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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春蒐(六)

    高廷站在天子大帐中,脸上挂着温良笑容,克制有礼带着几分疏离,举着酒杯向帐内人敬酒赔罪,他喝完三杯正要回到席位,不经意瞥见了草场上嬉闹的二人,暗中收回了视线。

    “还请见谅,酒后见风实在头疼,若非是半路遇到虞画师,恐怕早被野兽分食了。”

    帐内宾客多是大笑,包括皇帝在内,认为是太子风趣。皇帝笑着拍了拍贵妃的手,贵妃面上浮现一丝浅笑,那笑容下是无尽的哀怨,明眸皓齿间是无言的绝望。

    “生死全由人,身心不由己”……“她不该被人可怜,这世上没有比她还坚韧的女子了”……

    虞怀苏的话回响在高廷心间,如同一点炽猛火焰,将他心中的永夜天幕烧出一个窟窿,而她如太阳照耀下来。

    大帐中只有杨晓攀,露出狐疑的目光,显然他对高廷话的真假有些怀疑。暗中行事之人,总会喜好怀疑,怀疑一切的真假,还自作聪明的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拓拔应乾朗声道:“这里刚有些回暖,野兽已忍受食物匮乏整整一冬,眼下的确是十分凶猛,还是小心为妙。”

    高廷坐在席间微微颔首:“多谢拓跋王子提醒。”

    杨晓攀假意安抚:“太子殿下头疼可好些了?”

    “好多了,方才虞画师告诉了本宫一处穴位,按之可缓解头疼。”高廷伸出手,向帐内众人展示合谷穴所在,“就是这里,按了片刻好多了。”

    拓拔应乾轻笑道:“没想到虞画师还有这等涉猎!”

    “本宫也倍感惊奇,她说只是爱看些闲书罢了。”

    杨晓攀嗤笑道:“那虞画师可真是谦虚了,她可是有陛下恩准在国子监讲学的。”

    高廷勾了勾唇,神情偏冷:“虞画师的确有些谦虚,可这普天之下有真才实干者,无一不是谦逊。恃才傲物之人恐难走得长远,杨大人官拜尚书令,自然是懂得这个道理的,对不对?”

    杨晓攀被高廷反制的哑口无言,无奈扯出难看笑脸:“太子殿下如此年轻,却实在通透,真是我等之福啊,臣要恭贺陛下才是。”

    他从席间站起来,朝着皇帝鞠躬行礼,皇帝看都没看他一眼,摆了摆手制止了他。

    “杨尚书,快坐下吧,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是,陛下。”

    高廷一回到帐内,杨晓攀就试图从他的话语中揣摩他方才动向,他并未给杨晓攀留下话头,将自己酒后见风的经过说的滴水不露,一些细微的漏洞也让人无法挑剔,因为他犯了头疼。

    当晚篝火散去,草场上重回寂静,各自都回了各自房间。

    ————

    皇帝和贵妃有独立的行宫,而皇家贵族们住在别的院中,本来慕岚郡主也是要住在别院中的,可她不愿留在那里受拘束,干脆来和虞怀苏作伴了。

    太子有独立的别院,不受旁人打搅,因此要隐蔽许多。

    高廷换了一件丝质中衣,身上披着裘子,正坐在桌前处理奏疏。天子春蒐时期,朝中政务照旧安排在此,因此他也耽误不得。

    柳南星来时,高廷正埋头于书案,神情稍显凝重。

    高廷听到了声音,头也未抬:“发现什么了?”

    柳南星走到高廷书案旁,俯身在他耳边道:“拓拔应乾准备直接从玉华宫北上了。”

    “本宫若是他,也会如此。”

    “拓拔应乾此番着急离开,是因为北异大王想看那副上元盛景图。”

    高廷抬起头,讪笑道:“着急看一副徒有华丽的盛景图?看来他们讨要这幅画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盛安城舆图,而是另有目的。”

    柳南星神色不解:“似乎是这样。”

    “杨晓攀那边有什么消息?”

    “殿下和虞姑娘出城那日,他早就派人在盯着远朝村学堂了。郑氏嫡女曾来盛安城找王家夫人打听虞姑娘近况,应是在那时被杨晓攀发现了,然后就派人盯着。其实他也派人盯了太子府,可殿下技高一筹,是换上了我和轻水的衣裳离开的。说来那杨晓攀也是大意,两边人传来的消息不一样,若是推敲一番自然会发现端倪。”

    高廷敛眉垂眸,若是虞怀苏知道郑容禾是为了打探她的消息,才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她该会痛不欲生吧。可这终究是瞒不住的。

    “是他被野心蒙了眼。”

    柳南星从袖中掏出一封密函,递到高廷桌上:“殿下,这是防御使郭轸传来的密函。”

    密信被封在一个牛皮制成的圆筒里,粗细约有两指,由封泥覆盖开口,封泥上有特殊的印记。

    高廷慢慢将其打开,取出里面的信纸,那张纸并不大,约有一掌见方,字迹却是密密麻麻的。

    纸上内容并不乐观,甚至是让人气愤,高廷看着也渐渐皱起了眉。柳南星见状也不敢发问,只能等他看完。

    高廷举着密信在灯火旁点燃,他松开手火团,落在地上烧成一滩灰烬。

    柳南星轻声询问:“殿下?究竟发生什么了?”

    高廷沉吟半晌才开口:“你即刻回信给郭轸,待春蒐结束后,本宫随拓拔应乾一同前往边疆。”

    柳南星大惊失色,连忙劝阻:“殿下不可!若是贸然前往边疆,北异人恐会对你不利,你是南虞的未来啊!”

    高廷站起身,饶过书桌走出来:“正因如此才要和拓拔应乾一同前往,本宫倒要亲自去看看,那北异王室何以如此嚣张,竟然连南虞的防御使都不放在眼中。”

    不久前,高廷给郭轸回信,让其春后出使北异面见王室,若是路上遇见流匪作乱可自行击杀,将流匪随身佩刀带去面见。郭轸照做了。

    面见北异王室之时,对方也是以礼相待,他将那一包佩刀呈上后,对方也并无异样。可当北异王室派人查验佩刀之时,王室众人却突然翻脸了,还将郭轸等人赶了出来。

    郭轸推测原因就出在那些佩刀上,眼下他正在着手调查那些北异人用的佩刀。

    高廷此番前决定前去边疆,就是为了与郭轸见面,弄清那些流匪的真正来历。按照郭轸传回的密信中所说,这些流匪似乎与北异王室有密切关系。若真是如此,那就验证了自己先前所做的推测,流匪骚乱是北异王室为了试探南虞的手段。

    他知道自己动身前往边疆,必定会引起北异和西夷的注意,甚至会有性命之忧,所以他不得不与拓拔应乾同行。

    若想谋害高廷,明或暗,内或外。他和拓拔应乾同行已是在明,北异自然不会轻举妄动,至少不会在明处行动,而西夷若是在明处行动,那无疑是与两国为敌。

    若北异和西夷都在暗处行动,无非是与高廷身边人合谋,或是将祸水东引。此此高廷前往边疆只会带着亲信之人,因此与身边人合谋加害根本行不通。

    唯一剩下的办法就是各自暗中行动,多年前西夷与北异已彻底决裂,两国也绝不会合谋暗动。

    先皇在世时,北异和西夷就对南虞这块沃土垂涎已久,两国甚至曾以联姻建交,意图合力攻下南虞。

    西夷美女久负盛名,西夷大王将自己最疼爱的公主许配给了如今的北异大王,只是还没与北异大王完婚就香消玉殒了。

    当时送亲队伍途径三国互市之地,声势十分浩大,这也引起了防御使郭轸的注意。

    先皇命他阻止两国交好,于是郭轸率领一小队人马混入送亲队伍,掳走了西夷公主,特意留下书信表明公主已心有所属,是为逃婚离去的。郭轸掳走公主后,分别派人扮作北异和西夷人士,在两国中分别散播公主逃婚和北异大王早已娶妻的谣言。

    公主留信逃婚,送亲队伍大惊失色,迅速上报了西夷大王。还未等西夷大王相处对策,边疆之地就已谣言四起,迅速传到了北异王室耳中。

    北异王室认为是西夷公主逃婚折辱了北异。西夷大王听说是北异人故意散播公主谣言,以为北异大王有了妻室不愿当面悔婚,故意侮辱自己的女儿。

    由于西夷公主仍旧下落不明,两国关系随之降至冰点。直到半年后,在北异西夷接壤的河西之地,西夷大王发现了公主尸身,从此西夷与北异也彻底决裂了。

    因此无论哪一方暗中行动了,最后发生什么后果,都必将会推到另一方身上。

    若真有意外发生,便可坐山观虎斗,这也是高廷想要看到的。

    再者拓拔应乾突然决定带画返回,若是高廷也离北异近一些,或许就能查到一些关于他真正目的的蛛丝马迹了。

    看来,这趟边疆之行,他注定要去了。他必须要找一个好的理由前往。

    高廷忽然想起那张素净的脸,释然一笑,是时候将大漠风光展示给南虞了,想来以拓跋应乾来南虞的理由,前往边疆十分不错。

    ————

    虞怀苏旁观过几次天子围猎,宏达场面让她对画中场景也有了不少想法,她也问过了陈公公后续行程,是以提前做好了排布,准备回宫前完成这幅长卷画。

    皇帝为她专门设下一帐,帐子并不大,以供她单独安静作画,一面留意草场风光。

    这日天高云阔,偶有微风吹来阵阵青草香,风是暖的倍感舒适。草场上有许多人纵马驰骋,慕岚郡主身骑白马,在一众男子中格外显眼,赭石色袍子在风中猎猎作响。

    与她同行的是高廷和拓拔应乾,拓拔应乾一席墨绿色胡服,身下骑着一匹红鬃马,在面追逐着慕岚郡主。

    二人骑马跑上小丘,在碧草白云间策马疾驰,热烈张扬,肆意如风。

    高廷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并未跟上二人,而是放慢了速度,回头望向了营帐方向。他离营帐很远,明明什么都看不大清,却还是一眼找到了那个小帐包。他朝身后骑马的随从招了招手,偏头说了些什么,随从立刻策马朝着营帐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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