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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殒钩吻(六)

    梁皇后之死使南虞境内举国哀悼,民间多有民众自发设置灵堂祭奠,以感念梁皇后生前仁爱贤良。

    百官为梁皇后吊唁后,还要去为次皇子吊唁。贵妃过度伤感闭门不出,从未在灵堂中露面,是由杨晓攀在操持着一切,因此他无暇顾及其他。

    借由为皇后和皇子吊唁的机会,王太傅得以和裴闻、蒋冲二人再次见面,依旧是在安上门外。

    王远思走出安上门时,一眼看到那辆华贵马车,这次他没有迟疑,径直走过去,挑帘登上了马车。

    蒋冲和裴闻还是坐在同样的位置,王远思坐到了蒋冲对面,马车开始缓慢动起来。

    三人相顾无言,是蒋冲先开了口:“王太傅,这次见面真是恍如隔世啊。”

    王远思捋了捋胡须:“的确,任谁也想不到,一时间宫中就会有如此大的变故。”

    裴闻拢了拢袖口,脊背挺得笔直,垂着眸子道:“王太傅真是健忘,明明我和蒋兄已经暗示过您老了。”

    王远思微微皱眉,随即笑了起来。

    蒋冲瞥了一眼裴闻,也随着王远思轻笑起来。

    很快王远思敛起了笑意,正色道:“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两位大人为何要这样做?”

    裴闻神情虔诚,语气中带着少有的谦卑:“我等身为南虞文臣,该尽忠报国而非趋炎附势,在官场迷途二十载,如今幡然醒悟罢了。”

    蒋冲拱手道:“当初入仕时,在孔庙前发下的志向犹活心间,要我和裴大人亲眼见家国陷入危难,无异于百爪挠心。”

    王远思态度依旧冷淡,冷哼一声:“漂亮话我听过不少,在这官场唯有权利才是永恒,你们肯甘心放弃杨家这颗大树?这么做就不怕杨晓攀报复?”

    裴闻略微垂眸,自嘲笑着:“自然是怕的,官海浮沉半辈子,谁不想像王太傅这般功成身退安度残年。可杨晓攀只会葬送他人仕途和性命,左右是没有几日可活,为何不放手一搏?”

    蒋冲接过话继续道:“不错,从前我等与太子殿中政见不同,却知道他是南虞唯一的希望,所以我与裴大人才敢冒险一搏。”

    王远思瞧着二人,微微眯起眸子:“那件事,你们是如何做成的?”

    裴闻盯着王远思,眼神高深莫测,压低声音道:“王太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若我二人被逼上绝路,很难不反咬你一口。”

    王远思没有再追问,轻轻摇头。

    马车在下个街口停下,王远思上了自己的马车,马车向着东面离开。裴闻和蒋冲坐在里头,对视一眼。

    蒋冲问:“裴大人,你说王太傅会不会告诉太子?”

    裴闻面上平静,心中却也有些忐忑:“蒋大人,天无绝人之路,何况你我已将肺腑之言说尽,王太傅不会坐视不管的。”

    蒋冲低喃一声:“但愿如此!”

    次日一早,王太傅在国子监散堂后,来坤宁宫见了高廷,他将裴闻与蒋冲之事告诉了高廷。

    高廷听后稍显惊讶,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次皇子是死于他人之手,高廷是知道的,可他也没料到是与杨晓攀最近的人,杀了杨晓攀将来的倚仗。

    高廷望着灵前幽幽烛火:“本宫要见他们一面。”

    王远思颔首道:“好,我安排他们二人与殿下相见。”

    王远思随后离去,将高廷要见他们的消息告诉了二人,二人得知后喜形于色,欣然答应见面。

    当晚在坤宁宫偏殿,裴闻和蒋冲如愿见到了高廷。因皇后灵堂摆在坤宁宫,宫中侍从都在正殿忙碌,这处偏殿也更加僻静。

    二人悄然进门,高廷已在殿中等候,他一身白色丧服背对二人,在昏暗光线中格外肃穆。听到门响动,他缓缓转过身面向二人,手中提着一柄长剑,森寒剑光犹如银龙。

    蒋冲和裴闻见到那柄剑,俱是一惊。

    高廷转动手腕,将剑背在身后,另一手抬起:“二位大人请坐!”

    二人对视一眼,平复心神坐到了一旁。

    高廷在二人面前来回踱步,将剑提在手中把玩,视线落在长剑之上:“听王太傅讲了两位大人壮举,本宫敬佩二位大义凛然。”

    二人又是对视,蒋冲站起来躬身行礼:“太子殿下羞煞臣等,先前臣等与殿下政见相左,还望殿下海涵。”

    高廷看向蒋冲,勾唇浅笑:“天下同归而殊途,人各不同,其中有曲折也是自然,只要是一心为南虞便算不得什么。”

    蒋冲道:“殿下之胸襟广大,臣自愧不如。”

    高廷手中始终握着长剑,忽的那剑锋指向裴闻,裴闻浑身一僵,仰着脖子躲避。蒋冲被这忽如其来的一剑吓到了,他急忙跪在高廷面前,高廷脸上带着阴桀笑容,俯视着蒋冲。

    “太子殿下,你要做什么?”

    高廷语带轻蔑:“做什么?自然是为我王弟报仇。”

    蒋冲凝眉不解,太子要为次皇子报仇,那他和裴闻所做的一切就都成了笑话。

    他沉下心神道:“殿下要为二皇子报仇,倒不如向杨尚书和贵妃告发,是我和裴大人谋害二皇子高洛的。殿下这样做,还能博得皇帝和杨家欢心,何乐为不为!”

    裴闻红着眼大笑起来,似狂若颠几近奔溃,毫不避讳脖颈上的长剑,几乎贴着剑锋转头看向蒋冲。

    “蒋兄,你我筹谋良久,最终换来的还是一死。我们自认为是迷途知返,可在旁人眼中不过是贪生怕死背叛同袍罢了,还妄图助太子实现兴国安邦,岂不让人笑话?”

    裴闻一番话,因大笑说的断断续续,往日斯文傲气的礼部侍郎,如今倒像是一个疯子在指指点点。

    蒋冲低着头跪在高廷面前:“二皇子的死的确是我与裴大人密谋,殿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僻静偏殿中,只有裴闻疯癫般的低笑声传来,良久只听一声剑器入鞘脆响,蒋冲抬起头看去,抵在裴闻脖颈上的长剑已被太子收起。

    裴闻应声跪下,与蒋冲一齐朝他磕头谢恩。

    高廷握着剑后退两步,对二人道:“本宫说了,天下同归而殊途。只要你们二人是一心为南虞,本宫便不会杀你们。”

    “历代帝王总希望臣子忠君报国,可君臣之间常有壁垒,有时帝王也并非贤明之人。你们一心为国,本宫看着你们也能时时被警醒,避免沦为昏庸。”

    高廷本就无意杀他们,只为试探二人是否真心,是否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他从两人身上,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

    裴闻和蒋冲跪在高廷面前,行了三跪九叩大礼,齐声道:“臣等定当为南虞肝脑涂地,至死方休。”

    高廷走到北面的八仙桌旁,将剑放到上面后转过身来:“二位大人起来吧。本宫并非滥杀之人,可也不会轻易饶过那些奸佞之人。”

    裴闻和蒋冲站了起来,战战兢兢站在太子面前,方才太子出剑敏捷,让二人受了不少惊吓。

    “两位大人请坐,本宫有些事要问你们。”

    “是!”

    裴闻和蒋冲对视一眼,坐回原处。

    高廷坐姿舒展,一条手臂搭在八仙桌上,手搭在剑鞘上轻敲着:“二位对边疆形势有何看法?”

    二人先是黙了默,随后蒋冲开口道:“殿下从边疆回来后就派兵增援,前段时间防御使郭轸传来奏疏,说现今北异流匪已经消失,之后朝中还未有边疆奏疏。”

    高廷冷笑道:“朝中没有收到,本宫可收到了!说北异各氏族精锐骑兵正在集结。”

    裴闻神色僵硬,和蒋冲对视一眼,回想起了些什么。他满脸惊讶道:“难怪前些日子杨尚书有意结识沈实之。”

    高廷微微挑眉:“继续说下去。”

    裴闻看一眼高廷继续道:“其实具体细节,臣和蒋大人并不知情,只是方才殿下提起边疆奏疏传递之事,臣才想起此事,当时只觉太过突然。”

    蒋冲道:“的确,杨尚书曾邀请沈实之入府一聚,却几次三番被拒,现在想来他在那时就已经插手枢密院,引得沈实之不满。”

    高廷看向桌上长剑,挑眸瞥向二人:“二位大人也不知情?”

    蒋冲裴闻站起身,躬身齐声回话:“殿下,臣的确不知情。”

    “你们与他为伍多年,他竟也会隐瞒,也不知他在密谋什么?”

    裴闻和蒋冲对视一眼,神色略显迟疑,似有话要说却不敢说。

    高廷看出两人的犹疑:“两位大人有话直说,本宫正是在问你们看法。”

    裴闻上前一步道:“殿下,杨尚书意图拥护二皇子之心已是人尽皆知,也是他为了阻止殿下追究太官署罪责,搬出了私动军饷救济流民之事,以皇后娘娘和梁尚书牵制殿下,从而撼动殿下和皇后娘娘根基。”

    “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二皇子,想必枢密院一事也是为此。”

    蒋冲道:“说他是为了二皇子,还不如说是为了杨家能在朝中独占鳌头。”

    高廷站起来,缓缓走向二人:“如今边疆形势吃紧,让枢密院扣着边疆奏疏不报,只对北异有利。他想独占鳌头,也要有命吃才行。”

    “难道他打算和北异里应外合,将南虞易名换姓不成?他真有这般愚蠢会相信北异那些狼子野心?”

    裴闻语带不屑:“他如今已被欲望蒙蔽,就连李青他都能轻易牺牲,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高廷轻蔑一笑:“官场浸淫十数载,还能轻信于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蒋冲轻叹:“凭借一人盛宠,一朝位极人臣,他何曾在官场浸淫,领略过人心黑暗!”

    裴闻再度想起李青,神情黯然:“他野心太大了。有野心并非是坏事,可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才行。否则最后只能落得个德不配位的下场。”

    三人陷入沉默,只是偶尔发出一两声叹息。

    高廷反问:“私动军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这件事,高廷一直不相信会是皇后和梁郁所为,可他被一同软禁无法插手此事,直到皇后自尽才算了结。

    “在春社日前,他曾对我二人提起过此事,军饷中救济流民的银钱,其实是皇后娘娘给的。”

    蒋冲跪下道:“只是没想到他会用此事来牵制殿下,更没想到梁尚书未曾给自己和皇后娘娘留下自证的后路。”

    裴闻一同跪下:“臣等醒悟太迟,未能及时告知殿下,真是罪该万死!”

    高廷垂眸看着两人,当时即便他们将此事告诉自己,他也不会轻易相信。待到他相信时,他和皇后已经被软禁起来,而户部隶属尚书省管理,他照样什么都做不了。

    “本宫就知道,他们是清白的!”

    他转身拿起桌上长剑,朝着二人大步走过去,二人心中又是一惊,几乎以为要被太子一剑杀死时,高廷却直接略过二人,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二人大人的投名状,本宫收下了。”

    高廷站在门边回头:“这里僻静无人,想必两位大人也不愿被人发现夜不离宫,还是暂且在此歇息吧。”

    未待二人回应,高廷早已提着剑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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