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门口了。”林念佳对着电话说道，然后她摇下车窗，跟门卫示意。

    门卫看见熟悉的人，这才按下电闸门，推开岗亭的玻璃窗，探出头打招呼：“林小姐，换车啦？”

    “我老公的车。”林念佳笑了，“今天带了很多饺子，待会儿一起来吃。”

    今天是冬至，林念佳习惯在这天跟许执宇一起准备几屉饺子，拿到养老院来跟老人们分享。酸菜猪肉、韭菜鸡蛋、芹菜猪肉……各种口味都照顾到了。有的老人牙口不方便，他们还会带上一大桶煮得软烂的羊肉汤，里面炖得烂烂的萝卜和豆腐深受老人们喜爱。

    林念佳才把车停好，吴音就已经拉着小推车出来了。

    “今天天气好冷，我还以为你们会晚点过来呢。”

    林念佳打开后尾箱，里面整齐地放着几叠饺子和一大桶羊肉汤。她今天专门跟许执宇借了这辆车，方便运东西。

    “我一早就馋这羊肉汤的滋味了，不管是在家里自己做，还是去外面吃，都尝不到这个味儿。”吴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那就来店里吃嘛。”林念佳莞尔。

    “一年到头去你们店里吃的次数还不够多呢，都快赶上在你们那办张卡了。”

    两人嬉笑打闹着，一起将后尾箱的东西卸下来。

    “许执宇什么时候来？”

    “今天来了一批羊肉，他在仓库那边清点入库完了就过来。”

    等许执宇推开大门，里面已经快开饭了。他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里忙活的林念佳，朝她走去。

    林念佳原本低头在摆碗筷，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抬眼看见来人，笑着迎上去。

    “外面冷不冷？”

    “还行，一出门就在车里待着，冻不着。”许执宇伸出手拥住她，宽厚的手掌放在她后腰。

    林念佳摸到了他冰冷的手掌，“给你的手套总是乱扔，肯定又找不着了吧。”斜睨了他一眼，“一会儿先喝一碗汤，暖一暖。”

    许执宇闻言只低笑不语，又将人搂得更紧些。

    每当有老人找她聊天，问起她是哪位的孙女，她就介绍自己是来这儿帮忙的义工。看着养老院里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林念佳稍有些伤感，待了一会儿便走到院子里透透气。

    光秃秃的枝丫立在道旁，还剩下一两片叶子挂在树梢上，随风震颤。院子里处处都是萧瑟的冬意。

    “怎么一个人到外面来？”

    许执宇走到她身旁，伸手揉了揉她的耳垂，果然冰凉。

    林念佳顺势依靠在他怀里，“我看你跟老人们聊得很好。”

    “他们都问我孩子多大了，我实在招架不住。”

    林念佳忍不住笑，“你来之前，吴音还总缠着我问羊肉汤的秘诀是什么，我都答不上来。”

    他忍不住掐了掐她的侧腰，“多少人想跟我学都没这个机会，你倒是能躲就躲。”

    “家里有一个人会做就好啦，能者多劳嘛。”林念佳扭头垫脚亲了亲他的侧脸。

    “油腻腻的，擦嘴了没？”他佯装嫌弃。

    “没擦，所以才亲你。”

    两人玩闹了一阵，许执宇才想起一件事。

    “来之前接到了胡毅的电话，说是老张叔出院后就跟他陈述了之前送走孩子的事情，同时也把当时的中间人供出来了。一般这种交易中间都会倒手好几次，他们已经交给了专案组跟进。”

    “近期他们会安排人去老张叔的老家进行摸排，不过事情过去很久了，他也说不准是否能有结果。”

    林念佳愣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你说……”

    “现在这样就很好，”许执宇没让她说完，低头抵住她的额头，“别多想了。”

    眼前一阵疾风，又刮下了几片叶子，她的视线随着叶片落到地上。

    “有点冷了，回去吧。”

    许执宇将她拥到怀里，进屋。

    一个星期后，在一座黄土漫天飞舞的村庄里，一辆不起眼的轿车停在村口。两个年轻人下车，比对着本子上的信息，一户户找过去。最终停在一户人家的院前，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点点头。

    院子里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掰玉米，屋内一个孩子坐在床上玩玩具，另有一个女人正在厨房里忙活，一阵阵烟火气息飘出来。

    看锅里的菜翻炒得差不多了，女人利索地铲出来装盘，再从一旁的大蒸笼里拿出四个大馒头，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将菜端出去。

    小孙子正坐在床上玩得不亦乐乎，一手拿着他最喜欢的奥特曼上下挥舞，面前还摆着一座积木堆起来的小房子。

    女人扬起笑脸，对孩子说道：“小虎，饿不饿呀，今天中午吃大馒头好不好？”

    孩子置若罔闻，但女人好像习惯了，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沉默。她坐在孩子面前，余光瞄见了院子里走进了两个男人，不由得抬头多看了几眼。

    两个男人走到吴老三的面前，低头说些什么。吴老三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跟他们交谈起来。

    女人感觉到一丝不对，现在日头挺猛，如果是路人问路，也不该说这么久；如果是相识的，也应该迎到屋里来了。

    她站起身，想要说些什么。其中一个陌生男人抬手指了指屋外，衣服下摆掀起来，露出了一个反光的金属。一刹那间，她的嗓子眼好像被糊住了，发不出声。

    恍惚间听到一阵声响，原来是小虎挥舞着奥特曼，将旁边的积木房子撞到了。积木四散开来，早已看不出家的形状。

    次日一早，火锅店刚开张，生意还没来，许执宇跟往常一样站在柜台后面盘账。

    玻璃门推开，胡毅挥舞着一张报纸走进来。

    “来吃早餐？”许执宇瞧见来人，挑挑眉。

    “都几点了，还吃早餐。”胡毅拽拽腰带，“今早上巡逻，顺便给你带这个。”说罢将手上的报纸拍在柜台上，但并不明说来意，大有让许执宇自己去发现的意思。

    许执宇低头扫了一眼，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订报纸了，新鲜的油墨味倒是不难闻。

    “咳咳，”胡毅提醒，“在第二页。”

    许执宇从善如流，将报纸翻开，继续浏览。

    “往下面看，”胡毅有些着急，“右下角！”

    最终还是胡毅扯下报纸，颇有些无奈地说，“你不识字啊？看这！”

    许执宇顺着胡毅手指的地方，在报纸中间夹缝处，一块不到半个巴掌大的板块，刊登着一则新闻：

    近日，林市公安厅打拐“团圆行动”专项部署，组织工作专班，对该市历年拐卖儿童积案及及周围县区其它同类案件串并研判，深挖出一个以跨省流窜拐卖儿童犯罪团伙。该团伙涉及的系列拐卖儿童案件历时久远、地域跨度大，调查取证困难。

    根据知情人士的线索，目前警方已逮捕多名涉案人士，该专项工作仍持续进行中。

    读完后，许执宇抬头看着胡毅，“就这？”

    “什么就这？”胡毅不服气，“你没看上面写着的，历史久远、地域跨度大、调查困难！”

    “我托人问过，这种拐卖案中间转手的次数很多，链条很长，追查起来有一定的难度。但是上次那个张叔提供的线索让他们追到了几个重要的团伙，收获很大。”

    “所以说，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大爷跟拐卖案的关系的？”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很多天，他实在忍不住问出口。

    “老张叔之前住在林念佳楼下，一来一往地就认识了，之后我们还上他家里吃过饭，聊天时提起了一些往事。”许执宇轻描淡写地说。

    “他会跟你俩讲这些事情？听说他们连自己的儿女都瞒着。”胡毅有些不相信。

    “老人家嘛，岁数大了就愿意忆往昔。”许执宇不想多说，拿出手机给这则新闻拍了个照，发给林念佳。

    “你搭档喊你呢。”许执宇指了指店外。

    “噢，”胡毅想起自己还有任务，“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下次我再找你聊。报纸就留给你了，我拿着也没用。”说罢急匆匆地出门坐上警车呼啸而去。

    许执宇点开聊天窗口，林念佳还没回复。他看了看时间，现在医院应该还在开晨会。

    想了想，他又打上几行字。

    “胡毅说老张叔提供的线索很有价值，也许未来还会有好几个家庭能够团圆。”

    “也算是了了秀姨的一桩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