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南打开门一看，是快递小哥。小哥风风火火的，估计也很赶时间，把快递盒刚递给戚南，就步履生风地跑远了。

    这几天没逛淘宝，也没买什么东西呀。戚南一边关门，一边看着快递盒上的国际运单，心里有些疑惑。

    她小心翼翼地拆了快递，包装越拆越小，最后躺在戚南手上的，只有一只小小的包装袋，一个精致的饰品盒子，和一张薄薄的明信片。

    纵使不像电视台里的同事们一样对国际大牌如数家珍，戚南看到包装袋上那个logo时，她还是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她知道这个牌子的手表很贵，她见过沈昀佩戴，那万分小心的劲儿给她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

    戚南没有选择先打开饰品盒，而是拿起了那张最不起眼的明信片。明信片的正面是一幅风景照，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无数天鹅和野鸭扑翅腾飞，汽艇上的人们戴着墨镜喝着啤酒肆意遨游。两岸耸立着中世纪模样的古老建筑，与温柔的日光融为一体。这幅景象看起来很平静，却又那么自由。

    风景照的右下角印着几个词汇，戚南不认得，她查了查，是德语，写着“苏黎世湖”。戚南想起这几天远赴欧洲游学的顾清狄，心中有些猜想，却又不太肯定。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她把明信片翻到了另一面。

    【途径苏黎世湖，见湖很美，又想起了你。挑选了一个小礼物，献给我心头的玫瑰，愿她永远美丽。顾清狄】

    这是顾清狄第一次说想念，也是顾清狄第一次夸奖她美丽。戚南看着饰品盒中那条镶嵌着钻石和彩宝的玫瑰手链，心情如同那耀眼的粉色宝石般甜蜜而焦灼。

    戚南用手指摩挲着这条玫瑰手链，思绪万千。这样一件精美的首饰，任何女人都会动心，戚南也不例外。只是从以前到现在，她从未期盼过顾清狄会亲手送她这样一件礼物，这对她而言，是一种太过奢侈的幻想。

    她想起那一年的冬天，她与顾清狄外出，遇见过一个卖花的小女孩。当时她想，即便是一草一木，即便只是一朵花，只要是顾清狄递给她的，她便会如珠似宝地珍藏。她在意的，不是礼物的贵贱，而是他的心意。

    戚南郑重地将明信片留了起来，夹在了她最爱的书里，而后小心地将首饰盒盖好，放回了礼品袋中。自重逢后，顾清狄已经帮了她许多，而这样一份礼物，太过贵重了。即便二人不是目前的好友关系，她堂而皇之地接受了，也不过是借着由头占他便宜罢了。

    戚南不愿良心不安，她只想坦坦荡荡地面对她爱的人。

    做完这一切，戚南舒了口气，拨通了顾清狄的电话。即便她决意拒绝这份礼物，她也想亲自和他好好解释清楚缘由。她不愿他有任何的不开心，也不愿二人之间再产生任何误解与尴尬。

    这是顾清狄此行游学欧洲的最后一天，航班时间临近，他正在酒店打包行李。看到了戚南的来电，顾清狄戴上耳机，毫无犹豫地接通了，只是更加紧了手下整理的动作。

    “顾清狄，手链我收到了，很漂亮，谢谢你。只是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况且你已经帮我许多。明信片我留下了，手链还是还给你，谢谢你的心意呀。”

    顾清狄没想到她会说拒绝，皱了皱眉，直起了身。他拉开了窗帘，走到窗边的光影中，外头日光正好。

    “戚南，是不是手链不合你心意？我第一次给女孩子买首饰，不清楚女孩子的偏好。你看你喜欢什么款式，我重新买一条送给你，好吗？”

    这居然是他第一次买首饰给女生，戚南有些诧异，也有些欣喜。她知道顾清狄多半误会了，以为她不喜欢这个礼物。而男孩子的思维惯常以解决问题为主，所以他有此一问。戚南想了想，温声和他解释到。

    “不是的顾清狄，我没有不喜欢这条手链，我很喜欢，但是我不能收。这份礼物太贵重了，这个价格现在的我也负担不起，无法回馈你同等价值的礼物。我不想因为这件礼物打破我们之间的平衡关系，你明白吗？”

    顾清狄没有想过她拒收礼物的缘由竟会如此，他愣了愣，脑中快速思考。先前叫的出租车已经在酒店门口等他多时了，此刻正不厌其烦地按着喇叭。顾清狄想了想，和戚南说了声抱歉，请她稍等。随后快速地将行李打包好，去酒店前台办理了退房。

    戚南没有挂断电话，一直耐心等他。直到顾清狄坐上了出租车，车子向机场疾驰而去，两人才重新恢复了谈话。

    虽然只有一小会儿，顾清狄还是仔细思考过戚南的想法。戚南性格独立，不愿意依赖和攀附别人，他是知道的。但他送她那样一份礼物，并没有拿捏她的意思，仅仅是心念所动，想把最好的东西给她，以及这也是一份迟来的补偿和回礼而已。

    对于顾清狄这样的人而言，承认过往的错误是很难的，主动去揭开往日的伤疤更难。但他知道，从前正是由于自己的自负和放任，才导致他和戚南之间误会重重，渐行渐远。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再经历一次放手和失去了。

    “戚南，你并不是没有回馈给我同等价值的礼物，你早就给过了。你还记得吗，本科毕业那年，你送过我一副耳机，可惜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是你送的，转手给了别人。这件事一直让我如鲠在喉，所以手链，是我的回礼，也是我的补偿。对不起，这份礼物来的太晚了。对不起，戚南。”

    顾清狄话语艰涩，这段话他说得很慢，脸上满是陷入回忆的自责与痛苦。

    戚南没有料想他会说起那一段往事，更没有想过原来当年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经送过他生日礼物。戚南想，当时在包间里，她是多么难过啊。而竟然她的难过，只是因为一场误会而已。

    戚南感到有些可笑，也有些伤感。也许世事自有其沉浮定律，一环扣着一环，或许当年有人牵涉其中故意使坏，但归根结底，是她和顾清狄两个人之间出了问题。当年的隐痛已经过去了，现在顾清狄能够倾盘托出向她言明，她该满足了。

    只是为什么她还是这么难过？戚南用手捂住眼睛，屏住呼吸，她不想让顾清狄发现自己的异样。几息过后，她才重新睁开眼，将手机拿近一些。

    “顾清狄，我已经不怪你了，但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明明自己错得离谱，一次又一次伤害她，她居然还对自己道谢。顾清狄觉得喉头发堵，心里胀得很难受。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手链我先还给你。以后我送你礼物前，都告诉你一声，好不好？”

    顾清狄听着她柔和的话语，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哪里还会说不好。手链她不愿收便不收吧，都随她心意。只是，究竟送什么礼物她才会开心呢？挂断电话后许久，顾清狄仍在思考这个问题。

    前排黑棕色皮肤、混血儿模样的司机小哥已经观察顾清狄许久了，他实在很难想象，像顾这样一个高大英俊的帅哥居然还会有什么烦心事值得他皱眉苦思良久。小哥也是个爱交谈的，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了问，却在得知事情原委后扑哧哂笑出声。

    “嘿帅哥，相比于珠宝，好女孩更在乎的是你的心意。你得知道她们想要什么，你看我的纳西莎，只要我每次出门回去都给她带她爱吃的贝果，就开心地抱着我啃。你得懂女孩儿心思，知道吗？”

    司机小哥得意地指了指挡风板上粘贴着的心爱女孩的靓照，俨然一副爱情导师兼胜利者的自得模样。照片中女孩意外地明艳漂亮，笑容极为自信灿烂，和外表极不出众的司机小哥看起来并不相配。

    顾清狄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在司机小哥漫无边际的哼唱声中陷入了沉思。车窗外一座座悠久古朴的建筑随着日光的渐渐失去明艳的色彩，却显出不同白日的自然和温情。山风慢慢，历史与艺术才将将浮出。可惜车上的人已失了朝圣的心情，唯愿早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