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这一单，就是佟长星朋友的回门宴。新人约定双方分开办，所以这次只有女方亲戚和家人参加，是小宴。相比婚礼，这次的布置任务要轻松得多，也不需要司仪，女方的表哥自告奋勇揽了这个事。

    但于听枫还是跟着苏莎去了。

    如她所料，佟长星果然提早到场，现场布置一完成，他就找了过来。于听枫跟苏莎打了声招呼，同意和他单独谈谈。

    “现在没有别人在，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

    “我发给你的歌，你听了吗？”

    “没有，我没音乐素养，不配欣赏。”

    他曾经说过这句，现在听起来脸上烧得慌。

    “听枫，你认真听我说一次好吗？我真的真心爱着你，过去这两年，我一直在懊悔当初的不告而别。我去你们公司找过很多次，她们没有跟你提过吗？”

    “没必要。”她看了一下表，提醒他，“时候不早了，有话快说。”

    “听枫，我爱你！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你离婚了，你不要再拿这个当幌子。”

    “我们离着玩的，跟你没关系。你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吗？”

    佟长星心急，凑上来，抓住她胳膊，阻止她往外走，苦苦哀求：“请你信我一次，我真的爱你，我不想再错过一次。我不介意你离过婚，听枫，我爱你，我把对你的爱，都写在歌里，你一听就会明白的。我这几年过得浑浑噩噩，经常脑子一片空白，但只要一想到你，灵感就源源不断。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于听枫第一时间甩开了他的手，冷冰冰地盯着他。

    “你在夜店卫生间跟她做到高潮，倾情表白你十五岁就爱上了她的时候，有没有灵感？你跟她在地下停车场搞车震，挂我电话，让我在寒风中瞎等的时候，有没有灵感？”

    他脸色大变，想否认，但这样准确的细节，容不得他狡辩。

    “听枫，我……那是喝多了说的醉话。她这个人很浪荡，太风情，太勾人。我……我跟她，只是玩玩而已。我定力不够，没能抵挡住诱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所以之前没脸来见你。但是听枫，我真的忘不了你，我爱的是你，不是她！”

    “这些鬼话，别说我了，你自己信吗？你有权利爱她，她的过去和年龄是你要考虑的事，与我无关。你可以和我分手，但你应该说出来，而不是隐瞒、利用，还有一次又一次地欺骗。我一直在等你坦白，等你说一声对不起，然后我尽力说服自己去原谅你，和这段不堪的过去和解。但你没有，所以不要再提旧情义，我没法原谅一坨臭狗屎，也不可能再接受它。”

    她身心俱疲，无力地靠在了墙上——一个说着虚假的“我爱你”，一个说着泛滥的“对不起”，都不是她想要的！

    为什么？

    也许她真的不值得人爱。

    “对不起，听枫，听枫，请你原谅我。我以为把这些事翻篇会更好，所以不敢提，不敢说。你那么好，我是真的爱上了你，看到你跟那个人站一块，我心如刀割。跟她那一段，只是年少无知犯下的错，请你原谅我，再相信我一次。我们都撇开过去，重新开始，好吗？”

    “佟长星，你改名佟斯达，只做幕后不敢走到台前，是因为聚众吸毒留下了记录。那个举报电话，是我打的。我不想说对不起，也不想知道你们在戒毒所的那段过去又发生了什么，导致彼此撕破脸，那跟我没关系。如果你还要点脸，请你还我一个清静。谢谢。”

    “你……”

    “方方喜欢你，你装着不知道，一次又一次地联系她，甚至特意为她COS林佳树，唱《 Red Swan》,给她希望又没有下一步回应。你复制了一个那时候的我，然后在我面前反复提她，不就是希望我吃醋，重新在意你？这是你曾经用过的套路，那个可怜的工具人现在还被你左右。你对不起任何人，你根本就没变，还是那么无耻！”

    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用力拉开仿铜门，快步走了出去。

    苏莎察觉到她靠近，马上抬头看过来，眼带关切。

    于听枫笑笑，小声说：“好师傅，中午我请你吃饭。”

    苏莎抬高手里的记事板，在它的遮挡下偷笑，眨眨眼表示同意。

    不用管拍摄，不用管流程，午餐时间很宽裕。午饭都是自理，两人特意落在最后，苏莎挑的是减肥期吃了罪恶值偏低的烧鸟店。

    “姓高的那事，处理完了。”

    于听枫很惊讶，小声问：“什么结果？”

    “Lowell那里，老莫一番阴阳怪气，明怼暗骂，应该是讨回来了。高晨阳不肯来见面，只在电话里道歉。嗐，没法制裁他，没有签订正式的劳动合同，就没法追讨违约金。简历里没用假章假证，就不违法。这家伙只承认撒了个小谎，说是求工作心切，至于泄露同事个人信息，那是不小心，‘无意间’说给了朋友听，以后会注意的。玫瑰买包花的那一万多，他怕招惹麻烦，原价退款。就这样咯，唉！真想揍死他。”

    “嗯，做无耻的事，成本好低。”

    “有感而发？”

    “有点。”于听枫笑笑，接着说，“别担心，都说清楚了，我没吃亏，我一直有个隐藏大招没放出来，刚才……算是爽到了。”

    “那就好。前任都是狗，烦死人。”

    “你这，有状况吗？”

    “嗯，算了，说起来恶心。”

    “反正没事。”

    苏莎笑出了声，将提灯塞到嘴里，拔出签子，然后将卵黄一口咬爆，包着嘴嚼咽，含含糊糊问她：“你为什么不吃这个？好玩又好吃啊。”

    “对生的过敏。”

    “好吧，那我都吃了啊！”

    “没问题。”

    “我第三初恋回国了，最近频繁联系我。”

    “第三……初恋？”

    苏莎笑嘻嘻答：“第一和第二都只是暗恋，没搞上手。”

    “明白了。当初为什么分了？”

    “一条弄里的青梅竹马，家庭条件就那样，学习特别牛，出国五个月就出轨了，可能更早。我TM辛苦打工攒钱，又得了爸妈的赞助才凑够往返机票，特意飞过去看他。到那才知道他给白富美高中生当三陪呢，就在上飞机前，我还收到了他发的信息，喊我亲爱的小宝呢，把我恶心哭了。”

    “他现在是个什么意思？做了这样的事，不至于还想着冰释前嫌吧？”

    “岂止是冰释前嫌，还想着旧情复燃呢，老来找，说话巨油腻。关键街坊还有他家人都觉得他这海龟精英能看上我，是我家祖坟冒烟，拼命起哄撮合。我妈快气死了，叫我出来躲一躲，昨晚我在老莫家打地铺。”

    她那有个空房间，可是一来彧蔚回家没地方睡，二是闻南竹未必喜欢家里来人长住。于听枫有些为难，好在苏莎很快又补充说明：“老莫快要当夜宵店老板娘了，两人打得火热，我刚好给她看看孩子。”

    这段时间忙着处理自己的混乱，忘记关心老莫的感情问题了。于听枫有些自责，焦急地问：“这话是她说的吗，老板娘这个？”

    “你不是知道吗？老莫说这事告诉你没关系。”

    “我知道一点，求婚，拒了。”

    “嗯，那家伙太会了，知道老莫怕什么就杜绝什么。人家主动说要去结扎，怕被误会弄虚作假以后说不清楚，约了手术再叫上她去见证，关键还带上了自己妈。那可是三代单传啊，铁石心肠都热熔了。老莫拦了，说有那个决心就够了，她愿意再冒险一次。”

    “真好，感觉挺用心的。”

    一个男人肯为女人放弃传宗接代，做结扎这种看似伤害不大，但极伤面子的事，百分百是真心。

    要是她的感情也这么清晰明朗就好了！

    “是啊，老莫一直说喜欢他的□□，嘿嘿……现在连内在也一块喜欢上了。好想见见是什么样的神仙□□这么迷人。”

    于听枫差点笑出声来。

    苏莎摇头，甩掉猥琐，恢复自己的感伤，很是郁闷地说：“我每一次谈恋爱都很认真，然后每次都是被甩或者被伤害的那个。唉！我打算去那个塔罗馆占个卜。”

    “别信那个，免得影响自己正确的判断。我读的高中附近有座算命桥，每天有七八个算命先生在那摆摊。我没给钱，只是经过，有一个老人突然指着我，说我有福相，要不了几年就有三个儿子，然后一脸高深地等我追问。我们那多少有点重男轻女嘛，他以为我会很高兴，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高中还有一年，还有大学四年，怎么可能几年生一窝？再说了，要真的生出三个儿子，那有什么福？简直不想活了。高兴才怪，现在想起来都胆寒。”

    “哈哈哈哈……”

    吃完饭，苏莎回请了奶茶。两人一起赶回会场，耐心等着新人们送完亲属，然后收拾。

    苏莎点完清单，走过来帮忙封胶带，小声说：“那个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他是女方亲戚吗？上次也在啊。”

    于听枫把箱子搬到货运电梯那，小声答：“伴娘是新娘表妹，伴娘以前就追过他，两人哥哥妹妹地喊，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

    “茶妹啊，难怪了。你跟他对决的时候，她就来了，一直问东问西的，我还担心是现任呢。”

    “你放心，她才是心虚的那个。”

    “也对。”

    仓库丢蜡烛的事也挣来一个好处：那边老板的远方亲戚，被派遣出来跟车，半年内免费帮忙清点，在宴会现场就点数交接，有问题仓库负责。

    几个同事一起坐地铁回公司，抓紧忙手头上未完的活，免得休不成那三天假。

    苏莎手里还有两个单，于听枫手上没有别的事要处理，一步不离地跟着学。

    卢长逸把自己用过的旧笔记送给了她。晚上等餐的时候，她摸出来翻看。闻南竹倒完酒，凑过来问：“我能看看吗？”

    “可以，同事的工作笔记。”

    她把手上这本薄的给他，再把厚的那本拿出来看。

    “这是男同事写的。”

    “嗯，你怎么知道？”

    “笔迹。”

    她暗自纳罕：这字不算阳刚，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主动解释：“字很漂亮，在有争议或待定的地方，都是下划线，而你喜欢加问号。”

    当然，主要是第六感。

    “有道理，苏莎也喜欢加问号。有关于这行业的书，我感觉还不如直接看他们的笔记，这都是实战经验。”

    “我明天中午有空，给你们送点吃的来，你分给他们。”

    中午那点空，是用来吃饭和休息的。

    “不用吧，我请苏莎吃过饭。”

    “还没请这位同事吧？单独请不方便，我送来，不耽误你们的工作，也不至于太尴尬。”

    “好吧，那你叫跑腿送就行了。”

    “我会看着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