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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春蒐(五)

    那双手传来熟悉的声音,还有熟悉的熏香气味。虞怀苏被圈在怀里,依旧不敢乱动,却也放下心来。

    转角处的灯光熄灭了,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穿披风的女子形色匆匆的离开了,片刻后房中又走出一个男子,四下打量一圈也匆匆离开了。

    那男子的面容看不清楚,可那身常袍却有些眼熟。躲在暗处的虞怀苏和高廷将一切看在眼里,自然也认出了男子,猜测出了先离去的女子身份。

    四周沉静下来,捂住虞怀苏的手也松开了。

    高廷声音有些冰冷:“你回来做什么?”

    虞怀苏撩开罩在二人身上的墨色斗篷,将搭在手臂上的斗篷露出来:“殿下,夜里有些冷,我是回来取斗篷的。”

    高廷站起来,身上斗篷滑动带走了刚聚起的温暖,垂眸看了她一眼。虞怀苏正蹲在地上,臂弯处搭着两件斗篷,高廷朝她伸出手,她迟疑片刻伸手拉住。

    他将虞怀苏拉了起来,却并未松开手,手上一用力把她拽到了跟前。虞怀苏趔趄一步,她幸好及时用手撑在高廷胸膛上,才不致撞到他。

    二人离得很近,呼吸相闻,虞怀苏闻到高廷身上淡淡酒气,她窘迫的低着头。高廷抬起她下巴,她就这样仰头望着他,这让她想起初次进太子府时,他也是这样浑身散发着危险。

    高廷打量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素净如一页纸,唇边依旧带着一丝倔强。

    “方才你都听到了?”高廷盯着她的粉唇,一字一字的说着,一面用拇指擦过她双唇,试图抹去那丝倔强。

    太子声音带着低哑,让人听不出语气,虞怀苏不敢闪躲,也不知如何回答。拇指在唇上轻轻擦过,离开嘴角时却微微用力,仿佛要擦掉什么。

    虞怀苏呼吸一滞,双唇上的酥热扩散到脸颊,心跳也莫名加快了,眼泪不自觉滚落,落在他指尖。

    高廷只觉手上一凉,看到虞怀苏眼角一道晶莹泪痕,素净的脸上竟有些委屈。他瞳孔轻颤,惊觉自己的失态,也不便再追问,反而收回手依旧盯着她。而虞怀苏早已窘迫的背过身去,披风也掉落在地上。

    高廷弯腰捡起来,又掸了掸尘土,随手展开一件披在她身上,转到她面前轻轻为她系上。

    “方才你听到的每一个字,都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虞怀苏低着头,还沉在自己莫名落泪和心跳变快的窘迫中,擦擦泪痕轻应了一声,如同幼兽嘤咛。

    声音很轻,以致高廷没有听到,压低声音反问,“记住没有?”

    虞怀苏仰起头,眸子上浮着一起水汽,明亮动人:“我记住了,殿下。”

    方才房中二人的谈话可谓是惊天,杨家当年为了攀附皇权,不惜主动献计用斥诗案的由头残害郑氏一门,让杨晓梦被迫入宫为妃。

    杨晓梦亲眼看着杨家害死自己的夫君,又被杨家亲手送上皇帝床帏,这其中屈辱怨恨只有她自己清楚。十年间忍辱苟活,尝尽愁苦滋味。

    十年间杨家也一跃成为皇城权贵,不仅要从她身上获得想要的一切,还谋划到了她儿子高明洛身上。

    以杨家的贪婪,杨晓攀必会不择手段扳倒高廷,再亲手扶持高明洛。好在杨晓梦早已厌烦了杨家的一切,尤其是郑容禾死后,更加无力去理会杨家的任何人。

    这让高廷对杨晓梦祸国妖妃的名头有了些许改观,似乎她也是一个身不由己的苦命女子。

    高廷望向草场方向:“回去吧,离开太久会让人怀疑的。”

    高廷与杨晓攀同在天子大帐,此时他应是回到了帐内,若自己再不出现,他就会胡乱猜测,笃定自己听到了什么。眼下回去,最多不过是猜测,而他自有办法打破猜测。

    二人朝草场宴会走去,眼见篝火越来越亮,方才的对话在虞怀苏脑海中愈加萦绕不去。她有些不安的望着天子大帐,那里就坐着方才房中的两人。

    她转头深深看了高廷一眼:“殿下要多加小心。”

    四下静谧无人,只有夜风吹动草叶,还有虞怀苏散在风中的话语。她长了一张聪慧的面容,人也果然很聪明,仅从只言片语之中就推断出了杨家所谋。

    高廷忽然想听听她对杨晓梦的看法,于是停下脚步望向不远处的篝火。

    “你是女人,说说的你看法。”

    “生死全由人,身心不由己,她该是很难过。”

    “你可怜她?”

    虞怀苏摇摇头:“她不该被人可怜,因为这世上再没有比她坚韧的女子了,她最被亏欠的是尊敬,身为人的尊敬。”

    风从耳边吹过,虞怀苏的话却异常清晰,高廷依旧望着远方,篝火在黑夜中膨胀,他的目光虚浮在上方,好似那团火光中蕴藏着对南虞未来的谕示。

    “世人都称她是祸国妖妃,从前本宫也如此想过。你同母后一样,从未对她冷眼相看过。”

    “殿下说过深宫如泥潭,这深宫中的女子自然自在不得,身受非议而不能自辩,该有多么绝望悲哀。”

    高廷回过头,眼中映着篝火明灭:“所以你才一直想要出宫?”

    虞怀苏垂下眸子无声轻笑:“殿下,人各有志,我自在得太久了,志不在深宫,而且外面有老师未尽的遗志。”

    闻言,高廷垂下了眸子,眼中明亮火光随之熄灭:“什么遗志?”

    虞怀苏转头瞧着高廷,十分认真,这让高廷有些疑惑:“怎的这遗志写在本宫脸上?”

    虞怀苏笑出了声:“我还是不说为好,殿下听了定会生气的。”

    这张素净的脸笑起来倒温和不少,高廷也没有继续追问:“走吧,这次真的太久了。”

    高廷走在前头,虞怀苏连忙跟上,心中回荡着自己暗中定下的志愿,方才只差一点,她就将那个离经叛道的志愿脱口而出。

    郑容禾曾为诗中商女正名,不让文人误解,后来又在远朝村立了那间简陋的学堂,她也一直在为天下女子着想的吧。

    若她知道自己有一个与她一样的志愿,她也该是高兴的才对。一定会是如此!

    回到草场,高廷先进了天子大帐,虞怀苏抱着披风走到慕岚郡主身旁,郡主已经与一旁的北异勇士化敌为友了,二人正在举杯对饮,脸上尽是笑容。

    “郡主豪爽,与南虞寻常女子不同,我慕容赫十分敬佩,今后郡主有幸到北异,我定亲自相迎。”

    “慕容勇士,那就先谢过了。”

    虞怀苏为慕岚郡主披上披风,她回头见虞怀苏回来,笑道:“虞画师去了好久,我都已经和慕容勇士不计前嫌了。”

    虞怀苏朝慕容赫浅笑颔首:“让郡主久等了。”

    “方才你怎会和廷哥哥一起回来的?”

    虞怀苏沉思片刻才开口:“回来时恰巧碰见了殿下。”

    慕岚郡主眯起眼睛打量着虞怀苏,方才她眼神些许闪躲,定是在隐瞒什么。“果真?那你脸怎么红红的?”

    虞怀苏瞪大眼睛,顿时想起让她心跳加快那个瞬间:“许是篝火熏的。”

    慕岚郡主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随即对她招了招手。虞怀苏靠了过去,慕岚郡主闻到很淡的熏香,这并不是虞怀苏所用之物。她在虞怀苏耳边小声道:“我知道你方才一直和廷哥哥在一起。”

    虞怀苏不可置信的看着慕岚郡主,想不明白她为何如此笃定。她附在虞怀苏耳边道:“廷哥哥心悦你,对不对?”

    虞怀苏大为震撼,不住摇头:“我二人身份悬殊,怎敢痴心妄想,我早晚都要出宫去的,郡主莫要说笑了。”

    “可今日他还用了你的酒杯。”

    “这定是殿下情急之下不得已为之。”

    慕岚郡主轻轻摇头,却不在说起高廷:“你这样特别,与皇城女子全然不同,心悦你是应该的,本郡主若也是男子,也定会心悦你。”

    慕岚郡主的话让虞怀苏联想到自己方才莫名心跳加快,她的内心开始翻江倒海,有些不知该如何正是这份突然被道破的心事。

    虞怀苏这十几年间都是与女子相处,只从书中读过那些令人深刻心碎的男女之情。可故事终究是故事。情这种东西还需要亲身感受过,才能真正懂得,才能真正与故事中的男女感同身受。

    她还不懂,面对身份高贵的太子,面对她与太子身份之间的悬殊,还不懂自己内心。她更加不懂太子,不懂太子喜怒无形之下的内心。或许正如慕岚郡主所言,是她太过特别了,太子因此才一时兴起靠近她。

    虞怀苏也曾幻想过未来陪伴自己终生之人,或许会是一个平凡正直的男子,二人一起平淡过一生。只是她还不曾遇到,她如今想做的只有一件事,平安出宫然后教给女子明理自立的道理,继续做老师尚未尽之事。

    虞怀苏瞧着慕岚郡主,她白皙的肌肤染上火光,五官美得极具攻击性,一身男装衬得她干练飒爽。极致的美人定是如她一样,女装时美的凌厉,男装时人如美玉,都没有违和。

    “我若是男子定先会心悦的郡主,郡主生来耀眼,只怕是瞧不上我。”

    慕岚郡主抿唇笑道:“既然如此,不如你同我先喝一杯下辈子的定亲酒,死后喝了孟婆汤也不怕。”

    慕岚郡主作势要灌虞怀苏酒,她知道虞怀苏不能饮酒,虞怀苏也装作求饶。突然,二人手腕间的银镯撞在一起,发出叮铃一声清响,有些羁绊早在不知不觉间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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