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她还要作怪,一个劲使眼色搞动作暗示,急吼吼地把安尼叫走,说是有急事,用“不方便”的借口,把于听枫丢下了。
闻南竹要送客,莫妮卡直接说:“谢谢,但是我跟这哥们需要点私人时间。”
小鸡要跟着听听走,莫妮卡直接把人捞起,往安尼背上一挂。
“听听累了,让你叔叔背!”
叔叔两个字喊得特别重,像有深仇大恨似的。
安尼心虚,没反驳,老老实实背着孩子走了。
于听枫算是明白了,莫妮卡在促成她“及时享乐”。
她们一走,她就说:“等这个织好了,我会发信息给牛律师。谢谢款待,我先走了。”
“等等。”
闻南竹朝后方招手,有人提着黑色纸袋跟上来,他接了,换到左手,和装披肩的纸袋并在一起,空着右手为她开门。
“一起走,有另外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于听枫后悔死了,当初为什么要多嘴加那一句,结果现在这忙那忙的,牵扯个没完。算了算了,吃人嘴软,他刚帮她招待了朋友,立刻翻脸不认人,不厚道。
“你说。”
出餐厅,下电梯,走出大楼,身边一直有人,两人都沉默。到了街边,他照例走在靠近人流的那一侧。于听枫暗自提醒自己:这是绅士守则,不管身边是哪一个她,他都会这样做。不要瞎领情!
“司机没跟来,这里人多,我叫个车。”
“这个点,叫不到的,刚才那里……不方便吗?”
他不想留在那处理,没有犹豫就说:“最近生意不错,有下一桌预定。”
“是你的店?”
“合伙。”
“桌子不多。”
“嗯,虽然单桌价格高,但总营收不会很惊人。高价餐厅前期投入多,回本会很慢。”
你不怕亏吗?
不要再聊下去了。土鳖的关心,在凤凰眼里,是可笑又多余的。
他停步,指着旁边的酒店说:“就在这吧。”
什么!
她的表情太明显,他笑了,说:“只是有些东西要找你确认一下,文件。”
他不屑于说谎,一向说到做到,这话能信。她暗自松了口气,点头,故作镇定说:“那尽快吧,晚上我还有事。”
“什么事,要紧吗?”
她摇头。
他办入住,她垂头摸手机。
两人的装束差距有点大,跟着前辈学习的年轻前台意味不明地看过来。
闻南竹沉声抗议:“我和我太太不喜欢被关注。”
对面两人慌忙一起道歉。
于听枫望着被挂断的通话记录出神——她永远没有这样的底气为自己争取正当权益。
他回头,虚虚地护在她肩侧,引着她往电梯口走。
“你先接电话。”
她摇头,故意不遮掩,把手机屏亮给他看。
“我妈,来要钱的。”
“她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说是感染了,问我要几千块钱住院。”
他有些不解,母亲去住院,要几千块钱并不过分,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痛苦?
“给吧。”
她立刻回复:“不!”
电梯上升很快,他很绅士地伸着胳膊,防止电梯门突然关闭,轻柔地说:“右边,8808。”
她垂头,为了彻底断掉他的想法,赶在进门之前一口气说完:“去年,我最后那点钱,全被她拿走了。就在这个月,她偷偷拿□□换掉了我为朋友新婚准备的礼金。”
他的手停在半空,回头,脸上起了一点儿波澜。
“我原来每个月给她一千五做生活费,现在不可能,我一毛钱都不会给她,什么时候扣完这些钱了再说。还有,她二月才阳过,要过一次钱,实际上,她身体好得很,吃一点感冒药就好了。”
看,一个是贪得无厌,一个是冷漠无情。你还想沾惹吗?
他没有生气,反而诚恳道歉:“抱歉,我……没有深入了解。”
“闻南竹,只有十几天了,一切将归于平静。你千万……千万不要试图去接触她,否则你会后悔的。”
当初不说破,也存了一分保护他的心思。一个谎言能换来平静,她愿意承担后果。
“好,我记住了。刚才那两位,是你的朋友吗?”
于听枫点头,但不愿意多说。
他将东西放下,拍了拍单人沙发,说:“坐吧。”
他很自觉地坐到了对面,认真解释:“这家餐厅在最近有追加投入,之前的协议里遗漏了这一点,所以需要……”
“我签放弃,拿来吧。”
“不,我是说,协议重新拟一下,再补偿你一些……”
“不必了。闻南竹,先前的离婚条件很慷慨,我很满意。那些东西,我奋斗一辈子都挣不到。”
闻南竹为难了。
她接着说:“我知道你们做生意的人,最怕这种麻烦。你叫牛律师将这部分单独列出来,我签自愿放弃,这样应该不会影响你后续……经营。”
她弄不明白该说经营还是管理,照直觉说了这个。
她这样坚持,他担心说多了,又会吓跑她,点头说:“那好。”
她不想让他再提那种补偿的话,主动说:“蓝色手账的尾页夹着欠条,就是去年我借用的那个40万。协议里说这个算是我个人财产,如果你觉得合适,就拿那个抵这个,我们算是两清了。”
他点头。
她彻底松了口气,背金钱债和背人情债都会让她压力山大——她希望能毫无负担地死去,来世不要再和今生有任何牵扯。
她正要起身离开,他的电话响了。他伸手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拿起手机,站起接通,然后慢慢朝露台那边走。
估计是生意上的事,英文加中文,说的是长句,看起来一时半刻结束不了。她不想被人怀疑偷偷拿了什么走开,只好耐心等着。
干坐又尴尬又可疑,她拿出未完工的披肩,专心忙活。本来不用盯,但眼睛这会看哪里都不合适,干脆专心数针数。
披肩很宽,她将它们分成三部分,用三根棒串着,再由第四根接力传递。一横排过去,翻面,再一横排过来,机械乏味。
就像是她的生活。
闻南竹尽快结束了通话,回头瞧见这一幕,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去英国交换时借住的第一个夜晚。Abigale就是这样安静地坐在壁炉前编织,慈祥的老人一边忙活,一边友善地为他提供建议。这样的安宁、温馨,使他很快从躁郁中平静下来。
离开那里以后,在他的生活圈里,再没出现过类似的画面。他接触的女性,只对艺术、政治、商业感兴趣。
她完成了新的一排,下意识抬头,看见他伫立前方,忙把东西收起来,拎着袋子站起。
“我先走了,协议可以找跑腿送来,或是取披肩时,一起带来。我包里有笔,随时能签。”
还是那个包,开襟薄针织和米色衬衫都是接彧蔚那天穿过的,很普通的剪裁。他回神,点头说:“好。”
露台方向传来了清晰的警笛声,他这才意识到刚才接电话时,无意间开了窗。她朝门口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往那边看。
他主动往那边走,她顺着跟过来,他先一步到达,将窗开到了最大。她不由自主地探出了脑袋。
警车停在对街,人群迅速聚集。中心有人在嘶吼,有三人挥舞着胳膊推搡,可惜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他将手机摄像打开,将镜头放大,伸到她面前。
她看得专注,他想笑,但忍住了。
两人离得很近,外面有柔柔的风吹进来,帮助他嗅清了她身上的气味:和那支酒一样,清甜而多层次。他的脑子里迸发出香槟开启时那声清脆的“啵”,恰在此时,她为窗外那场闹剧,富含感情地叹了一声。
这是属于他的“玛丽的叹息”。
在他的世界里,□□和食欲本质上并无差别,循香而去,探香而归。他并不认为饫甘餍肥这个词是含有贬义的,人活一世,本就是为了满足而生。只要有能力,就可以享受!
他将手轻轻地搭了上去,她立刻看过来。这眼神,像是□□射程里的小黇鹿 ,渴望逃生,但惶恐致使其无措,这种脆弱反而会勾起掠夺。
“听枫,可以……吗?”
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