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床灯调暗，但没完全关掉，轻声说：“睡吧。”
不知道是按揉的效果，还是因为身后有这样一个人在，她确实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舒服，很快睡着。
奔跑，被追击的恐惧逼迫她不停地奔跑，伤口处不断有鲜血涌出，一直往下流。那种蜿蜒的温热痒意，带来一种不敢深思的恐惧。
她用力绷直脚尖，将自己从梦境中抽离。人醒了，湿意还在，她伸手去摸，先碰到了他的身体。
糟了。
她挪开他的胳膊，拱着背，倒退着爬下去。
“怎么了？”
他也察觉到了湿意，下意识地往身体中区看去。
她蹲在床边，咬着手指，不安地道歉：“对不起，你脱下来，我马上帮你洗掉。”
这诚惶诚恐的模样，他看了心疼不已，迅速起身，挨着她蹲下，柔声说：“没事啊，红色喜庆，说明最近要发财了。”
他把手搭在她胳膊上，轻轻一带。
手指离开了嘴，她盯着它，小声说：“我把药停了，我以为……”
“你做得很好。听枫，先起来，让我看看你。”
她回了神，垂头说：“你躺回去，把裤子给我。我现在就洗，用电吹风，很快就能烘干的。”
“你先换，换完休息，我来洗。别担心，车里有干净衣服，一会我下去拿。”
她干巴巴地说：“这个不好，我洗。”
从来没见他做过家务，她不敢让他代劳，也不敢让他碰这种一般男人不愿意沾的脏污。
他加重语气，不容拒绝地说：“听话！”
她有些震惊，抬眼去看他。他已经转身去衣柜翻找，她只好提醒他：“内裤在抽屉里，衣服没脏。”
他没有找到第二条睡裤，但很快找好了内裤，也探清了她的衣着库存。
他怕她偷偷干活，坚持要陪她进卫生间。
卫生巾几乎完全被浸透，上面还有暗色血块，她遮遮掩掩地更换。他在一旁鼓励她：“这是你身体经历的磨炼，是身体组织的更新迭代，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听枫，辛苦了。”
他用湿巾沾了热水，蹲下来帮她擦掉大腿内侧的血渍。
她低声说了谢谢。
他丢掉纸，冲干净手，伸过来，摸摸她冰凉的手，说：“刚才我看过了，床单是干净的，你去休息，不要管别的事。”
她回到床上，不敢再侧躺，仰望着天花板，静静地等着。
他洗好了她的内裤和睡裤，晾完回来，见她睁着眼在看自己，小声说：“我下去拿东西，马上回来。”
她点头，又说：“好的。”
他套上长裤，凑过来亲亲她额头，出去了。
她摸到手机，想说两句，又不知道该和谁说起，只好又放下。
夜深了，电梯不用等，他很快去而复返。
他把行李箱推到衣柜前，照着她的分类方式，自顾自整理。
如果没有刚才做的那些，她会抗议他为什么要搬来这么多东西，但现在，一个阻拦的字都说不出口了。
他将他的内裤挨着她的放好，再拿了最上面一条去更换。
他重新躺回来。
她忍不住说：“这一晚，真长。”
他笑，说：“那就早点结束它，睡吧。”
“睡不着，你先睡。”
“那好，”他并没有就此睡去，而是用低柔的声音说起别的事，“机场附近那个房子，要不要卖掉？”
“啊？”
“离市区距离有点远，你还没去看过吧？”
“我不知道它，抱歉，那个协议内容太多，看完就忘了。”
“那就卖掉。下次你休假，我们一起去看看新楼盘，你喜欢哪一带的环境？”
“不。”
她想说“那是你的事，我不想掺和，”可这样的话，像是一盆冷水。他兴致勃勃地找她商量，她不该这样做。
“你经常要飞来飞去，机场附近有房子，可以在那稍微休息一下。”
当初确实是这么想的，实际上，自从结婚以后，他几乎没在那停留过。
“那先留着。”
“我……我去上个厕所。”
“听枫，不要紧张。”
“不是，就……就上个厕所。”
他要跟着起身，她连忙喊：“别，你睡，我就回来。”
晚饭吃得多，临睡又加一餐南瓜汤，这会突然有了便意。
她很快解决完，洗了手，又站在浴霸下吹了一会风才回房间。
她躺下，他帮她整理好头发，以免被压到。这让她有种被珍视的感觉，突然冒出了一点想撒娇的意思。
“我很讨厌你外婆！她每天往地上吐口水扔垃圾，垃圾桶每次都是空的，用被套擦鼻涕，超级恶心。她刷牙洗脸以后，洗漱台和地上到处是水，她是故意的，拿杯子接了水到处泼。如果不赶紧擦完，豆芽起床以后就会尖叫，好像是到了地震灾区。”
他抚着她胳膊，歉疚地说：“那是个混账玩意，对不起，我识人不清，应该把她赶出去的。”
“她的早餐要求很高：半杯牛奶，小碗面，小碗蒸蛋，再加两个饺子或者小笼包，一块现剥的榴莲。因为她吃了那些会便秘，所以还要切块的火龙果。我真的很讨厌剥榴莲！”
“嗯，下次拿榴莲砸她。”
他摸到她的手，送到嘴边轻吻。
“起床以后不能上厕所，只要我不在她视线范围内，她就会发狂一样骂人。你在家，她就不那样，她没病，就是装的。”
“对不起，应该把她送去疯人院的。”
她眨掉眼泪，嗤嗤地笑起来。她说：“我要先干一个多小时的活，才能挤出空去上厕所。如果不提前告诉她，她会不停地喊，就算我答了我在厕所，她也会装作听不见，重复地喊。因为她觉得我不在她面前等着伺候，就是玩忽职守。我不想影响邻居，也不想直播上厕所，只好每次去之前，先向她报告。有一次，她很生气地说‘怎么又要去，昨天不是上过吗’。”
这话可笑，可是他笑不出来，心疼和愧疚交织，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她满意了，伸手摸摸他眼角，说：“睡吧，我困了。”
他抬手，盖在她的手上，说：“听枫，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笑着摇头，说：“你不嫌恶心的话，那我再讲个笑话吧。”
倾诉有助于心理纾解。
他立刻说：“好。”
“她要是便秘，会很愤怒，如果这时候我去上厕所，那就是罪大恶极。好像我背叛了‘共同拉屎’的奋斗目标，抛下她，独自实现了拉屎自由。她会因此咒骂，摔打东西，会故意找碴。一开始我会觉得痛苦，后来的想法不一样了，我会在她便秘的时候，故意频繁地说我要去上厕所了。你看，我也不是纯粹的好人。”
“不，这是正当防卫。”
她闭上眼睛发笑，隔了一会又说：“这些不是笑话，下面这个是真好笑的，还听吗？”
“听。”
“有一次，她突然想吃虾。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我立刻下单了。东西还没送到，她馋得不行了，拍着桌子叫‘你就不能先炒吗’，她喊这一句就连咽了几次口水，我好想笑。闻南竹，你会无实物炒菜吗？”
“不会。”他将她搂紧了，再说一次，“谁也不会。我没你这么坚强能干，可能早就做出了不理智的事。听枫，你真的很了不起。”
她沉默。他接着说：“不过，以后不要这样了，谁让你不痛快，你狠狠反击回去，管他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