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三十，小区里的停车场空了不少，缺少了人气，连冷空气都凛冽了不少。
林念佳要一连上四个晚班，她一直睡到了下午才堪堪伸了个懒腰，磨蹭地起了床。今晚吃年夜饭，虽然只有一个人，林念佳还是不愿意应付了事，毕竟冰箱里的羊肉是专门留到了今晚才吃的。
起床便开始里里外外地搞卫生，忙完了一圈，她下楼扔垃圾。走到一楼，就看到铁门大开，老张叔正拿着铲刀努力清洁铁门。
“新年好呀，”林念佳认出了这位老人，主动打了招呼。
“诶，新年好，新年好呀小姑娘。”老张叔也笑着抬起头回应，“没回家过年呀？”
“今年不回去了，留在这里上班。”
等林念佳扔完垃圾回来，老张叔还在跟贴门上顽固的胶水抗衡。
林念佳忍不住凑上前去，“拿水打湿了再铲，才容易弄干净。”
“哎哟，这个胶水太牢固了，实在是费劲儿。我得回家拿桶水下来再试试。”
林念佳想了想，“我家里正好也有比较强力的清洁剂，应该能好用点。我去拿下来，你等一下。”
说干就干，她出门前正好也在家里搞卫生，几瓶清洁剂都翻了出来，她随手拿上一瓶，再打上一桶热水，丢进一块抹布，又风风火火地下了楼。
先喷上几泵清洁剂，再用刮铲使劲推，最后用湿抹布擦干净，两人配合得默契，这忙活的过程中两人的嘴巴也没停，不住地唠嗑。
“叔叔你今年家里过年几个人呀？”
“害，我就跟我老伴儿俩人，你叫我老张叔就行，我跟老伴儿在家过年，俩小孩儿都在外地呢，初二初三才回来。”
“那也不错，到了初二家里就热闹了。”
“你一个人过年，今晚年夜饭有没有好好准备啊？”
“有，我家里有饺子，也炖了羊肉。”
“不错不错，现在很多年轻人自己一个人住，就糊弄着吃。平时就算了，年夜饭还是要好好准备的，吃得丰盛了，下一个年才有好兆头。”
不一会儿，铁门上的胶水印就干净了。
“好啦，现在看起来干净多了。”林念佳将抹布扔回桶里，满意地看着干净的铁门。
老张叔则是满意地看着林念佳，“谢谢你啊，姑娘。”
两人收拾东西往楼上走，老张叔住在四楼，正好是林念佳的楼下。
送完了老张叔，林念佳继续往楼上走，还没到转角处，身后传来老张叔的声音，“诶，姑娘，年夜饭得吃鱼，这样才是年年有余。”
“我一早去市场买了很新鲜的鲈鱼，都要提前订才能买上的。”
“要是不嫌弃的话，今晚跟我们两个老人一起吃个年夜饭吧。”
林念佳正将羊肉盛到砂锅里，再端到楼下加热。原本冷清的年夜饭，突然变成了邻里之间的聚餐，她原本还有些不适应。但是经不住老张叔的热情，又也许是在大年三十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人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避开孤独。
端着砂锅走进老张叔的家，俩老人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上了。原先林念佳还会担心，老张叔的老伴儿秀姨知道她今晚要过来一起吃年夜饭，会不会觉得太突然。
但是老张叔说到她大年三十也一个人过，秀姨就马上应下了，“那就一起吃，邻里邻居的，热闹！”
虽然两位老人的年龄差不大，但是秀姨看起来要比老张叔再老上10岁，头发都花白了不少。“鱼鳞要刮干净，市场总是刮不干净，你得再仔细仔细，让孩子吃到不好。”
“姜葱蒜都够了吗，要不要我再洗点出来？”
“原先只备了咱两个的菜，要不要我再出去买点？”
秀姨在厨房里找不着活，但是嘴巴也没闲着。
老张叔正在处理鲈鱼，“不用不用，人家姑娘一会儿也从家里拿点羊肉、饺子下来，够吃啦。”
林念佳刚走进厨房，就听到老张叔的这一句话，忙应声，“老张叔，秀姨，我把羊肉煲带下来啦，看看这些够不够，不够我再去盛点下来。”
羊肉煲虽然还是凉的，但是里面利落的羊肉块，大粒的土豆，油星子都结成白块浮在表面，看得出用料十分扎实。
“够够够，这一看就是家里自己做的，姑娘手艺真不错啊。”秀姨一打开锅盖就赞叹不已。
“没有，这是我朋友做的，他手艺好。”林念佳将砂锅放在炉上，“还有饺子，我去拿几碟下来。”
“饺子好，饺子好，那我去把蘸料调一调，蒜蓉、醋、酱油……”
老张叔和秀姨两人常年住在这里，房子里打扫得非常干净。餐桌斜对面就是客厅，电视旁摆着全家福。林念佳路过时瞄了一眼，一儿一女，很幸福的一家人。旁边还摆放着另一家的全家福。仔细端详面孔，能看出是老张叔女儿的家庭照。
“姑娘，来，上桌先坐。”秀姨将碗筷都收拾好了，忙着招呼林念佳。老两口这几年都是自己吃年夜饭，今天难得有人一起来庆祝，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总归是给老房子添了喜气。
秀姨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年轻人都爱喝饮料，我们家里也没有，要不要我去买点喝的来？”，说罢，站起身想准备出门了。
林念佳忙拦住，“不用啦秀姨，今天大年三十哪有店还开着呀。”拉着秀姨坐回桌旁，“再说了，我刚已经看到老张叔炖的老鸭汤了，一进门就惦记上了。”
古灵精怪的回应，逗得秀姨笑得合不拢嘴。“好好，一会儿给你盛一大碗来。你再陪你大爷喝一杯，我让他把珍藏的老黄酒拿出来。”
“这不行，我今晚还得上班呢，不能喝酒。”
“啊，大年三十还得加班。”秀姨又站起身回厨房，“那今晚要早点吃，别耽误今晚上班，我去看看菜都准备得什么样了。”
林念佳这边虽然人少，但也热热闹闹的，许执宇那边的情况就复杂多了。
许执宇老家的亲戚多，一年到头的团圆饭更是能凑到三桌。一大早，七大姑八大姨全都聚齐到他奶奶家里。早上公鸡还没打鸣，就已经听到三姑六婆的声音了。
有人嫌弃别人买的菜不够新鲜，有人抱怨今年的肉菜价格贵得离谱，有人忙着里里外外地打扫。还不到八点，楼下就已经热闹得跟市场一样，许执宇被吵醒，只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发呆。
简单洗漱完毕，吃过早餐，他也加入了忙碌的大军。处理食材、张贴对联、再应付亲戚们的八卦闲聊，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本就不善言辞，便还是像往年一样躲在厨房里忙活。
有亲戚站在客厅聊八卦，捧着瓜子儿，就着茶，将眼目所能触及的家庭拉出来，细数上下三代的家长里短。几个大姨的谈笑间，不管是长辈还是晚辈，都能被拉出来点评个三五句。虽然是暗地里老八卦，但是她们的音量也不低，仿佛是刻意说给周围的人听，以显示自己对这个家族了如指掌，信息通达。
“听说没，他三舅家里的事。”
“啥事儿？他媳妇儿那个？”
“对，啧啧啧，没想到吧，看起来是个老实人……”
“啥事儿啊？”
“他三舅前几年不是做生意，赚大钱了。换了车，换了房，明年估计就要换媳妇儿了。”
“霍，这有啥。有了钱就变了心，这有啥稀奇的。你知道我二姨家的外甥不。”
“哦，就那个复读的？考上没啊今年。”
“考啥考，小孩儿闹着不学了，一天到晚吵吵嚷嚷的，坐在书桌前就犯蔫儿，一下桌，跟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儿一样。”
“这没招，小孩子不生性，就是得送出去磨练磨练。”
“诶，要不送去小宇的店里帮帮忙呗？之前不就是让齐仔过去了，现在还在店里帮忙吧？”
“好像是，我一会儿问问齐仔去。亲戚间帮帮忙应该没啥问题的，小宇也让人放心，瞧，一大早就在厨房里忙活呢，现在哪个家里的大老爷们儿还亲自下厨啊。”
“放啥心啊，你不知道他奶奶每天跟我念叨他的事儿，我耳朵都快起茧了。”
姨们之间正聊得痛快，冷不丁一个大嗓门在她们身后炸开，“三姑、大娘、小姨，早啊！”
一时间，有的被吓得一激灵，有的被茶水呛到，有的忙咽口水将嗓子里的瓜子仁儿顺下去。“哎哟，齐仔，这么大声要吓死谁啊。”
“大年三十儿的，不说这个字，不吉利啊，大娘。”进来的是小齐，他原本也在一旁偷听八卦，乐得津津有味，但是后面说到了自家老板宇哥的身上，他就听不下去了。故意出声打断，又立刻走开，不然下一个八卦的焦点就全在他身上了。“我去看看厨房有啥帮忙的，你们接着唠啊。”
走进厨房，他招呼许执宇，“早啊，宇哥。今晚吃啥大餐。”
“还早着呢，大伯说托人买了十斤牛肉，现在还没送到。”
“以往不都得就七点才开席，吃到九十点才结束，习惯了。”小齐手脚利索，在一旁打下手，今年小齐也带他的女朋友欢欢回家了，他本来不想这么早到这一步，但耐不住欢欢的念叨，渣男的帽子他可不敢戴。今年亲戚们催婚的火力就要集中到宇哥一人头上了，他想想都觉得过意不去。“你休息会儿吧，我这边给你看着火。”
“行，那我出去看看大伯的牛肉怎么样了。”
托小齐的福，许执宇终于能获得一时清净。出门随便走走，他低头看了看时间，估计这个点林念佳已经起床了，他点开对话框。
“起了没？今晚也上晚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