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快点，就要迟到咯！”
“来啦来啦！”玄关处一个女孩扎着双马尾，正坐在地板上穿鞋子。小姑娘站起来，将地上的书包甩到自己肩上。
刚准备推门出去，小女孩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顾不上已经穿上了鞋子，跑到了客厅。靠墙的桌上摆放着时令鲜花，看得出女主人非常用心地打理家庭。鲜花旁边摆放着一家三口的家庭合照，还有好几张小女孩从小到大的照片，看得出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在柜子的最边上摆放着一张老照片，相纸已经泛黄了，但被好好地保存在相框里。上面是一对年轻的男女，穿着军绿色的工装服。两人站在一起，动作和表情却稍显拘束，快门将他们定格在了最青涩的年纪。
小女孩拿起老照片旁摆着的红色头绳，虔诚地双掌合十，将头绳合在手心。
“奶奶，请一定保佑我今天的数学小测，不要考竖式运算，可以考多一点点的单位转换题。”
“如果这次小测我考了满分，妈妈就会给我涨零花钱，到时候我再给你买一个红色的头绳，凑成一对儿。”
“拜托拜托了。”
站在门口的女人见小姑娘还没出来，只好出声催促道：“再不快点的话，今天又要拜托门卫叔叔给你开门了！”
最近搬来了一户新人家，这几天搬了不少大件家具，请来的工人做事比较毛躁，走廊上有不少泡沫塑料纸。女人皱了皱眉头，用鞋尖把包装纸踢到墙边。
小姑娘再也不敢逗留，将头绳放到照片旁边，一溜烟地跑出门。
“昨天晚上不就让你把书包收拾好吗，怎么今天又拖拖拉拉的。”
小姑娘扬起脸，一脸灿烂，“我出门前拜托奶奶让我这次小测考满分！”
女人觉得好笑，“昨晚有复习自然就考得好，别到时候考差了还怪奶奶没帮你。”
“妈妈！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小女孩瘪起嘴，“奶奶的红头绳最灵了，我从小到大的愿望都帮我实现了！”
“好好好，”她妥协了，见女儿如此喜欢那个头绳，她决定跟女儿讲讲这个头绳的来历，“你知道这个头绳是哪里来的吗？”
“当然是奶奶给你的。”
“不是哦，”妈妈娓娓道来，“这个头绳是你奶奶离世之后，养老院的一位护工整理东西时发现的，才给我们寄过来。”
“为什么奶奶不跟我们一起住？”
“因为奶奶不想离开她跟爷爷相识的地方呀，但是她的年纪大了，我们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就把她安排进养老院。”
“那奶奶一个人住在养老院不会很寂寞吗？”
“不会呀，当时你还没出生呢，我跟你舅舅每周都轮流去看她，养老院里的护工姐姐们也非常耐心周到。”
“那是谁把头绳寄回来的呢？”
是谁呢？妈妈认真想了想，但实在是想不起具体的人名。“我也忘了，不过我记得当时她还写了一张卡片，说了这个头绳的来历。”
“我要看！我也要看那个卡片！”
“行，你今天在学校好好表现，我就把卡片找出来给你看看。”
“一言为定！”
母女俩在校门口分开，女人站在校门口望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家。
回到家后，女人收拾家务，准备晚餐，等事情都忙得差不多了，才想起来自己答应女儿的事情，于是翻箱倒柜地找那张卡片。
在存放节日贺卡的抽屉里，她终于在角落里翻出了卡片。
卡片的四角已经有些翘起，但上面的文字依旧清晰，字迹娟秀：
你好！
在整理安奶奶的房间时找到遗落在床下的头绳，洗净后给您寄去，留以念想。
若有叨扰，还请见谅。
康馨敬老院林念佳
女人颇为留恋地用手指摸了摸上面的字迹，仿佛能从这字体上感受到对方的心意。
可惜自己已经记不起这位叫林念佳的护工长什么样子，但是能如此细心地留意到这些细节，想必是一位认真负责的人。自己的母亲能在她的照顾下度过人生最后一段生活，也算是舒适圆满了。
只可惜上面没有任何联系方式，否则她还挺想认识对方的。
她正出神，就听见门铃响了起来。女人先是抬头看了看客厅的时间，离丈夫下班还早着呢，于是好奇地过去应门。
门口站着一个温婉的女人，手上还牵着一个小姑娘。她看见门开了，率先打了声招呼。
“你好，我们是刚搬过来的，就住在隔壁。这几天工人一直上上下下搬东西，多有打扰，真是不好意思了。”
女人这才了然，放松了警惕，将防盗门打开，这才发现原先走廊上散落着的包装垃圾都已经收拾干净了。
“刚搬家这几天也挺辛苦的吧，你们怎么称呼？”
“我姓郑，这是我的小女儿，胡子薇。”女人说着轻晃了晃小朋友的手，“来，跟阿姨打声招呼。”
“阿姨好，我叫胡子薇，你也可以叫我小叶子。”小姑娘声音清亮，很懂礼貌，笑起来还会露出小虎牙。
“真乖，我家也有一个小姑娘，小学三年级。到时候让姐姐带你出去玩，小区里有好多小朋友呢。”
两人站在门口寒暄了几句，最后胡子薇的妈妈还硬是送了一袋青苹果。
“就是老家的一些水果，现在正是季节，没打药的，吃个新鲜。”
女人收下苹果，还想着给对方再回点什么，她就已经带着女儿先回家了。
回到家里，小叶子已经迫不及待了。“妈妈，隔壁姐姐什么时候带我出去玩呢？”
胡妈妈有点无奈，“今天要上学呀，你是因为转学手续还没办好，所以这几天才待在家里。等姐姐放学了，你过去问问她有没有时间陪你玩。”
“那好吧。”小姑娘撇撇嘴。
“你不是说要帮我拆箱子吗？”妈妈察觉到小姑娘的情绪有些低落，“你去看看我们的照片要摆在哪里？”
“我要哥哥的照片摆在我的房间里！”小姑娘跳起来，打开装着家庭相册的箱子，将裹着层层泡沫纸的相框小心翼翼地拆出来。
“好，小心别摔倒了就行。妈妈先去把晚饭准备一下，你爸爸很快就回来啦。”
小叶子专注于摆相片，甚至无暇回应。
等晚饭准备得差不多了，胡妈妈才走到厨房外面检验小朋友的工作。
箱子里的相框都拆出来了，泡沫纸凌乱地散落一地，她无奈地笑笑，蹲下来将泡沫纸团成一团，扔进纸箱里。
她一蹲下来，视野正好跟小叶子平时的视野齐平。这才发现在书柜的第二层，已经摆放着好几张家庭合照。其中的一张照片上，她跟丈夫站在一辆房车前，围在中间的，是一个笑得灿烂的男孩。他们三人看着镜头笑得无比开怀，直到现在，那海边落日的壮斓景象仍历历在目。
而最难以忘怀的，就是小葫芦的笑容了。
看着合照，胡妈妈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笑容。
“妈妈！”小叶子在卧室喊道。
“诶，”胡妈妈应道，“怎么啦？”
“你过来看我做的照片！”
胡妈妈觉得好笑，“照片怎么能做呢，应该说拍照片。”
来到女儿的卧室，这才看到小叶子趴在床上拿着平板玩得不亦乐乎。
胡妈妈也跟着趴在女儿身旁，顺手打了打她的屁股，“让你整理相片，你倒是玩起平板了。”
“你看！”小姑娘邀功似的跟她展示，“我也有跟哥哥的合照了！”
平板上是一个简单的美图软件，小姑娘将自己的照片和小葫芦的照片扣下来，拼到了一起。
“你跟爸爸都有跟哥哥的照片，就我没有，所以我就自己做了一个！”
“背景是我们上次去的公园，我很喜欢那个大草坪，可以放风筝，哥哥一定也会喜欢的！”
小叶子还在一旁讲解着她的构图和创意，胡妈妈倒是看着照片出神了。照片里她的女儿跟小葫芦并排站在一起，身后是广阔的草坪。小朋友P图的技术粗糙，两人在照片里穿的衣服也不是同一个季节，但是脸上的笑意荡漾着无忧无虑的快乐。
一时间心中涌起了诸多思绪，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时门铃又响起来，小叶子从床上蹦到地板上，“爸爸回家啦！”
看着女儿跑着去应门的背影，胡妈妈转身坐到床边，低声对着照片里的小葫芦说，“好在当时带你出去旅游拍了这么多照片，不然你妹妹都不认识你了。”说完自己都笑了，然后拿着平板走出去卧室。
客厅里胡爸爸将女儿抱在怀里，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跟他讲着什么。
父女俩有说有笑，他们的身后柜子上正摆着小葫芦的照片，他笑得开怀，露出尖尖的小虎牙，跟小叶子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