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风的深夜，没有行人的街道，连虫鸣都听不到一声，静得让人心慌。
路那边一个小小的影子，匆匆而过，踏碎了夜的寂。
陆云华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心赶路。
今年的天气真是邪了门，虽说现在是夏天，但也不必到处热得像蒸笼。明明都子时了，还能感受到地面不时散发出的热气。
“这鬼天气，是要活活把人烤成人干啊……”陆云华低声怨了句。哪知话还没说完，脚下一绊，一个趔趄差点摔得四仰八叉。她手脚并用，姿势虽然难看，但好歹磕了一下后，人稳住了。
“哎……”陆云华扶着腰刚想呼痛，却立马闭紧了嘴巴，把那声哀嚎生生咽了回去。
刚还空无一人的街，变戏法似的，多了一个茶摊。桌子不多，顾客没有，只有一个老婆婆在炉旁不知忙些什么。
呼呼……呼呼……呼呼……
不知从哪吹来的风，时而像哭，时而像笑，长着翅膀飞，声声入耳。
陆云华很想跑，但她的腿不听使唤，跟钉了钉似的，一动不动。
“好了，该闹够了，再闹，人小姑娘就要被你们吓跑了。”茶炉旁那个老婆婆提着一个大壶，笑呵呵地比划了几个手势，穿过几张桌子，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陆云华突然发现风停了，自己也能动了。她伸了伸脚丫子，只是还没来得及动作，那老婆婆已到眼前。
“姑娘，渴坏了吧，快喝点茶水润润。”说话间，老婆婆倒了一碗茶水。
茶汤橙黄明亮，浓郁的茶香一丝一丝钻进陆云华的鼻腔。渴极的人，硬是做了好一番思想斗争，才勉勉强强控制住想要一饮而尽的念头。
不知是谁，嗤笑出声：“婆婆的茶，竟也有销不出去的时候。”
陆云华闻言猛一转头，刚刚那些空空的桌子，此刻竟是坐满了。
那婆婆却是笑而不语，提起茶壶，施施然走了。
婆婆？茶？突然出现的摊子？不知来处的人？陆云华越想越心惊，天啊，她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太困了，直接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倒地就睡，此刻正做着春秋大梦吧？
手下一使劲，大腿立马就传来痛感，很明显，此刻她很清醒！
难道说，自己撞鬼了？这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咦？是你呀，姐姐。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咻地一下钻进陆云华的耳朵，她睁大了眼，这小孩长得挺可爱，可是见却是从未见过的。
“姐姐，你不喝吗？”小孩眼里写满期待。
陆云华却是不明：“什么？”
“婆婆给的茶呀。”小孩指了指桌上那碗不时飘散出香气的茶水。
陆云华怔住了。
“姐姐不喝的话，可以给我吗？”小孩话里满满都是迫不及待。
“呃……”虽然很渴，但喝是不敢喝的，所以陆云华略迟疑了下，就给了肯定的答案，“你想喝就喝吧。”
话音未落，周围一下就暗了下来，阵阵冷气袭身。茶摊上的所有人，除了老婆婆，瞬间把陆云华在的那张桌子团团围住，每个人都伸手去够那碗茶。
小孩虽然站得近，但也只来得及将茶碗护在胸前，只能就势坐在地上，用身体来挡。
“给我给我，我都等了千年了！”
“千年算什么？谁还不是了！”
“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黄口小儿，给我啊……”
……
听不懂的话从众人口中不断飞出，陆云华觉得自己的头要炸了。想帮小孩一把，却是使尽全身力气也没能将他拉出来，后面，她自己更是被直接挤出人群。
陆云华惊恐地看着眼前乱成一锅粥的人群，下意识揉了揉被挤得酸痛的胳膊。
“好了，各回各位吧，个个都一把年纪，还跟小孩抢茶吃。”老婆婆说着话又比划了几个手势。
众人像被泼了冰水，瞬间安静了下来，三三两两回了座，嘴里却仍嘟囔个不停。
“这是普通茶嘛？”
“真想喝啊，为老不尊就为老不尊嘛，哎”
“大伙都喝多少年茶了，等这一碗可等惨了啊……”
“婆婆为什么给那女子如此好茶？”
“你说，那小孩怎么就能抢了先？”
“我命怎么这么苦啊？”
……
好半响，众人推了个代表出来，直接向老婆婆发难：“龙婆，这茶多少年了也不见您老人家拿出来，不是说没有吗？怎么今天就有了，而且还是给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丫头？”
老婆婆笑笑，抚了抚头发：“我守这个茶摊已经千年，想给谁喝还做不了主？”
那人讪了讪，仍硬着头皮开了口：“不是，龙婆，这千年来就没人能喝到，大伙实在是盼茶盼到头发白，您看看。”
说话间，那人将头伸到老婆婆面前，手还不停地扒拉着头发。
“回去回去，吃你的茶去。”老婆婆边说边轻推了那人一把，沉吟半响，还是继续开了口，“我知大伙都想听个明白，但时机未到，老人家我不能泄露天机。到该你们知道时自然就都知道了。”
老婆婆安抚了众人，便直接来找陆云华：“姑娘，这茶你真不喝？”
陆云华摇头的同时瞥见地上的小孩已经站了起来，防备地盯着她，更用力地抓着手中的茶碗。
“罢了，不喝便不喝吧。”老婆婆没有勉强，转而对着旁边的小孩子温和地点了点头。
得了允许，小孩埋头就喝，在众人的羡慕嫉妒恨中，茶水很快就见了底。
“小辰，这便是你的机缘，该着是你的。”老婆婆说话间牵起小孩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向巷子深处。
烛光快要照不清一老一小两个背影时，老婆婆依然没有回头，只比划了个手势：“云华姑娘，你也回家去吧。”
云华姑娘？知道我名字？怎么回事？陆云华还没来得及思考，脚下又是一绊，还是一个趔趄，同样的手脚并用，终于站稳了。
茶摊不见了，烛光消失了，路上依然空无一人，地面散出的热气还是那么烤人。一个念头突然在陆云华心里爆炸，她再也淡定不了，飞也似地在无人的大路上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