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的嬷嬷们还在忙活着，十一把乐知带到了自己上一次爬上的山头。“好香啊，看来这次嬷嬷们做的饭食比晚膳要美味几百倍。”十一漫不经心地欣赏着整个澄田庄的景色。

    “十一，康宁公主殁了。”乐知还是很难受，这个和自己见过几次面的人，就这么自缢了，他责怪自己应该看出康宁公主闷闷不乐的样子，然后给她一些关怀。

    “如果那个时候，我给康宁公主诊几次脉，就会发现她郁郁不乐的事实，然后我会给她开几张药方，帮她疏解郁闷，这样，他也不至于在嫁人之前自缢身亡。只要她嫁了人，她就可以摆脱李贵妃了。”乐知替康宁公主感到遗憾。

    “嫁了人？不可能。康宁公主在宫中本就不受重视，李贵妃遇事也不替她说话，她嫁去夫家，远离官家这个唯一和她血脉相连的人，就会有人替她主持公道了？你以为逃脱了一个李贵妃，就没有别人欺负康宁公主了？”

    十一的眼神越发阴冷。“连福宁公主这么受宠的公主，在死后都被官家抛掷脑后。李贵妃多次请见官家，官家都以事务繁忙为由拒绝了李贵妃，最后是李贵妃没有办法，只能逼着你和你师傅调查公主的死因吧？”十一冷冷地说完。

    “是啊，那段时间可真是累到连脉案都无力拿起了，后来李贵妃就疯了。官家也不再管李贵妃了。”乐知点点头。

    “我那段时间在锦安宫，亲眼见到李贵妃惩罚低阶嫔妃出气。按理说，李贵妃和福宁公主受到优待已经够多了，你和你师傅觉得福宁公主性子可爱，还巴巴地帮李贵妃调查公主的膳食档，真是可笑。你也不多出去看看，锦安宫里那些不受宠的嫔妃都是什么样子。”

    “我知道十一你那些天受了惩罚，我知道你委屈，可是公主对你并没有恶意，官家和李贵妃惩罚你也是你玩忽职守，虽说惩罚是有些过重，但是你不能因此就记恨宫里的所有人。福宁公主最多有些娇惯，不尊重下人，可是你也不能……”

    “福宁公主，就是我杀的。”十一冷冷地说。

    “什么，你是……”乐知用手掌捂上了自己的嘴，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

    “十一，确实是这样吗？”一个男人从乐知背后走了出来。

    “云清师兄。”十一对着那个男子行了礼，“那天多谢你把我绑了起来，不然，我毒性发作，说不定会重伤林医官。”

    “你们是，什么关系？”乐知看看面前的十一，又看看身后的高大男子。

    “我是程云清，就是我把你眼前的这位，原名萧承悠的郡主，现在叫梁十一的民间女子，从掖庭救到了童子军营。”程云清对着乐知说。

    “你是，萧承悠。”乐知瞪大了眼睛看着十一。

    十一点了点头，问程云清：“是不是四王爷又要救掖庭的无辜犯人出来了？”

    程云清摇摇头：“并不是，康宁公主死在公主府，和宫里没关系。几个侍女说，康宁公主已经郁郁不乐好多年了。她的这门婚事，是官家草草定下的。李贵妃早就管不了康宁公主的事了。”

    “什么，你真的是，萧承悠，你不是死在掖庭了吗？”乐知抓住十一的手，激动地问着。

    “是啊，我走出掖庭的那几天，宫里死了一个小宫女。和我差不多大。要不然，我怎么从掖庭脱身，我从掖庭神秘消失，掖庭一定会追查。只有看到我的尸身他们才肯罢休。我就这样，借着冀州女子梁十一的身份活了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你叫我十一了。”十一把手从乐知手里抽出来。

    “体会过官家的冷漠，你才知道，这福宁公主和康宁公主这辈子已经过得很幸福了。你也没必要在这里为她们伤感。”十一一边说，一边掐着自己的手指。

    “掖庭里，还有一些无辜的孩子等着我们去救，我不杀掉福宁公主，那么掖庭里的那个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得救？你也知道，掖庭里面的人，是比一般的奴仆还苦的奴仆，连孩子在里面也不能不干这些粗活。我就是帮着我阿娘，洗了好多年下人的衣服，最后才被戚总兵和程云清师兄带出来。”

    “其实，戚总兵是听了徐惟怜的话，才来找的你。”程云清师兄说。

    “那个时候，大瑜和大凉刚打了败仗，要上贡白银和生绢给大凉，那个时候大瑜很穷，连宫室都没钱修整。西苑围墙下面有一个坍塌的小洞，被荒草掩埋住，徐惟怜就是那个时候偶尔从洞里钻回去找她母亲，还把你的弟弟救走了。后来你阿娘也出来了，和弟弟在乡下过了很多年的苦日子。”

    “什么，我还有一个弟弟，我母亲在掖庭生的！”十一想起来，怪不得她刚进入掖庭的时候总觉得阿娘的身体越发笨重。

    “她发现了你有当兵士的天分，她回去之后，跟戚总兵软磨硬泡，说她又发现了一个天生奇才。戚总兵这才来掖庭找你的。”程云清师兄说道。

    “戚总兵不是，军队的人吗？徐惟怜不是暗阁的人吗？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十一问道。

    “因为四皇子。四皇子和暗阁的人以及戚总兵都有些私人交情。”程云清回答。“戚总兵是军队的是不假，如果没有四皇子在后面疏通关系，你觉得一个兵士，是怎么来光明正大地出入皇宫中的掖庭的？”

    十一想起来了，阿娘家里的两个男孩，那个大一点的，应该就是自己的亲弟弟。

    “你还有一个弟弟！”乐知惊奇地说道。“你们既然都从掖庭出去了，为什么不去找我爹娘帮忙。你们辛苦过了那么久。”

    “因为，我们的身份都已经是假的了。我就算告诉你我是萧承悠，可是在官家和天下人那里，我已经作古了。我就是冀州人梁十一，我的家人因为蝗灾，都死绝了。”

    十一走到程云清面前，说：“程师兄，也是歃血盟的人，是吗？”

    程云清点点头，“不过，戚总兵不是歃血盟的人，他来看你的那天，是我毒晕了看门的人。不过你放心，戚总兵敢找你进军营，就是有人替他扫平了障碍。”

    “那，程师兄替我多谢谢四王爷。”十一向程云清作揖。

    “你还是亲自去谢他比较好，他在京城忙着康宁公主的丧事。他应该是皇族中唯一一个知道你还活着的人了。”

    程师兄说完，就下了山。留十一和乐知两个人在山头上看风景。

    “十一，怪不得你对福宁公主和康宁公主表现地这么冷漠。”乐知说。

    “是啊，她们这些人，对我来说，只是最容易利用的工具罢了。”十一摇了摇头，“用这些人命，去换别人的人命，乐知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个坏人啊？”

    “是，也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们救人，不能把无辜的人牵扯上。”乐知牵着十一的手，不知道自己怎么评判十一的行为。

    “无辜之人的命，早就牵扯了很多条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们家当年也很无辜。我现在没有空闲去怜悯那两个养尊处优的公主。”

    十一看着身边表情错愕的乐知，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医士心善，以救人为己任，可是对我，有时候杀人才能救人，救更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