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

    “阿娘,我怕!”

    悠儿一边叫着,一边跑到大堂,钻进了母亲的怀里,紧张地闭起双眼。

    “别怕,我们不会有事的。”母亲用一只手抱住了小小的悠儿,虽然悠儿还是感受到,母亲的身体也在颤抖。

    “夫人,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一个手持明晃晃银刀的魁梧壮汉问着悠儿的母亲。

    “官家已经掌握了太子谋反的证据,太子已被赐自尽,传官家口谕,二皇子萧怜,褫夺太子封号,男家眷尽数赐死,女家眷充入掖庭为奴。”

    悠儿的母亲扶着悠儿一起向壮汉跪下,磕头。母亲说道:“谢官家恩典。”

    悠儿还小,她不知道母亲在说什么。

    但是她刚刚在姨娘屋里玩耍,姨娘突然就往房梁上架上了白绫,自尽了。

    姨娘生的弟弟也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捉住,套上了枷锁。弟弟吓得大哭,悠儿躲在一角吓得尖叫了起来。说着男人向着悠儿走了过来。

    悠儿连滚带爬地立刻从姨娘屋里跑了出来,她看到府上的下人们不是在收拾包袱,就是在争抢东西。同时,还有几个身着披甲,手持银刀的人冲进了屋里。

    有的姨娘,看到大汉们闯入屋内,直接拔出小刀插进了自己的脖颈,被喷了一脸血的弟弟们在姨娘们身边大哭。大喊着“小娘你怎么了了。”

    这些披甲执刀的人,并没有对悠儿这个小姑娘做什么。悠儿以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知道去园子里的正堂找阿娘,那是阿娘住的地方。

    阿娘这些日子,行动渐渐不便。悠儿记得自己总说,阿娘的肚子变硬了,是不是吃了什么硬东西,不好克化。现在这么多大汗来欺负自己的家人,她想看看自己的阿娘怎么样了。

    看到阿娘好好的跪在正堂,大汉们并没有对阿娘怎么样,悠儿这才感觉到害怕,她一下子扎进阿娘的臂膀,却发现阿娘只是强装镇定,实际上,阿娘颤抖的身体出卖了阿娘。

    悠儿紧紧抱住阿娘,直到阿娘让自己跪下谢恩。

    悠儿跪下磕完头,重新直起身子,才发现大汉们已经把自己的弟弟们押送到了正堂门前。

    弟弟们被绑住小小的身子,脖子上还带着枷锁。一些大汉把弟弟们的头压低,让弟弟们的脸贴在地上。弟弟们被掐住小小的脖子,疼得直叫唤。

    “弟弟们,你们怎么……”

    还没等悠儿说完,阿娘突然捂住了悠儿的眼睛。悠儿感觉一股血腥味儿的滚烫的水,喷到了自己的脸上。

    阿娘缓缓放下捂住悠儿眼镜的手,悠儿看到弟弟们已经直挺挺地倒在了自己面前,每个人身下都是一团逐渐扩大的猩红,散发着浓浓的腥气。

    “夫人,跟我们走吧。”

    几个大汉围上来,给悠儿和阿娘带上了脚链和枷锁,手上捆绑上粗糙厚重的麻绳。

    带上这么重的束缚,悠儿跟在阿娘和大汉后面,慢慢走出了正堂。

    昔日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大院,现在已经是一片狼藉。家奴们背着包袱四散奔逃,每个屋子里都传来婢女的哭声,还有老妈子的求饶声。

    悠儿慢慢走不动了,她感觉自己的脚和手磨出了血,每走一步都要承受一次钻心的疼痛。

    看着悠儿慢慢走不运动了,阿娘弯下腰温柔且轻声地对她说:

    “别怕,你的皇祖父请我们去宫里做客。你皇祖父是好人,这些是他招待我们的礼节。”

    是吗?阿耶前几日,也说过,要带自己和弟弟妹妹们去皇宫。父亲还叮嘱他们,这是他们第一次见皇祖父,可要好好准备。

    悠儿记得,几天之前。自己住的宅邸里,还是另一番样子。

    门客们像往年一样一大早就聚在大门前。府邸正门一开,门客们鱼贯而入,嘴里说着各种祝福的吉祥话。父亲端坐在主屋的主座上,拱手向着这群嘁嘁喳喳的文官回礼。母亲身体日渐行动不便,她还是携各屋的婢妾,小儿和奴仆在后院,或折纸或糊灯笼。管家整理着各地送来的贡品。

    这些贡品里,有不少珍稀罕见的玩意儿,很多都是平常人家吃不到山珍野味。平日吃的羊肉鱼肉已经进了一车接着一车,新鲜瓜果也是被一对仆人背着竹筐往仓库去送。

    这些悠儿都不关心,她只知道今年送来了好大一枚西瓜。父亲说,过几天就要去宫里了,吩咐自己抓紧时间和各方的弟妹们排练了一些小儿斗舞的戏。如果他们惹得皇祖父开心,这枚大西瓜就全归孩子们吃。

    可现在,那一枚放在供桌上的西瓜,都已经被摔得粉碎。弟弟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自己怎么去给皇祖父献舞呢。

    悠儿没有哭,她只是觉得自己已经慢慢走不动了,接着,她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悠儿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一群陌生人团团围住,他们嘴里说着“可怜啊可怜……”“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好……”

    悠儿不懂他们说的什么,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是身上的枷锁已经去了,身子轻盈了不少。她走出人群到院落中去,这不是自家的府邸,但是墙比自家府邸高了不少,也华丽了不少。但是这院中唯一的华丽也就只在这墙上了。院中到处是卷起来的布匹,线圈,织机倒是不少,就是破了老了。

    “我阿娘呢?”她问道。

    众人不敢回答,此时,阿娘正在承受刑法,她脸上多了一些痕迹。还没等脸上的血迹干净,阿娘就被慎刑司推了出去。阿娘忍受着脸上的疼痛,走回了西苑。

    悠儿看到阿娘有肉模糊的半张脸,吓哭了。

    等阿娘的血迹干了,悠儿发现阿娘脸上是多了一个像是字的标志。悠儿不认识这字。

    “阿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我想弟弟妹妹和阿耶了。”

    阿娘低下身子跟她说,“从此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这些人,就是我们的家人了。”母亲温和地将十一转过身,指着那群站在织机周围的人说:“囡囡,从此之后,你要叫她们嬢嬢。”然后,母亲伏在小十一耳边说道:“从此以后,忘掉你以前的名字,你以后就叫梁十一了。”

    在陌生的环境里面对陌生的人,悠儿唯一的依仗就只有她的阿娘,她快速的点了点头。走到那群人面前,做了屈膝礼,说:“各位嬢嬢好,十一给你们拜个年,祝你们新年事事顺意,平安喜乐。”

    那群陌生的女人迅速会意,纷纷夸起来,什么十一真懂事,真孝顺之类的说起来没完。还有人跟小十一说起自己姓什么,什么时候来的西苑,为什么来的浣衣局。不足一个时辰,小十一便跟浣衣局的每一个嬢嬢都热络了起来。

    虽然过去许多年,梁十一已经完全不记得这些嬢嬢为什么来的这里,但是她记得她们每天都要辛苦劳作,她们的手上不是疮就是茧。梁十一不理解,她们似乎是虔诚的信徒,从不抱怨,永远逆来顺受的意义是什么,甚至每一次有累活重活配给她们,她们都抢着接受,像在洗刷罪名一样地洗着一件件粗布衣服。

    但是她心疼这些嬢嬢,也心疼和这些嬢嬢一样做活儿的阿娘。为了让这群日夜劳作的女人舒服些,她时常替这些女人柔肩捶腿,帮她们生火做饭,身上的粗麻布穿久了也习惯了。

    日积月累,她和嬢嬢们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尤其是里面身子最修长的徐嬢嬢。徐嬢嬢真把小十一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劳作完了,就把小十一抱在腿上,娴熟的和她玩小孩子喜欢的推拉游戏和翻花绳。

    还有一次,梁母腹痛不止,也是徐嬢嬢一直安抚梁母。梁母腹痛闹了一晚上,但是一点没影响看门护院的人,小十一睡了一晚上第二天见到了身子轻盈了不少的阿娘,开心坏了,暗自佩服徐嬢嬢,好似她掌握了什么神奇的道家法术一般。

    就这样,梁母和十一在浣衣局过了三年。直到另外一个配着刀剑的人找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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