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

    营帐外的日头渐渐升高,相月即将过完,所谓酷暑也早已离去。尤其在这北地,清晨的空气总会裹挟着一丝凉意。

    而面色如水般沉寂的女子却没了晨间在榻上嫌弃凉意的样子,只顾着往前走去,一声也不吭,顾若雪心中憋着一口气,连背影都仿佛带着刺一般。

    李长山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见她挺着凸起的腹部,倔强地往前走,在腹部的映衬下本就纤细的腰肢此时更加堪弱。李长山看得心惊,伸出手臂想揽过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还未来得及覆上她的肚子,便被啪地一声打回来。

    “啧。”李长山被打得一愣,不由得啧声以示不满。他抬眸对上顾若雪尚带着怒意的杏眼,讨好地笑了笑。

    “阿雪,这杀人放火都给个明白,怎么到我这里,你就一声不吭,还不让我碰?”他凑近一步,笑望着顾若雪的腹部,又瞟了一眼成峰所在的营帐,故意道:“难不成,是这小崽子不听话,所以我这个当爹的就代子受过?”

    顾若雪听完,轻轻地翻了个白眼,“你还真好意思,谁的便宜你都占!”

    李长山见她脸色缓和,轻笑一声,趁机将她揽在怀里,“这事本就是成峰不对,你放心,等他好了,我定会替你好好罚他。若是你不满意,我扣他一个月的俸禄,嗯,然后赏给蕊心。”

    “我们蕊心哪里配?”顾若雪听他如此说,又觉得心酸,“成峰是你的贴身侍卫,你倒是说说看,这个成峰到底什么意思?若是他不喜欢蕊心,为何还要向我求这个恩典?若是他喜欢,又为何不自己说出口?”

    顾若雪叹了口气,“这样吊着蕊心,有什么意思呢?”

    李长山见她皱着眉头,一脸不解的样子,手掌轻抚了抚她的肩膀安慰道:“或许他有自己的苦衷,我也是男子,也了解他的脾性。依我看来,他定是心中有蕊心的!”李长山想起方才成峰压抑隐忍的样子,一脸笃定道。

    “就算有苦衷,也不应这样。”顾若雪心中也知道,成峰确实对蕊心有意,但她还是见不得蕊心委屈。

    “可是他一直不说,就算心中再喜欢,蕊心也是不知道的,只会平白伤了蕊心。”

    “嗯?”李长山一愣,“为何?”

    顾若雪见他一脸不解的样子,摇了摇头,叹道:“果然,你们是不会懂的。我是女子,自然会了解蕊心所想,她期待的肯定是成峰能表明的而非藏在心里的心意。成峰不说,蕊心哪里敢确定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只会更加怀疑自己,也怀疑他二人的感情。两人的心境便越来越远,若是不及时说开,缘分就会慢慢断掉。”

    顾若雪任由李长山揽着,自顾自地向李长山解释道:“所以啊,如果方才成峰大方承认,那不就是皆大欢喜?他不说,两人即使回到将军府朝夕相处,也会有隔阂的。”

    李长山偏头看向怀里一脸无奈的顾若雪,若有所思。

    “那你也是吗?”

    顾若雪闻言止住了言语,疑惑地抬眸看向他,“我也是什么?”

    “你也想我与你有话直说?照阿雪这样说来,我可能不能学成峰一样把话都憋在心里”,李长山一脸笑意地看向她,满眼是藏不住的温柔,“我心悦你,想与你白头到老,长厢厮守,阿雪可要记住。”

    清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若雪对上他满含情意的眸子。虽然两人早已亲密缠绵过多次,床榻之间的暧昧言语更是数不胜数,但像今日这般四目相对含情脉脉地诉说爱意,却不常见。

    一阵凉风吹过,将顾若雪从两人之间情意绵绵的沉溺中扯出,她下意识打了个寒战。李长山见状,也顿时回过神来,急忙把身上的外衣脱掉,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面前的人。

    “咳”顾若雪瞟见一队巡查的士兵经过,连忙抬起手掌掩唇轻咳着往旁边退了退。

    “见过将军!”士兵们看到李长山,异口同声喊道。

    李长山低笑着望了眼欲盖弥彰的顾若雪,而后抿了抿唇,向那队士兵点了点头。

    顾若雪见士兵们走远,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李长山摸了摸鼻子,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着。

    “你不是说,女子都会喜欢直接表明心意的吗?方才为夫说的,你可还满意?”

    顾若雪瞟了他一眼,面色微红,低声扭捏道:“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你平时,也没少说呀。”

    “哈哈哈哈哈”李长山见她羞赧的样子,心中愈发觉得自己的夫人可爱。

    两人说笑着,不知不觉间便回到了李长山的军帐。

    进了帐中,顾若雪收起面上的笑容,轻声道:“那我中午用过饭后,便带着蕊心和成峰回榕城啦。”

    李长山闻言,顿了顿,将顾若雪环抱在怀中,叹道:“这将军,不当也罢!我更宁愿整日与你待在一起。”

    顾若雪失笑,轻轻捶了下他的后腰,“你这话传出去,军营的将士岂不会惊掉下巴?”

    李长山想了想那个场景,也不由得笑出声,他摇了摇头作无奈状:“只是这些时日与你待在一起,愈发地舍不得了。”

    “想必不久,边境便会重归太平”顾若雪仰头看向他,“如今两军休战,北狄刚经历败仗,量他们也不敢贸然进攻。北狄王上既已派人去京城求和,那只要处理掉甲勒,如今的战事便可迎刃而解。”

    “嗯!”李长山闻言点了点头,“我已经派人传话给北狄的细作,该安排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就等咱们的计策生效。”

    说着,李长山揽过顾若雪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她的腰侧。

    “八月十五,我抽空回去陪你。这几日,你照顾好自己,若是有任何事情,都要及时派何玉他们通知我。”

    “好~”顾若雪听着他关怀的话语,无奈笑了笑。

    “不知殿下今日召臣前来所谓何事?”五皇子宫中,孙威跪在地上行礼低声道。

    李长赫瞥了一眼萎靡不振的孙威,心中的气愤更甚,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怒火。

    “怎么,孙大人昨夜没有休息好?”

    孙威闻言,面色变得愈发凝重。

    李长赫见他不语,沉声道:“孙威!本王唤你来可不是来看你给本王甩脸子的!”

    孙威咬了咬牙,低声道:“回殿下,微臣不敢。只是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李长赫冷哼一声,“起来吧”

    他走到孙威面前,嗤笑道:“父皇的旨意,想必孙大人已经知道了?”

    孙威抬眼望向李长赫,见他一脸怒气的样子,点了点头。

    “父皇果然动摇了”李长赫露出一副鄙夷的样子,“只是,本王没有想到,李长山居然,又立下大功!”

    思及此处,李长赫内心愈发地不满,他看着孙威沉默不语,咬牙切齿道:“虽然本王的目的是太子,但是,本王也不希望他李长山再获青睐。”

    孙威眼皮动了动,抬眼看向李长赫,“如今恒王远在边境,殿下是打算?”

    “哼”李长赫慢悠悠地踱步走到案前,好似心不在焉道:“如今,李长轩在北狄手中,李长山受制于边境战事,宫中能担重任的皇子,也只有本王了吧?”

    孙威闻言一震,他看向面前一脸胜券在握的李长赫,心中暗暗揣测,不禁担忧起来。

    “殿下三思!如今陛下正值壮年,且恒王手中有三军兵力。若是殿下铤而走险,恐怕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李长赫眨着一双桃花眼,伸出手指从案上勾起纸扇在手中把玩着。他偏头看向孙威,笑道

    “正值壮年也不是没有可能突发恶疾啊?至于李长山,且不说边境山高路远。若京中计划开始,本王只需派人传信甲勒那边用兵,就能够让他脱不开身。届时,本王。不,‘朕’已经名正言顺,收回三军,也是易如反掌。”

    孙威闻言微微摇了摇头,五皇子虽然聪明,但是行事缺乏耐心,大都纸上谈兵,空想居多。

    “可是殿下,且不说,这第一条是否能行得通。就连让甲勒配合咱们拖住恒王殿下,此时恐怕也有些难了。”

    “什么意思?”李长赫转身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孙威见状,知他这两日定是只关心李琮信那边的消息,便叹了口气道:“殿下可知,如今,北狄王城谣言四起。说甲勒拥兵自重,企图篡位。

    还有谣言说,甲勒早些年间喝醉酒曾放言,北狄的那些王子,他的表弟们都是扶不上墙的阿斗,若非他的王后姑姑和王上姑夫还在世,他早就取而代之的。

    更有甚者说,甲勒与柔嘉公主早已珠胎暗结,那公主是怕到了大庆被发现,才自刎的。如今谣言甚嚣尘上,北狄王室宗亲和朝臣都对甲勒不满,恐怕他也是水深火热啊。”

    李长赫闻言,眸子蓦地变冷,手中折扇“啪”地一声合上。

    “这么说,甲勒在北狄也是岌岌可危?若是甲勒被除,谁还能牵制李长山?”他一双桃花眼中满是算计,“那本王更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了!”

    “王爷请三思!”孙威闻言连忙劝诫道:“古往今来,走这条路能够成功的,少之又少。就算王爷您下了决心,也应该从长计议,做好万全之策,万不可铤而走险!”

    李长赫闻言,抬眼瞟向他,眼中却是志在必得“少之又少又如何?成败在此一举,本王宁愿破釜沉舟赌上一把!”

    “孙大人莫非可愿助本王一臂之力?”说着,李长赫漫不经心道:“本王记得,当年我母妃从曹家手中救下你时,你可是发誓要效犬马之劳。如今?”

    “王爷既已决定,微臣自然是万死不辞!”孙威想起当年的旧事,忙上前行礼,“但是王爷,微臣有一计,可一箭双雕。让您再无后顾之忧。”

    “哦?”李长赫闻言,挑了挑眉,“孙大人请讲。”

    “与其铤而走险赌一把,不如来个瓮中捉鳖。”孙威一脸高深莫测,“边境之事,想必恒王殿下也已经插手,所以不日就会尘埃落定。届时,无论太子能否回来,恒王殿下都会回京复命。”

    李长赫听到此处,瞬间明白孙威的意思,他轻笑一声。

    “这段时间,王爷只需要让荣妃娘娘好好伺候陛下。您在禁卫军和宫中好好部署一番,只等恒王殿下进宫,陛下病重,一切便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如此甚好。”李长赫嘴角扬起一抹笑,“父皇那里,我会让母妃里应外合。禁卫军的统领钟良唯父皇马首是瞻,若是此人在,恐怕禁军无法为我所用。”

    “王爷放心,此事微臣来办。”

    大庆皇城的高墙内,空旷的甬道上静寂无声,只洒下一缕缕光线铺在地面上,留下金色的光影。

    不一会,一顶鸾驾从凤栖宫抬出。皇后端坐在鸾驾中,面色如水,想起方才承明殿派人来传的话,她一双玉手不由得将明黄色的凤袍捏紧。

    直到暮色西沉,承明殿的大门才重新打开,陈公公领着刘春走向旁边的偏殿,身后跟着几名太监,神色匆匆。

    “朕将她交由你处理,但,她毕竟算是半个皇家人。况且,尚有用处”

    李琮信看着面前一脸怒意的皇后,沉声道:“所以,你也要手下留情。”

    “陛下这算是给臣妾的补偿吗?”皇后垂下头,“陛下明明已经知道此事的始作俑者,为何不速速下旨严惩五皇子和孙威?”

    李琮信闻言,脸色微沉,“时机未到,朕倒想看看,赫儿到底还有什么目的?”

    “那轩儿呢?此事臣妾并不在意,臣妾只想轩儿能够平安归来!”

    “你放心,朕这几日便会派人与北狄使者商讨和谈事宜。大庆此次边境大捷,想必北狄也会正视如今的局势,不敢狮子大开口。朕已经命令边境军队待命,两军休战,静待和谈结果。”

    皇后听到此处,面色才稍稍缓和,眼中的哀怨也渐渐平息。李琮信看她眉头微皱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愧疚,他上前拉住皇后的手

    “不必忧心,轩儿定会平安无事的。”

    孙威自五皇子宫中离开,乘着轿子在昏暗的街道上一路前行。近日来的烦闷和今日的新忧交织在一起,着实令他头痛不已。

    刚到孙府,他便直奔书房而去。孙威走进书案,正忧心如何将自己身边的心腹安插在钟良身边,却瞟见宣纸下压着的一只翡翠裹金耳环。孙威意识到,那正是自己与妻子的定情信物,自从妻子离世后,这耳环便一直在听琴的身边保管。

    而昨日,从边境后一直被软禁在阁楼的孙听琴却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孙威心中忐忑,连忙将耳环拿起,环顾四周。

    “不知孙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声音的主人从书房的屏风后走出,孙威看清来人的面容,满眼震惊地愣在原地。

新书推荐: 耽美女配的一生 鹿 哑语 结婚,不如在火星种田 天下第一是本人 和男主成功贴贴后 世世盛欢 世人皆知我独众 罪魁山沈南衣 戏精美人在古代甜撩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