莱斯特早推着轮椅去小卧室睡觉了,对这三人没起到半点监视效果,否则她根本不会回来。

    “我看见你了,进来。”盛燃说。

    ……齐蓟在使用摩耳甫斯转移他注意力趁机离场和亲身入局之间,出于良心还是选择了后者。主要是摩耳甫斯身上带着当年举行仪式时造成的至今依然新鲜的割伤,投掷伤患未免太不人道。

    “你,出去!”盛燃指着自然而然和他女儿牵着手走进他家的伊坦纳,怒不可遏。

    “您不是很敏感、非常讨厌血的味道吗,怎么看不出来他受伤了?赶走保护我的人,难道这就是您要我继承的家教?”齐蓟盯着他问。

    她固然因为后怕而有一点点生气,但更不会允许别人当着她的面欺负辛辛苦苦打架回来的自家信徒——乌诺萨尔都说了,伊坦纳可是她真真正正的第一个信徒呢,连信徒都保护不了的新神和那边那只正在剥栗子的小花有什么区别!

    盛燃噎了一下,感觉这家真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当年从杂毛手里接过来时尚且乖乖小小的女儿和毕业时青涩老实勤勤恳恳的助理如今都揭竿而起造他的反,他纯属养了一窝白眼狼。

    毫不反思的盛燃先生拿起此刻房间里他唯一能欺负的那份辞呈,嚓嚓两下撕掉丢进废纸篓,带着愤怒的脚步声上楼并关门休息去了。

    “莎夏姐,你真的要辞职吗?”齐蓟这才坐下来问。

    “是啊。”助理小姐笑笑,“给他干活很累的,所以今后我打算当包租婆去。你也已经长大啦,不用我再担心。”

    多年来照顾她如同亲姐姐的助理小姐要开启新人生了,齐蓟当场表演倒在她怀里弱小无助并依依不舍,两人像从前般黏成一团,立刻约好了一起出去泡温泉当做离职庆祝。

    突然感觉自己很多余的帕罗特放下手里的栗子和栗子壳,友好地和另一位多余的男朋友打了个招呼:“早啊。”

    伊坦纳并不想理会这只五颜六色的家伙,选择把小火星乌诺丢过去招待他,全然不担心在齐蓟眼中“单纯诚恳”的乌诺萨尔被小偷之神套话——他们家的前太阳神只是心地过于善良以及完全地信任同伴,倒也没傻得对同伴以外的任何人都知无不言。

    这两位黑兽爪下的残兵败将一见如故,伊坦纳收回目光,感到手腕上绕着的那悄悄变回一圈的傀儡线动了动——齐蓟在助理小姐身边小声说着悄悄话,同时通过傀儡线的联系问他要不要今晚去异界转转。

    “巡游”的冷却早在从凯戈曼沙的世界回来后便缩减到了一天长度,只是之前一直有事没解决完,齐蓟觉得贪多嚼不烂,这才放到了今天。

    送走重归于好的助理小姐和前男友先生后,齐蓟慢悠悠踱步回到卧室,靠近正坐在轮椅里发呆的西莱斯特,额头贴上这模样温度皆与生前殊无二致的人偶额头,捧着白发青年消瘦清秀的脸庞,轻声问:

    “你在看着我吗?”

    人偶并非真正的预言者,没掌握那奇异的、越过时间窥伺未来走向的诅咒般强大的力量,自然不做任何回答,只是用那双银色的眼睛安静地回望她。

    齐蓟也透过人偶的视角观察着自己。从觉醒至今的时日既短暂又漫长,她暂且看不出自己的外表有任何变化,只除了刻意动用力量时瞳孔四周微漾的一闪而过的金色光辉,那象征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她并不清楚卡牌上被标为神性的属性距离上限差多少,又要历经多少世界才能蒐集至那一步,但她愿意尝试去探索这些。至少她不是孤独的。

    齐蓟摸出手机刷了刷,看见吕壹予身残志坚地在病床上打通了某部游戏的晒图,自嘲为全网最迟通关。小胖子在过去的一夜里没受重伤,以近卫型的恢复速度最多休息一天就没事了,只是消耗实在不轻才被留下观察。

    照片里还看得到他病床边堆积如山的营养品里杵着一个崭新的保温桶,齐蓟刚才见到过同款,以被闻危拎在手里的状态。

    有人心疼的近卫型已经回家喝到爱心补汤了,就愈发显得被徐安顺手同情了一下的小胖子孤苦伶仃,难怪能在极度愤怒之下一鼓作气把游戏打到通关。

    全世界的头号敌人还是随时会发起袭击的未境之兽,它们掠夺的绝不止是摆在台面上的神灵们和相关的生物,而应该是文明才对吧。齐蓟想。只不过大多数世界的凡人尚未发展到能吸引它们的程度,黑兽狩猎的便是当前最强大的神灵。

    从那位名为永夜的女巫的所述可知,那个世界选择从凡人中间提前唤醒与异能者类似的“女巫”,目的是减缓神秘的灭亡速度,留给凡人适应环境的时间。因为它其实不在乎行将灭亡的巨龙、神灵和异类们,而属意凡人成为新的主宰……但未境之兽已经留下了它们的标记,谁又承诺过它们到时候不会再度前来收割果实?否则哪来的协会和本该过着普通生活却彻夜作战的异能者们。

    齐蓟叹了口气,捏着人偶西莱斯特的脸解闷。

    当然她还一心二用地远程操纵着完全由她控制的正常从属卡奥蒂莉亚,其实根本不无聊。

    此时此刻小公主刚离开定做衣服的店铺,小皮鞋款款地踩在秋雨飘落的街面上。异国的城市景色从破败危险到繁华时尚有时只需一墙之隔,前者需要神使威洛尔,后者需要金钱。

    人偶师驻足看着巨大招牌上笑容灿烂的陌生女星,伞下露出的稚嫩容貌精巧得惊人。

    她的紫灰色长发被精心挽成小巧典雅的发髻,点缀着的花形宝石发夹晶亮可爱。这份美丽不会给奥蒂莉亚带来任何麻烦——合作方精心安排的一队保镖跟在她身旁为小公主撑伞,令旁人乖觉地退避。

    “这个牌子看起来不错。包几件给娜丽好了。”

    广告画面里高饱和的亮粉与鲜红皆映进湛然的银色眼睛,小公主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

    她这样说了,自然会有人为她记下来办妥,最多二十分钟,尺码合适的新品就会送到在城市某个角落疯玩跳舞机的红发少女面前。

    折腾这些挺有意思的,齐蓟本来也可以用从属卡覆盖在本体身上亲自过去体验,比起远程控制的感官更鲜明。但有凯戈曼沙受到其他意识残留影响原地精分出“坏孩子”的前车之鉴在,她认为自己最好不要长时间这么做,思维说不准会受影响的。

    齐蓟从抽屉里摸出她准备好的单片镜,开开心心地准备前去欣赏点好东西。原来的那一件实用性大于观赏性的饰物早已经卷在几页抄好的诗里被埋进预言者安息之处,现在这个是终于完成定制流程并在前一天被助理小姐带过来的优化版。

    梦的本质是混乱与捉摸不定,她继承了梦之主的身份,也想尽可能保留原本的“齐蓟”……这应该不算太难,只要这个世界和她爱的人仍在,有他们做对照,她的锚点就坚不可摧。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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