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说迟来的领悟：“不是女人烦人，是男人自私，只肯享受婚姻带来的好处，却不肯承担责任，于是卑鄙地把过错推给对方。”
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问：“司机什么时候来？”
他就地坐下，摸出手机看一眼，说：“快了。”
“那块表，不能换回来吗？”
他笑笑，说：“不用，戴了几年，也该换了。”
虽然苏莎说过包和表可以转卖，但那是他的钱，愿意浪费就浪费。
她坐起来，朝次卧方向看一眼，确认孩子们仍然在玩，于是又倒下，闭上眼喃喃：“很久以前就想试试这样躺，果然很舒服。”
他笑，她接着说：“之前我恨过，但这房子帮我忘了，你不用再说对不起。钱能解决所有的事，不是吗？”
不是。
他说：“你休息吧，我来看着他们。”
她闭上眼，惬意地哼唱。
他安静地听着，突然听到她问：“我是善变的女人吗？”
“不是。”他马上联想到了那个事，压下心猿意马，老老实实解释，“周老师出院以后，我在西餐厅见过你，你和你那位朋友坐在一起，她唱的就是这一段。你一直在笑，我以为你喜欢这个唱段。”
原来是这样。
她将刚才中断的曲子哼完，特别认真地提醒他：“我不会再结婚了，所以就算你给我什么承诺，我也不会再回头。你有空闲的话，好好处理家庭问题，不要再轻易……保姆也是人，刚才我说的话不对，钱解决不了所有的事。她们怕你，在你面前是另外一副完全不同的面孔，但是对别人，很不友善。闻南竹，你信不信我说的话？”
“信！抱歉，以前……”
“不要提以前，也不要再说这些没用的对不起、抱歉。我只是提醒你，如果没有解决她们的心理问题，那还会坑害别的人。这不是个人能力的问题，不管你找的是谁，都没办法满足她们的要求。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她希望天晴，但天一直下雨，她会因此大发雷霆，凶神恶煞地讨要说法，不听解释，没事找事折腾人。你看，没有呼风唤雨的本事，是做不来的。”
“听枫，”他想说‘对不起’，但确实太泛滥且没有意义，只好咽回去，认真回应，“那房子我会卖掉，新住处也不会有她……们。我曾经安排了一张信用卡给你消费，她偷拿了在用，使我误会你。”
“所以那时候我在你心里，确实是有心机且善变的女人。”
“不，花钱没什么，本来就是给你花的。她们让你……们吃了很多苦，该轮到她们了，我把她那张卡的额度降到了一万，够她基本生活花费，至于她追求的那些，那不是我的义务。那个老的，她有儿有女，轮不到我来操心。”
她睁眼看向他，很诚恳地说：“谢谢你后来做的一切。我曾经因为压抑有过一些不好的想法，这一个多月的自由，加上昨天，我能释怀了。刚才说是因为房子，那不是真实的想法。如果你需要，随时可以拿回去。”
她仍然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它，所以拖着没去迁户口，会因为想换窗帘而忐忑？他得好好想想。
“那你愿不愿意再陪我一段……”
“你！”
她翻爬坐起，顺手抓了抱枕朝着他的头砸过来。
这样的她，才是对的。
他舔舔嘴，几乎不做防护，任她拍打。等到她发泄够了，他才说：“我是说，像你之前说的那样，有需要可以找你帮忙。不是那个需……是生活中的需要，就帮点小忙。”
她丢下抱枕，盖住脸搓揉，不太自在地说：“抱歉，听岔了。家里有小孩，不要说那些容易引起歧义的话。”
“好的，我记住了。”
他忍不住要笑，转头看向次卧，朝往外瞧的闻彧蔚瞪眼。
不能得寸进尺，那会影响可持续发展。他抓着手机发了条信息，然后站起来说：“司机马上到，我该走了。彧蔚的事，辛苦你了。”
她点头，只打算送到门口。
闻彧蔚追出来喊：“舅舅，我要车上那个行星香薰。阿姨，我跟舅舅下去拿个东西，马上回来。”
舅舅立马接话：“太晚了，下次吧。”
“我答应了要拿给小鸡看。”
于听枫拉住孩子，说：“我下去帮你拿，你在家里照顾小鸡，好吗？”
闻彧蔚“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闻南竹绅士地落在后面，关门的时候，给了助攻一个赞许的眼神。
闻彧蔚又嘚瑟地抖起了肩。
司机没有通行卡，没法开进来，他们得走到外面去。
下过雨的日子，到了晚间，一出楼道，迎面就是凉风。
长发不断地扬起，他情不自禁地靠近，让风带动它们朝着自己而来。
“闻南竹。”
“啊？抱歉，走神了。”
“打扰你了吗？”
“没有，你好像……”
“是胖了，怎么？”
她的坦然自在，让他很欣慰。
“更好看了，真心话。”
“哦。这不重要。”
“那条黑裙子特别漂亮，很适合你。”
“朋友送的，有点贵。”
“不用在意价格。她要是介意，就不会送你。”
她笑笑，说：“你说的有道理。那些护肤品，太多了，我送了几样给朋友，你介意吗？”
“不会，还需要什么，你随时发给我。”
“怎么，你想做代购？”
“可以。”
清新湿润的空气，轻松愉快的谈话，轻易就让人欢畅起来。
她回头，笑着问他：“乔治亚那房子里的狗，谁养的？”
“迈克养的，叫索菲，12岁了，老龄阶段，不方便出行，迈克的朋友在帮忙照看。”
“为什么单子上连这个都要写清楚？就算我想争，也不可能要一条离得那么远的狗。”
“规避风险，这是凯瑞的做事习惯。”
“闻南竹，谢谢你。”
“什么？”
他和她说话，或者说只要她在当前这个谈话场合，他从来不说英文，一个单词都不夹，连索菲这样的名字也会直接汉语化。像她这样从穷山沟里出来的做题家，口语是无法逾越的鸿沟，就算她曾经在这上面下过苦功夫，一张嘴就露怯。
这大概就是他们说的向下兼容，的确化解了她在这方面的不自在。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