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被省台卫视录用的消息，戚南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告知父母和小雀的。远在家乡的父母虽不能亲至，却也为她骄傲，在长长的通话里表达了满满的开心和祝福。而同处一城的小雀，那叫一个风风火火，一下班便兴冲冲地赶来找戚南庆贺了。

    “南南，南南，这下你终于可以留在J市了！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好闺蜜，永远都不分开，我真的超开心der！”

    “哎呦，你慢点，别这么激动啊！”

    小雀这妮子刚进宿舍门就飞扑过来，给了戚南一个大熊抱。戚南充分感受到了她的激动，却也被她勒得差点没喘过气来。

    “南南，南南，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可以合租辣！我现在一个人住房租好贵哦，又经常见不到你，人家超孤单一个！”

    一想到可以和戚南合租，小雀两眼发亮，抱住戚南就是一阵社会摇，幅度大到戚南怀疑人生。

    “停！停一下！”戚南努力挣脱小雀的魔爪，“美丽的孔雀女士，未来的大记者，你们报社离省台简直跨了大半个城，都过江了，我俩合租不现实，上班都不方便。我们啊，还是认清现实，做一对周末情侣吧！”

    听到戚南的回答，小雀嘟了嘟嘴，有点不开心。她一年半前毕业，当时想都没想，冲着名气和影响力直接就签了J市最大的报社，成为了J市日报社会新闻版一名光荣的小记者。虽然跑民生新闻很苦很累，但因为热爱，她一直咬牙坚持。唯有报社离L大太远，和戚南无法频繁见面这一点，让她始终不能释怀。

    但被戚南搂着轻声哄了哄，又冷静下来想了想，小雀觉得戚南的决定还是对的。两家单位距离遥远，南南刚进省台想必压力也很大，保不齐加班加点的，还是就近租个房子靠谱。而她自己赶起稿来也是几天不着家，合租意义也不大，还不如等空闲了两人再约着聚呢。

    见终于做通了小雀的思想工作，戚南松了一口气。她能理解小雀孤身一人在这偌大城市中打拼，对自己的情感依赖很重，她自己也何尝不是呢？只是，人终究要学着成长和独立，至少在分离或失去的时候，还有自己可以依赖。

    戚南怔怔地看着窗外，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股难言的情绪裹着一个被她刻意遗忘在心底深处的名字席卷而来。明明天气在逐渐变暖，这一刻，她却觉得吸入的空气依旧很冰冷。

    快两年了，顾清狄，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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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远的北美东岸，北纬四十度线穿过一座古老的城市。美利坚从这里发源，德拉瓦河在这里自由流淌，它有个简单易记的名字，叫费城。

    尽管费城历史悠久，又是东海岸最繁荣发达的城市之一，来了近两年，顾清狄还是没有完全适应，或者说真正喜欢上这个城市。或许是这个城市太小，又或许是美式文化在这里太过浓郁，顾清狄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又驱散不掉。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里的饭菜真的很难吃！顾清狄一边皱眉一边往嘴里塞了片吐司面包，骑车出门的那一刻他还在想，自己上一次吃到好吃又便宜的的中式早餐是什么时候？多少得有一年多了吧？

    看着眼前路过的日复一日的风景和陌生的人群，顾清狄心里有些失落，也有些茫然。他想起自己初来美国时的万般期待和意气风发，被繁重课业和激烈竞争摧残后的疲于奔命，到现在波澜不惊毫无惊喜的机械式的生活，他感觉自己嘴里仿佛又被塞了几片冷冰冰的干面包，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只能咬牙干熬着。

    好在沃顿商学院确实首屈一指，教授们声名斐然，课程门门干货，往来之人又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才，来这一遭并不算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顾清狄今天听课总也集中不了注意力，频频出神，直到Beverlyn趴在他的课桌上，他才意识到原来已经下课了。

    “嘿，顾，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饭？我定了一家很好的餐厅，做的是中国菜，我相信你一定喜欢！”

    室友兼同学，英国小哥Neil在顾清狄边上朝他挤眉弄眼，揶揄间不断暗示他接受邀约。在他们看来，Beverlyn不仅家世显赫，而且还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顾就是太矜持，换了他们早就扑上去了好吗！

    Beverlyn却像是没注意到周围人的起哄，只笑意盈盈地望着顾清狄。从刚入学，她就注意到顾了。虽然顾是亚裔，但他高大俊美，才华横溢，和莽撞直接的西方男孩相比，多了一种矜贵和自持的气质，神秘又迷人。打动顾，让顾为她倾倒，已经成为了Beverlyn的坚持，或者说，执念。

    顾清狄慢条斯理地合上了书本，侧过身子朝Beverlyn看去。从他的角度，这位中美混血美女的上身伏得很低，胸前一大片奶白的肌肤和深深的沟壑几乎一览无余。顾清狄有些不自然地避开眼，却见Beverlyn又直直凑到他眼前，桃心脸上镶嵌着的翠绿眸子就那么直勾勾地、妩媚地望着他。这份美丽侵略十足，实在勾魂夺魄。

    作为一个正常的、血气方刚的男人，被这么一位堪比美国甜心的高智商美女殷勤追求，说不动心那是圣人了。这一年多以来，想和他约会的女生不在少数，但Beverlyn论相貌身材是个中佼佼者，且这女孩极为聪明，每一次接触或邀约都让他不反感，甚至很多时候，这种被人艳羡的滋味让他感到舒适、自得与满足。

    学海无涯，长日漫漫，日子这么无趣，也许是时候谈一场恋爱了。顾清狄心里忽的涌上这个念头，而这个念头居然让他倍感新鲜，跃跃欲试。

    “当然，美丽的女士。我愿意接受你的邀约。”

    下定了主意，顾清狄绅士地起身，在Beverlyn手上印下一吻，笑容温柔又惑人。他的回应让Neil和Beverlyn都呆住了，几秒过后，前者痛心疾首大呼虐狗，后者则喜出望外心满意足。

    无人知晓当晚的约会发生了什么，只不过之后的几日里，二人经常同进同出形影不离。一周后，Beverlyn便当众宣布顾清狄成为她正式date的男朋友，数小时后，二人亲吻的照片被好事者偷拍发在了北美华人校友群里，一时间直接坐实了这惊天恋情。

    同在群里潜水的肖夏一不小心吃了个大瓜，震惊之余又很愤慨。顾不上欣赏身旁新上任男友的欧式双眼皮深邃电眼，她赶忙将这个消息转给了戚南。冲动之后无法撤回，她又一阵后悔。

    这都快两年了，也不知道南南现在心里还惦记他不？肖夏不安地绞着衣角，思绪乱飞，全然没注意到鲜肉男友的衣服都快被她拧成麻花了……

    “南南，戚南，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是不是这里的咖啡不好喝？”

    地球的另一端，咖啡厅内，杨柳的话将戚南拉回现实。她回过神，茫然地发现自己左手还端着一杯咖啡，而杯身倾斜，浓黑的咖啡眼见就要溢出。

    像被烫了手一般，戚南匆忙将咖啡放下。见有几滴咖啡液溅出，她又赶紧抽了纸过来擦拭。擦着擦着，手下动作渐缓，终是忍不住泪湿了眼眶。

    戚南的反常，让杨柳有些不明所以。今儿个是她约戚南见面的，只因前几日她听闻戚南也入职了省台卫视，恰好和她在一个部门，都做综艺。她又一向欣赏戚南，得知这个消息，便诚心约了戚南，想给她提前打打预防针，说说台里的情况，也省得她入职后摸不着头脑，再不小心踩了雷。

    “戚南，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和我说说吗？”

    杨柳语气温和，却饱含劝慰的力量。她知道戚南虽然看着纤弱文气，却并不娇气，也不脆弱。她此刻如此失态，必然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戚南深吸了口气，将手机递了过去，杨柳只看了一眼，便完全清楚了前因后果。

    “南，姐有个道理必须要告诉你。人生有些事情是注定做不成的，有些人也是注定得不到的。就像当年顾清狄力排众议推荐让你参演红楼宝钗一角，我当时还以为你俩之间必有一番造化，却没想到最后……”

    杨柳不忍，没有继续将话说下去，戚南却完全明白。她和顾清狄确是因红楼结缘，可是那又如何呢？后来，他演了宝玉，而她没能出演宝钗。最后的最后，她终是连顾清狄也彻底失去了。

    她一直想要知道的，那个懂她心性的人，原来就是顾清狄。但很多事情，开始得太晚，知道得也太晚，终究是都错过了。

    几秒之后，戚南抬起了头。她收起了手机，坚定地拭去了眼角的残泪，还安抚地朝杨柳笑了笑。之后的交谈里，她没有再提起顾清狄，像是毫不在乎，又像是彻底遗忘。

    满目夕阳的傍晚，和戚南分开之后，杨柳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随意走着。出入社会这几年，她见过许多的人，经历了许多的事，也自认铁石心肠了许多。杨柳从不是个恋旧的人，但这一刻，她不知怎得，自认矫情地想起了许多，关于曾经中二的、少年意气的大学岁月。

    她想起当年排练红楼戏时，她总是看见，戚南立在台下，透过长长的镜头望着台上的顾清狄。当年的戚南那么沉静，那么含蓄，只有望着顾清狄时，她的眼里才盛满了东西。正因如此，她才注意到戚南，毕竟当年的她，看起来是那么青春，那么动人。

    而就在刚才，她清楚地看见，戚南眼里的东西被打碎了，她有些难过。她不知道该把那样东西称作什么，或许是信仰，或许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