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到很晚,才给她发信息:休息了吗?
听枫:没有,想看看你的表。
他拨电话,她挂断。
他遵从她的意思,把腕表摘下来,拍图发给她。
听枫:什么材质?
闻竹:陶瓷,你在家吗?打开梳妆台抽屉。
她起身去了,抽屉原本该是空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盒子。
闻竹:买的时候发现这两款放一起很和谐,顺便买了。喜欢就戴,不喜欢就收着。
他那一块是黑色,这一块全是银色。
她把盒子盖好,把抽屉推回去,回复:经常要接触水,不方便。
闻竹:防水的,坏了也不要紧。上班的时候,戴着方便。这个不贵。
她只用过一块老师奖励的塑料电子表,但听同事们提起过不少名表牌子。他之前那块就是很贵的江诗丹顿,还有更贵的百达翡丽和理查德米勒,一块表上百万,甚至上千万。
这个缩写为AP(爱彼)的牌子,她没听说过,但看这质感,应该不是她理解的不贵。
听枫:戴着手链呢。
他没有坚持,只说:你检查一下门窗,然后早点休息,我会尽快回来。
听枫:你喝酒了?
闻竹:嗯,喝了一点,在抽烟。
这是喝多了,自我检举?
闻竹:之前还看了艺伎表演。
看来喝的不少。
听枫:知道了。
闻竹:只有表演,在这里,拍摄表演者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所以没有拍照。
听枫:知道了,找他们要点东西解解酒,然后早点休息。
闻竹:好,只抽了两支。
听枫:你旁边是不是有人?
闻竹:嗯,在玩麻将。
所以是喝了酒,看过艺伎表演的他,正抽着烟,在麻友们的注视下陪她聊微信。就在刚刚,她还要求他摘下表拍照发给他,他居然照做了。这迷惑行为,那些人看了之后会怎么想?
CPU要炸了!
听枫:我要睡了。
闻竹:晚安。
实际上,她压根睡不着,先是想着这些事,后来是身上不舒服。有点儿犯恶心,爬起来去厕所,干呕了几次但什么都没吐出来,肚子从隐隐作痛渐渐升级为疼痛难忍,再次赶去厕所,既吐不出,也拉不出来。
她找到为小朋友准备的保和丸,吃了十几颗,但它没起什么作用。她摸到手机,想搜一下人体脏器分布图,确定一下疼痛的部位具体是对应哪。
打开后,她先看到了他发来的信息:已经散场了。
这条消息上方没有显示发送时间,说明刚发过来不久。
她把睡衣拉上去一些,露出参照物肚脐,左手指着疼痛范围,右手拍照,发给他。
听枫:这里面是什么器官?
闻竹:胃,阵痛还是隐隐地痛。
听枫:绞痛。医院晚上都会有急诊吧?
闻竹:你留在家里休息,我叫医生过来。
听枫:很晚了,我自己去吧,离这两公里就有医院。
闻竹:听话,乖乖躺着,把手机里的APP打开,看视频或者开游戏,让手机发烫,把它贴在疼的位置上。
闻竹:凯瑞会带医生过来,医院不管哪个时间都要排队,不许乱跑。
晚饭吃的是从前常做的肉末茄子,食材新鲜,做法照旧,应该没有问题,唯一的可能是那个生鸡蛋。一会医生来了,肯定要问原因。
在他们面前丢脸,不如告诉他。
听枫:我吃了半个生鸡蛋,刚买的蛋,没坏,但是不小心掉进去一块米粒大的碎蛋壳。
这样的事,常有,都是捞出它以后继续吃。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回。
听枫:只是好奇,想尝尝,不小心就吃多了。
闻竹:是我不好,忘记告诉你那是无菌蛋。不要多想,能起来吗?用热毛巾敷一敷,难受就先躺着,他们很快就到。抱歉,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听枫:没关系,你先忙你的,我好多了。
闻竹:听话,难受就要说出来,不要隐瞒。
听枫:好吧,还是有点儿痛。想吐吐不出来,没有腹泻。
他发过来一段语音,是他哼唱了他最近在用的手机铃声。她问过一次,他说是意大利高音男歌手安德烈的《Champagne》。她只听得懂这一个词,这反而能让她更好地感受旋律的缠绵悱恻。
听枫:好听。
闻竹:他是非常了不起的歌唱家,我只能仿个皮毛。
听枫:皮毛暖和。
闻竹:这个很好笑。
她也在笑,笑得肚子更疼了。
听枫:胆在哪个位置?
她以为他会在她发过去的图片上编辑,但实际上,他裸着上身,拍照,标记了各个脏器,再发过来。
听枫:以前看到过一个笑话,小朋友写错字,说“笑得胆子疼”。原来它和胃离得这么近,那也不算错。
闻竹:十分钟之内能到,等等,我接个电话。
听枫:好。
她感觉到一种沉甸甸的失落,压得她抬不起手,松开五指,任手机倒下。
不要娇气,她从来没有资格娇气!肚子痛而已,她经历过更多更惨的。
她忍着痛爬起来,脱下睡衣,重新穿上内衣,换上款式更保守的旧睡衣套,按着肚子走到客厅去等。
口袋里的手机在响。
闻竹:马上到,凯瑞会开门进来,你不用管。
听枫:好。
躺着见异性不好,她留在沙发上没动,等着他们进来。
牛凯瑞领着黄医生进门,第一眼就看到她这张苍白的脸。他向她介绍了黄医生,绕到茶几对面坐下。
黄医生放下医药箱,简单说明了一会要做什么,然后取出手套戴上,隔着衣服,轻轻触碰她腹部,确定部位了,再加压,不时地问她感受。
随后是量体温,看脉,拿药,给了她药片加一个贴。全程没人问她是吃了什么,有没有拉肚子,让她免于尴尬。
牛凯瑞主动帮她倒了热水过来送服药片。
黄医生回头和他商量:“没有发烧,也没有脱水状况,不严重,先观察吧,我取个血样回去检测一下。”
“嗯,她没有不良习惯。”牛凯瑞点头,再看向于听枫,似乎在等她意见。
她点头说:“应该没事的,以前没有过。”
过去一年,忙的时候经常顾不上自己进食,胃闹过几次,都不严重,吃上一片胃必治就好了。很久没出过这种情况,所以她没给自己备药。
黄医生笑笑,说:“排除一下,指尖取少量血即可。”
取完血,他起身告辞,牛凯瑞没打算走,提醒于听枫:“你去休息,我就在外面,有事你叫我。”
她点头,走到卧室贴好膏药,躺了两分钟,又爬起走出来,坐回到他对面。
“有哪条法律规定,离异的人不能开婚庆公司吗?”
“当然没有,如果对方以这个为理由来侵害……可以用‘恶意歧视’反击她。现在的社会形势,是鼓励离异女性发展事业的,不用担心,可能会有些许反对声音,但总体来说,明智的人更多。”
这和莫妮卡的律师说法大同小异。
“我……阳梅子那边的事,好处理吗?”
牛凯瑞点头,说:“当年彩礼都是现金支出,证据不够充分,警方没有立案,只是登记在册,时间间隔久,所以定罪难度大。那三位都在外地务工,其中一位和相关人证都已经赶过来了,另外两位也已经联系上,正在沟通。我们给出的条件是不管起诉结果如何,我们都会算足补偿给他们,因为物价水平不同,预计是给付六倍。”
“这个钱我来出。”
虽然不甘心,但总不能让他们出谋出力又出钱。
牛凯瑞失笑,突然说:“我对你有好感,所以想问一下你,和他是个什么打算。我知道你不是看中物质的人,但提出这一点时,有必要说明一下我目前的情况。律所高级合伙人,房产一新一旧,有存款无贷款。旧的房子位置好,但面积比较小,目前出租,新的在……”
于听枫搓搓脸,抓紧说:“我跟他,就你看到的那样。牛律师,不好意思,我没有再婚的打算。我跟他,可能也就……总之,我和你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并不是合适的婚恋对象。”
她为了说服他,举出了一个他无法反驳的例子:“就算我想结婚了,我生的孩子可能随我,资质会很平庸。而我,我不愿意鸡娃,我更希望他活得快乐自在。”
“这些话,你告诉过他吗?”
应该算吧。
她点头。
牛凯瑞也点头,说:“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