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个子在增长，体重也在增长，最胖的时候，在照片里的占比，是迈克的一点五倍。
她忍不住笑了。
很快，和服照出现了，下一张，还是在日本，但明显已经减肥成功，和一起出镜的男孩一样，只是微胖。
再往后，是毕业照，一张合照，一张单照，这时候的他，不胖了，也不笑，神情是迈克的翻版。
手指继续往下划，下一章并不美妙，才看一眼就让她心头一跳。
红发美女亲昵地靠在他肩上，两人一齐望着背对镜头的第三人，身后是热舞的男男女女。昏暗的灯，台面上摆放着许多杯子，右侧是成柜的酒。
应该是在酒吧，这是他们张扬的青春。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她心口憋得慌，按掉手机，放在一旁不管。
“怎么了？”身后的他，又发声了。
“睡觉吧。”
他带着笑意说：“多一个字，生气了。每次你说‘睡吧’的时候，特别温柔。在你之前，有过三任女友，都在里面，没有过露水情，那不是我的风格。你有知情权，所以都加在里边，红头发是伊利亚……”
“你跟亚有缘分。”
他又在笑，分明是欺负她，她气不过，用手肘回击。他受了这一下，把她抱紧了，第一次用服软的口气说：“纯属巧合，别生气，真的是凑巧。金发的是卡萝，法国人。最后一个就是格雷西亚，本名周绪，情绪的绪。父母祖辈都在旧胡同里生活，跟爱新觉罗没有一点关系。”
他提起过往情史，让她心里不痛快，但他愿意说出来，又让她隐隐生出了一点期待。
网上有情感博主总结的一条定律：在两性关系中，分享欲是极为关键的一点，两个人之间，如果有说不完的话，那爱情的热度就不会退。
分享欲不会消失，但是会转移。
他在那边吃的关西寿喜烧，拍照发给了她；他看到了别致的庭院，也发给了她；他看到了干净纯洁的天空，提醒她一起看。
那以前呢？他们之间的交流极少，那时候，他在和谁分享？
“你和谁说过这些？”
“没有，不需要跟谁说。相信我，只有这三个前任，你不想看，可以跳过，不过别的照片也无趣。扎丸子头和辫子的照片就在卡萝之后，嗯……丸子头大概是倒数第四排，可以直接刷到后面去。”
“可以看吗？”
“当然。”
这又勾起了她的兴趣，顾不上吃醋，再次解锁查看。
他的记忆力很牛，确实是在倒数第四排。丸子头有三张照，一张在打高尔夫，不远处站着白头发的老迈克。一张站在铁丝网前，和黑人青年一起抽烟，两人都侧对着镜头，像是在交谈。一张亚洲蹲，正仰头看着谁，嘴角带着坏笑。
和她以为的闻总，判若两人。
丸子头后有一张光头照，和同框的五人一样的装扮：穿着卫衣牛仔裤，手里挥着鸭舌帽，像是在抗议什么。
她想起一件事，撸起他袖子查看胳膊。
“没纹身，看着显脏。也没吸过毒，D麻都没尝过，我知道有些事能碰，有些不能。”
她讪讪地解释：“刚才看错了。”
从前几乎没有机会看他的身体，唯一一次灯下的裸程相见，她光顾着害羞去了。
“嗯。除了这些，只有证件照或者新闻活动照。”
她并没有追问，他太坦白了。她点开那张四条斜侧分辫子组合的照，忍着笑问他：“这个也是你自己扎的吗？”
他将下巴靠上来，瞥一眼又闭上眼，懒洋洋地说：“别人编的，他们在为一个脑瘤孩子募捐。我捐了几百，美金，当时只有那么多现金。”
她反手摸摸他短短的头发，有些惆怅地说：“好看，很特别。睡吧。”
“嗯。”
他就近在脖子那亲了一下，真的沉沉睡去了。
她继续翻看下面的照片。之后全是户外照，应该是和朋友一起度假时，顺带被拍的，没有一张是在C位。
他的朋友圈干干净净，他的衣服皮带鞋子都很贵，但基本没有LOGO。
这是在经历过青春放肆之后，沉淀出来的低调不外露。她也不愿意发朋友圈，但原因不一样，她会感觉羞耻，这是长久沉浸在自卑里形成的创伤后遗症：害怕被否定，被挑刺。
手机覆在她胸口，真的很沉。
两人锁在一起，相贴的部位很热，她既不想开空调，也不想挪开。
就这样吧，她放空大脑，闭上眼调整呼吸。
他并没有睡很久，她醒来时，他正举着手机在回复什么。她一动，他马上看过来，带着笑问她：“饿不饿？做检查要禁食，暂时不能吃东西。”
她摇头，摸到自己的手机看一眼时间，问他：“中午你有安排吗？”
“没事。”
“那我们去看看奶奶。”
“好。”
月付一万多的老年公寓，服务确实好。每次去看望，老人身上和居住环境都干干净净，护工对老人的态度也很好，亲近又尊重。
这一次，杨含照例忘了孙子是谁，也不记得于听枫。
护工提醒她“是枫枫来看你了”，于听枫把提前做好的桑葚饼拿给她。她吃了一块，很快想起来了，拉着于听枫不停地说，高兴地分享她觉得重要的事。
于听枫陪她坐在窗边聊，他在不远处站着看她们。
护工离开的空隙，于听枫找个理由帮老人检查了背和胳膊。哪哪都好，总算放心了。
临走时，老人把“中奖”得来的小铜铃送给她，至于他，什么都没有。
她将铜铃上的环串在手指上，轻轻带动它摇晃，发出声响。
他故意幽幽地说：“我没有，你有。”
她忍不住生出一丝得意，但很快善良占了上风，将铃铛让到他面前，说：“送你了。”
他笑了，接过来，学她那样晃一晃。
“奶奶记得你的，她经常说起你。闻南竹，为什么以前不多回来看看她？”
老人记忆里的他，可能还是那个大胖孙子，和眼前的形象对不上号。
他将铃铛抓牢了，皱眉说：“闻朗……父亲不同意我回来看望，现在想来，他或许是想保护我，希望我不要受豆芽影响。又或是希望能将现实隐瞒到底，继续营造家庭幸福的假象。但是当时的我，误会他们并不愿意接纳我融入这个家，所以宁愿跑去日本度假。”
“那为什么后来又要强迫你回来？”
“不放心彧蔚吧。他的所有私人物品都不见了，我跟他相处的时间不多，没法去探究他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
他把铃铛换到另一只手，腾出右手为她开车门，等到她坐好了，他弯腰，贴近了说：“我很庆幸自己答应了。”
他没有等她回应，笑笑，绕到另一面上车，和司机简单交代了一下接下来的行程，又回头提醒她：“做完检查就去吃东西，很快的。”
她终于想起了对“胃镜”的恐惧，一把抓住他胳膊，焦急地说：“我不做胃镜。”
“不做，只做B超，好不好？”
她愣了一下，然后点头说：“好，做这个。”
医生解释过，B超检查有一定的局限性，但她这么紧张，只能先做这个排查一下，以后再慢慢哄。
他摸摸她后颈，提醒她：“这个预约在11月，现在气温高，难护理。”
“好。”她笑笑，说，“我不怕痛，但就是有点恐惧那个，你看过那种把蛇吞下去的影视情节吗？”
原来是怕这个。他松了口气，说：“如果必须做，那做胶囊胃镜，不需要插管子，吞一个胶囊内窥镜就可以，它会自行排出，不需要额外处理。”
“那现在能做这个吗？”
如果不是生鸡蛋引起的腹痛，会不会是那隐形眼镜？
“那个要禁食的时间更长，现在不合适，今天先做B超。应该不要紧的，做检查只是以防万一，不要担心。”
“好。”
她也希望自己能成熟稳重，但在就医这事上，她有心理阴影，没法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