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一整天的奔波下来，洗完澡才感觉恢复了一丝力气。

    林念佳坐在沙发上吹头，许执宇在洗澡。

    风筒呼呼吹出热风，林念佳关掉机器，感受着阳台吹来的夜风，拂去一头的燥热。就这样吹一下，停一下。

    许执宇洗好澡出来，就看到林念佳坐在沙发上，风筒拿在手里却没打开，还闭着眼睛，不知是不是在打瞌睡。

    他干脆走上前，坐到她身后，拿过风筒。

    林念佳熟悉来人，放松地将身体靠在他怀里。一人支撑，一人依靠，倒是默契十足。

    许执宇用手轻柔地梳开头发，拿着吹风机小心鼓捣。

    林念佳闭着眼睛感受着身后的动作，都快睡着了。打了个哈欠，她拿过风筒，“你这样吹，天亮了头发都不会干。”

    说罢粗暴地将头发一甩，五指插进头发根部，将风筒调到最高档，将头发从左边吹到右边，最后关掉风筒，往后躺进许执宇的怀里。

    他被她粗犷的动作惊到，还以为女生吹头发都会特别小心，毕竟平时林念佳在洗手间地板上看到几根头发都会哭着喊着说自己要秃了。

    摸了摸林念佳的长发，果然干了，鼻尖还萦绕着洗发水的香气。晚风一吹，有几缕头发扬在他脸上，痒痒的。

    揉了揉林念佳的肩膀，他低声道：“回房间睡。”

    身前的人应了一声，但却没有任何动作。

    许执宇无奈，只好俯身将人横抱起。林念佳这才露出狡黠的笑，伸手揽住许执宇的脖子，笑个不停。

    回到房间，他作势要将人扔到床上，吓得林念佳尖叫了一声，紧紧揽着他的脖子不撒手。最后许执宇还是将怀中的人轻轻放到床上，他可不舍得真的松手。

    两人像小孩似的在床上打闹，最后许执宇压住了林念佳，按着她的手不许她再闹。林念佳虽然被制住，但眼神清亮，满是笑意地看着他。

    他没办法了，只好腾出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不许闹了，赶紧睡觉。”

    感受到林念佳眨了眨眼睛，眼睫毛划过他的手心，痒痒的，但是他不舍得松开。

    夜还很漫长，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梦。

    林念佳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她慵懒地翻个身，滚到许执宇睡的那一边，被窝里早就已经冷了。

    起床简单洗漱，她将家里的卫生收拾一番，决定先去医院看看。

    站在病房门前，就已经听到一老一小的说话玩闹声。

    小葫芦不知怎么知道了许奶奶的病房，一大早就过来“串门”。看见林念佳从门外走进来，他率先打招呼。

    林念佳好奇小朋友怎么过来的，他得意洋洋地说：“我一早就到了，陪奶奶说话呢。”

    许奶奶的眼神离不开小朋友，满脸的笑意，“真乖，小孩儿一早就来陪我了。”

    今天许奶奶要做一系列的术前检查，抽血、身体检测等等，柳姨也是一大早就先去打了早饭，然后就去交单排队了。

    奶奶身体硬朗，大大小小的检查结果都没什么大问题，手术便安排在了明天下午。如果术后恢复得好，大后天就能出院了。

    午饭是许执宇做的。做手术得吃得清淡，忌口也比较多，医院的伙食虽然不会出错，但是滋味一定没有外面的好。

    平平无奇的午餐盒里面装了满满的菜肴，色香味俱全，即使是下了一辈子厨房，对饮食最为挑剔的许奶奶也赞不绝口。

    “哎呀我孙子现在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比你爸都要强了。”

    “这么好的厨艺啊，将来结婚了，小佳你都不用走进厨房一步。”

    被猝不及防地调侃了一下，林念佳不大会应付这样的话，只是笑。

    许执宇站在一旁将菜碟分好，“快点吃吧，别凉了。”

    许奶奶见小姑娘笑得腼腆，便也知道有戏，目的达成了，老太太也就安心吃饭。

    下午，许执宇让林念佳回家休息，毕竟夜班还是很累人的。他知道林念佳有夜班的时候，白天都直接窝在家里休息，今天是奶奶在医院，她才一早出门。

    许执宇将人送到楼下，“下午来店里吃饭，吃完了我送你去上班。”

    两天后，许奶奶的手术很顺利。术后还需要在医院观察一阵子，因为眼睛不大方便，奶奶也没了出去闲逛的兴致，一直待在病房里。正好今天检查完就可以安排出院了，林念佳一早来到医院帮忙收拾。

    “奶奶，要不在林市玩两天，我请个假，周边都没有好好逛逛呢。”

    “不去不去，我要赶紧回家，看看我种的庄稼好不好。许执宇他爸妈也不会伺候土地的，最多浇浇水。现在的人啊，都不会地里的活儿了。”

    “而且我刚出院，去你们家住都不好，把病啊痛啊全都带过去了。”老人家对这类东西都很避讳。

    “怎么会呢，”林念佳笑了，“我每周都来医院上班呢，也没见隔三差五就生病，许执宇身体也好着呢。”

    “真不错，在医院里上班，多好的工作，都说是白衣天使。”

    “我听许执宇说啊，你一周五天都去养老院值夜班，哎哟，值夜班多辛苦啊，日夜颠倒的，太累了。小姑娘家家的，总熬夜哪能行呢。”

    “工作嘛，哪有不辛苦的。”林念佳还是保持着笑意。

    许执宇刚从外面回来，手上拿着洗过的饭盒，正好听到了奶奶最后那一句，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奶奶，你看看这水果还要不要了，不要的话我扔掉了。”

    老人家最听不得“扔”这个字，赶紧扭头看过去，“这么好的水果，怎么不要了！香蕉有黑点是很正常的，尽糟蹋好东西。”

    林念佳回过头，正看见许执宇挨骂，这么一个大高个儿，在奶奶的说教下，也还是跟孩子一样低着头，嘴上还忍不住嘀咕，“那这黑点这么多，也正常吗？”

    看着两人斗嘴，林念佳不禁回想起自己的外婆，她从小跟着父母在城市生活，几乎没怎么回老家。从记事起就知道爸爸身体总不好，一年总有好几次需要住院治疗，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就会让外婆从老家赶过来照顾她一段时间。

    她小时候不喜欢外婆，因为她知道，外婆过来了，就意味着爸爸妈妈要出远门，很久都不回家。外婆没有妈妈这么严厉，晚上睡不着还会唱没有歌词的歌谣哄她睡觉，做饭喜欢做重油重咸的菜，跟妈妈平时做的很不一样。

    但小时候她还是更喜欢妈妈。

    “走吧，车在楼下了。”许执宇的一句话，打断了林念佳的回忆。

    “好。”她顺手想拎过他手上的一个袋子，许执宇挡开。

    “拿那个，轻一点。”

    许奶奶看到这一幕，满意地点点头笑了。

    到了火车站，许执宇先去换票。老人家的身份证仍是旧版的，不带磁条，无法直接刷卡，还需要换纸质票。

    林念佳找了个空位带奶奶坐下，两人便开始闲聊，约定了下次再来林市好好玩一圈。

    两人聊了几句后，奶奶就忍不住问了，“这几天小葫芦都没过来呢？”

    林念佳愣了一下，没想到奶奶还记挂着他，“小葫芦昨天做的手术，”她斟酌用词，“大手术，所以这几天都只能卧床休息，没法走动。”

    奶奶可能也猜到了，但仍是叹息，“这么小的孩子，真是受苦啊。”

    林念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抚了抚奶奶的后背。

    自从林念佳知道小葫芦要做保肢手术后，心里就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回想起来，昨天离开医院之前，她还专门走到小葫芦的病房前看望。

    小朋友身上插着管子，正睡着。瘦小的身躯盖在医院的被子下，只鼓起小小一块，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身后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医生说手术很成功。”

    小葫芦的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但是很耗费精力，以前他跑上跑下的，我总担心他马虎摔倒。现在一整天躺在床上，吃饭的力气都没有，我看着又难受。”

    林念佳安慰道：“医生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这阵子修养起来就好了。”

    妈妈抹了抹眼角，经历了这么多，她现在不哭了，只是流泪。

    “医生说现在体内的癌细胞基本已经没了，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也是最大的好消息。”林念佳语气坚定。

    “谢谢，你总关照着小葫芦，昨天他醒来，还在问奶奶的手术怎么样了，这几天总往老人家的病房跑，希望没打扰到你们。”

    “没有没有，”林念佳笑了，“这几天小葫芦没去，奶奶还在问我呢，所以我来看看。”

    两人寒暄一阵，期间小葫芦一直在睡着，林念佳也不好多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