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佳冷不丁地开口，“最近这几天忙吗？”

    “还行，上星期是局里有任务，这几天就好多了。”

    将话题引到了工作上面，林念佳表现出一副好奇的样子，“林市的犯罪率应该不高吧？”

    胡毅笑了笑，“放心吧，咱们市基本上没出过什么大案子，平静得很。”

    闻言，林念佳也点点头，“我上次在手机上看到一个关于拐卖儿童的新闻，一个家庭时隔十几年才找到当年走丢的孩子。”她顿了顿，终于将问题说出来，“现在儿童拐卖案的侦破率高吗？”

    原本天南地北的话题突然聚焦了起来，胡毅也没想太多，下意识地回答：“现在国内道路上的天眼多了，再加上现在有关拐卖妇女儿童的宣传也频密得多，现在的拐卖案少了很多，侦破率也逐年提高。”

    胡毅举杯喝了口热茶，“是看的哪篇新闻？咱们市的？”

    “噢，记不大清了，”林念佳笑笑。

    胡毅也没在意，脑子里突然想起上次张燕婷跟他说过的大学往事，装作不经意地提起，“不过现在新闻媒体的文章还是要小心辨别，很多煽动情绪的，也有不少造谣的，防不胜防。”说完小心地锁定她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破绽。

    林念佳倒是坦然，表情自如地应答，“是啊，不过我平时也看得少，主要是上次在店里看到新闻播报，”她指了指店里的电视，“父母和孩子之间相认的情景还是很感人的。”

    胡毅点点头，饭桌上短暂的沉默。

    吃完饭再坐了一会儿，胡毅就回去了。都是熟客，许执宇也没跟他客气，胡毅扫了一碗面的钱，还要再付小炒。

    “算了，菜单上都没有，算是员工餐了。”

    “行，谢了兄弟，下次再来。”

    许执宇没有跟以前一样挥挥手就继续在店里忙，而是帮他推开门，又给胡毅散了一支烟，还给自己点上了一根。

    “呵，”胡毅刚想调侃他什么时候抽上的，才想起到许执宇其实一直都会抽，只是很少，最多在聚餐的时候抽一根。玩笑话到了嘴边，看见他低沉的眼神，说出口的话变成了，“最近怎么样？”

    “嗯……”深吸了一口烟，再徐徐吐出，“就那样吧。”脚下踢着台阶，他余光留意着林念佳那边的动静。

    她还在位置上喝汤，好像他们走了，她才慢慢找回自己吃饭的节奏。

    胡毅留意到他的眼神，往店里看去，心下了然，“跟人闹矛盾了？”

    闹矛盾了吗？其实并没有，两人在一起还是跟以往一样，同居的生活也很默契，虽然各自忙起来时一天都难得见上一面，但也都会迁就着对方的作息。

    他会给她准备早餐，叮嘱她一日三餐的时间；她会给他准备护手霜，给冰箱里的啤酒添货。虽然都是些日常琐事，但也的确是足够上心的人才能做到。

    许执宇自认为不是一个够浪漫的人，平日里也不太会哄对象，自己以前读书时也谈过女朋友，但当时只是将早恋看做融入小团体的象征，毕业后也就不了了之。自己在感情这方面简单得翻不出任何水花来，而林念佳呢？她长得虽不算惊艳，但也是会让路人定睛细看的可人儿。

    如果说自己只是因为林念佳这几天心神不宁的状态而感到有所担忧，会不会又有点可笑？

    脑子里想法如海浪般翻涌，最终在胡毅耐心的等待下，只应了几个字，“我先进去忙了。”

    胡毅愣住，看着老友决绝地踩灭扔在地上的烟头，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进去了。心里暗骂一声，最终无语凝噎，转头回家。

    走到位置旁边，林念佳果然又在发呆。就跟上次在早市的早餐摊上见到的一样，即使周围人声鼎沸，也总觉得她格格不入，一点都沾染不上人间的喧闹气息。

    许执宇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她，于是跟上次一样，他动作稍大地坐下。

    果然引得林念佳抬头，嘴角含笑，“吃饱了吗？我看你吃得好快。”

    “在店里吃饭都这样，赶时间。”

    “唔，”她点点头，正好将碗筷叠放在一起，刚想起身。

    “我来吧，后厨你不熟悉。”许执宇熟稔地端起碗碟，走进后厨。再出来时就看见林念佳在柜台后面收拾东西，愣了一下，他走上前。

    “准备回去了？”

    “嗯，在店里你也不方便，我先回去好了，正好看看书，很快就要考试了。”

    “行，我送你。”

    “不用，我正好走回去，也消消食。”

    看见林念佳脸上挂着的笑，他突然有些烦躁，她总是这么乖巧为他着想，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少了一丝亲昵。

    舌尖抵了抵后槽牙，他没坚持，“行，那回家了给我说一声。”

    目送林念佳走远，他回到柜台后面，将抽屉拉开，里面的收据小票乱作一团，他随意地翻了翻，从角落里找出了那张被他叠了两折的寻人启事，展开后看了看，又叠好放进衣兜里，准备回家后拿给她。

    林念佳没有走上回家的路，她决定先去那家小卖部看看。虽然不清楚自己这次去究竟是要求证些什么，但她受不了自己什么都不做。

    几步路就走到了学校附近，这会儿天气转暖，跟许执宇出门采买穿得有多，已经有些出汗了。她将外套脱下挂在手上，轻轻呼了口气。

    很快就看到了小卖部，她快步走上前，心却凉了一半。

    原先无论是否有客人，小卖部都风雨无阻地开门迎客。但是今天卷帘门却紧闭着，上面还贴着一张A4纸：旺铺出租，后面跟着一串手机号码。

    许是看林念佳站在店门口好一会儿，一个拿着扫帚的环卫阿姨走近她，“姑娘，想接手这个店啊？”

    林念佳这才回过神来，“啊，不是。我跟店老板比较熟，是老顾客了，怎么突然就不干了？”

    “俩老人准备带着小孙子回家了。毕竟年纪大了，一直在外面打工也辛苦。再加上他家小孙子不是有些问题嘛，”阿姨意有所指，“可能还是想多花点心思自己带吧。”

    林念佳点头表示了然，拍下了店门口张贴的手机号，再跟阿姨道了声谢，转头走上回家的路。

    路上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她跟着一众行人等红绿灯。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她突然有些晃神。绿灯亮起，她跟着大家抬脚往马路对面走去。过了马路，有的人直直向前走，有的人往左边绕去，又有的人右转继续等下一个红绿灯。

    每天这么多人，每个人都奔往自己的目的地，也许这一条马路就是他们这一辈子唯一擦肩而过的机会。

    秀姨找了孩子这么久，也许这就是他们唯一的一次机会。

    林念佳默默攥紧拳头，心里暗自下了决定。

    一路想着如何跟老张叔说明她怀疑小卖部店老板就是当年拐卖他们小儿子的人，这句话无论在脑海里排列重组几次，讲出来都一样荒诞。

    也许提到孩子手上戴着的金珠子，可以让老张叔回忆起来？

    她咬了咬嘴唇，鼻尖已经冒起了细细的汗珠。

    想事情的时候，脚程便尤其地快，一不留神，自己已经站在了老张叔的门前。

    低头看了看自己两手空空，林念佳在犹豫着是否要折返回去买点水果比较好，正想着，铁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今天已经过了秀姨的头七，老张叔一整天都在家里忙活收拾清洁，正提着一袋垃圾准备下楼，一开门看见了楼上的姑娘，笑着招呼道，“姑娘，来看你张叔啦。”

    林念佳脸上不再看到愁容，换上了亲近的笑容，“是呀，现在方便吗？”

    “来来来，进来吧。”老张叔顺手将垃圾放在门旁，“我正好在家搞卫生呢，你秀姨的仪式前几天刚做完，亲戚也陆陆续续回去了，还不适应这突然的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