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五月末戚南生日的临近，杨柳与陈佳的竞争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两人的不和与冲突早已翻上台面，近日更因为节目排期的事情而多次在公共场合发生争吵，办公室氛围很是紧张，时常夹在中间传话的戚南也已疲惫不堪，身心都绷到了极点。

    何况这时节是雨的季节，每天淅淅沥沥的，淋漓不断，简直要将外头那无序杂乱的音响一直延续到人的心头。戚南不喜欢雨，每日步行上班，总要落得发丝浇润，鞋袜脏湿。加上近日工作不顺，更是不堪烦忧，出一趟门总得叹一回气。

    不过即便诸事烦忧，倒还有一桩好消息，顾清狄要回国了。上次匆匆一见，已两月有余。犹如风能吹灭烛火，也能使火焰更盛，短暂的别离虽减弱了身体的激情，却使得内心情火更为激荡。无论是顾清狄还是戚南，都已忍不住想要见对方一面的迫切心情了。

    因顾清狄回国这天是工作日，加上他也要下午飞机才落地，两人便约好了晚上见面。即便戚南很努力地克制情绪，想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但眉宇间的紧张和偶尔的失神还是暴露了她的心绪，也被身旁的杨柳看出了异样。

    这段时间杨柳压力很大，心情也不好，但她终究是个好领导，更是个好朋友。在戚南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她晚上加不了班，要去见顾清狄时，她也只是愣了愣神，还语气温和地安抚了她两句，嘱咐她别太记挂工作，好好享受休闲时间。

    “今天可是五二零，顾清狄选这个时间回来，是不是想和你约会，跟你表白呀？”

    杨柳甚至促狭地用胳膊肘捅了捅戚南，把戚南问得羞红了脸。

    顾清狄是否会选择今日和自己告白，戚南不得而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离捅破那层窗户纸只差一步。但戚南还是选择将那一步交给他，由他来决定。

    而且相比于担心今夜是否会告白，戚南更在意的是与顾清狄的独处。这次没有旁人，只有他和她两个人。这既是她梦寐以求的场景，却也让她担心，自己是否真的能够做到如他想的那么好。

    无论感性里参杂了多少焦虑和紧张，戚南理性地明白，这一次的见面对她和顾清狄而言都是势在必行的。想要做出最合理的判断，任何事情和个人都需要多个观察点。更何况爱情这种事，需要远观，更需要近看。

    她已不再是几年前那个可以为了爱情而罔顾一切的少女，岁月流经了她，也装饰了她。她已经学会戴上隐忍的面具，静静等待最后的结果。

    希望和忧虑密不可分，对戚南如是，对顾清狄亦如是。自卑之人有了希望，如同荒野有了火种。自信之人有了希望，却早已成燎原之势了。从决定回国的那一刻起，顾清狄心里只有一个无比火热的念头，就是见她。

    他已经无法忍受只能从冰冷的电话和镜头里听她看她。从美国到欧洲，所经之处越是繁华喧嚣，他越是寂寞孤单。他像是被人牵引的一只风筝，无论飞到哪里，线都在她手里。

    一想到多日的相思能在今晚有所缓解，顾清狄便亢奋不已。这种兴奋让他一直无法入睡，即便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旅途辗转，他依旧神采奕奕，精神不减。

    飞机一落地，他便马不停蹄地先回了趟家。因此次未准备长待，他只带了少量行李，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行李箱一放，他便钻进了浴室，认真地洗漱加收拾了一通，而后神清气爽地出了门。

    顾教授夫妇二人下午都有课，还没回来。除了院子里的雨声，家里静悄悄的，但却温暖干净。因知道顾清狄要回来，不善家务的葛女士忙前忙后地收拾了好几天。顾清狄拿着雨伞出门时，还能闻见餐桌上花瓶里歪着的几只芍药吐出的芳香，当真清香扑鼻，叫人闻之欲醉。

    顾清狄今日的心情一直很好。家和省台只隔了一条街，他打着伞，在雨中慢慢走过去，到和戚南约好的咖啡馆等他。他穿着一件白色印着银色暗纹的衬衫，配了一条暗黑色敞口休闲裤。因要打伞，他把袖子卷上去一截，倒显出几分随意的干净来。

    一路走来，雨还不小，打湿了几缕发梢。顾清狄索性把额前的头发都掀了上去，拿手随意抓了抓。只略微收拾归拢了几下，便露出一张立体俊逸毫无瑕疵的脸来。

    从他进咖啡馆那一刻起，就一直有人看他。他挑了个靠窗的座位，从窗子望去，街边另一头就是省台大楼。离约定见面的时间还早，他点了杯咖啡，不急不慢地静坐品尝。

    这咖啡馆也算个网红打卡点，今天这种特殊的日子，店内人流不少，小姐姐们居多。顾清狄那副模样，虽看着年轻，像个学生，却又满身气势，莫名叫人不敢接近。以至于盯着他看交头接耳的人不少，敢上前搭讪的却还真没有。

    戚南下了班便直奔咖啡馆，从她在顾清狄对面落座的那一刻起，她总隐约感觉有人在盯着她看。她虽心里觉得怪异，却没有多想。因从见到他面的那一刻起，她已不由自主地全副心神都被他占据，已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想别的了。

    顾清狄身前的咖啡已经见了底，他一定等了自己许久。戚南心里有点愧疚，正想着和他说声抱歉，却见顾清狄温声吩咐服务生给她先上杯热茶，让她喝一点暖暖身子。

    顾清狄的做法让戚南心里有些暖。他今天和前几次的打扮都不一样，看起来格外年轻好看。因与他面对面，戚南忍住羞意，不敢多看，只抱着杯子小口啜饮着。

    对面的顾清狄却丝毫未收敛，明目张胆地近乎贪婪地看着戚南。无数个梦境里的她与此刻眼前的真人相印交缠，顾清狄的内心觉得满足，却又滋生出更多的不满足。

    一别两月，戚南的头发长长了，乌鸦鸦的发从肩头缓缓披散到胸前，连带着他的心都葱葱郁郁的。鬓发半遮半掩间，垂着一张玉白的小脸，下巴好似又尖了一点。长长的睫羽下，有一痕淡青的阴影。

    她这段时间工作一定不轻松，顾清狄看着看着，心头热意不减，却又生出些心疼。

    “戚南，你饿不饿？要么我们先吃点东西吧。吃完我们再去学校里逛逛，听说今天有草地音乐节，你想不想去听听？”

    戚南有些惊讶地抬了抬眼。咦？顾清狄准备今晚带她回学校吗？她本以为也就是找个餐馆吃吃饭聊聊天，没想到他有别的安排。不过，她确实好久都没回学校看看了。顾清狄一提，倒勾起了她不少回忆，心里也有些痒，便柔声答了句好。

    她看起来真的好甜好乖，仿佛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会拒绝。曾经梦境里的些许片段又开始在脑海里闪过，顾清狄拼命忍住不让自己想得太多太歪，心虚地咳了咳，又赶紧别过了眼，叫来服务生给二人各上了一份蛋包饭。

    这个咖啡厅的咖啡好喝，蛋包饭更是一绝，据说是老板的独门手艺。顾清狄以前上学那会儿，食堂吃腻了，又没有太多时间的时候，总会溜出来这里打牙祭。如果不是和戚南约在这里，恐怕自己好几年都没机会再尝这熟悉的味道。

    顾清狄温柔地看了戚南一眼，心中满是缱绻，他想让她也尝尝自己喜欢的味道。

    “戚南，这里的蛋包饭有辣味的和不辣的，你想吃哪种？”

    服务生上的很快，银盖掀开的时候，蛋包饭还冒着热气，颜色看起来也是暖洋洋的，让人很有食欲。

    “我不太能吃辣，吃了总是肠胃不舒服，我就吃不辣的吧。”

    戚南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摆了摆手，挑了不辣的那一份。

    顾清狄很意外，他没有想到戚南会这样说，一时之间有些滞钝。这里的辣味蛋包饭味道比不辣的要好许多，他本想推荐戚南尝尝。他只是礼貌性地问一问，从来没有想过戚南会不能吃辣。

    他回想起在度假村的那一次，还有生日宴那一次，他挑的都是辣味重口的馆子，戚南一直都默默无言地陪在他身边。而他，竟然自负大意到，根本没注意过她吃了多少，吃不吃得习惯。

    他真的太失职，也太混蛋了。他做错了太多，也错过了太多。餐桌下，顾清狄握紧了拳。如果时间能倒流，他真想狠狠给自己几拳，不为自己，只为了此刻在他心上、却曾经被他无情吹落风雨中的那个她。

    窗外的雨簌簌而下，夹杂着几丝冷风，催着行人快行快走。咖啡馆内，咖啡的香气和面包的甜腻在空气中交缠，男男女女们被暧昧的游丝牵引着，热意在血液中流动，屋内温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