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

    李长山见状，连忙快步上前把即将晕倒的顾若雪揽入自己怀中。

    何玉偷偷看了眼他二人，只见顾若雪本就白皙的面庞此时竟愈发苍白，双目失神，花蕊般明艳的脸上满是沉痛。而一旁的李长山将人紧紧护在怀中，发现顾若雪的失神悲痛的样子，他的脸上露出不虞的神色。

    何玉察觉到李长山面上的戾气，内心暗道不好。果然下一瞬，便被李长山怒视一眼，吓得他连忙低下头。

    一时间周围的士兵和护卫都不敢出声，将军府门外蔓延着一股沉重的气息。

    顾若雪尚处于恍惚之中，脑子里一片混沌。只听到头顶传来李长山的带着怒气的声音。

    “如今两军战况如何？！”

    “回将军！”何玉抬头道：“甲勒谋害太子殿下后，我军多名将领义愤填膺，士兵们也满腔怒火，势要倾全军之力生擒甲勒。如今战事胶着，贼人正殊死抵抗。”

    李长山闻言，收回放在顾若雪腰间的手掌，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低声对顾若雪道：“今日，恐怕我无法陪在你身边了。太子殿下的死太过突然，如今榕城想必已经都得到了消息。大约明早，消息便会传回京城。”

    他见顾若雪仍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微微抿了抿唇，又沉痛道：“无论是作为他的弟弟还是作为大庆的子民，我都要去为太子殿下讨回一个公道。你在将军府安心等我回来，好吗？”

    顾若雪方才还亮晶晶的眸子，如今已经蒙上一丝雾气。听着李长山的话语，她终于找回一丝清明，木然地点了点头。

    “好。”

    李长山见她回神，终于松了口气。

    “成峰！”

    “属下在！”

    “送夫人回府，你与府中的侍卫留下，保护好夫人的安全！”

    “是！”成峰接下指令后，走到顾若雪身边往将军府门的方向伸出手臂道：“夫人，属下先送您回府。”

    顾若雪点了点头，回身望向李长山，眼中满是忧伤。

    “放心吧，我一定会为太子殿下报仇的。”

    李长山知道，当初在被俘的路上李长轩对顾若雪主仆二人照顾有加。如今他出事，顾若雪难免会伤心难过。

    “嗯！”顾若雪微微点头，眸子中的雾气顿时沾湿了她的纤长的睫毛。

    “你也要保重！”

    李长山拉过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像是给了她个保证。

    顾若雪知晓时间紧迫，轻叹一口气，便跟着成峰往府中走去。

    李长山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府中，回过身面对周围的护卫和军士，眼中的凌厉顿时显现出来，周身散发着一股嗜血的寒气。

    “先回军营！”

    李长山语气冰冷，说话间翻身上马，手中的马鞭狠狠抽下，彷佛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怒到失去以往的风范。

    “是！”

    一行人策马扬鞭，浩浩荡荡地往军营奔去。

    顾若雪失神地往院中走去，身体不由自主地有些摇晃，彷佛下一秒便要昏倒。

    成峰跟在她身后心急如焚，手臂小心翼翼地隔空护着。但见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敢贸然出声打扰。

    顾若雪没注意到成峰的焦灼，她满脑子都在想，是哪里出了错？为何李长轩会在边境？为何李长轩在边境那么久，没有一丝风声？为何甲勒会突然要杀掉大庆太子这么大的筹码？

    “小姐！”

    她的脑子里一团乱麻，正努力地思考着，却听到了蕊心略带哽咽的声音。

    蕊心得知太子殿下陨身的消息后，既震惊又悲痛。她想将此事告知顾若雪，奈何派去寻找王爷和小姐的人都说没有任何消息。手足无措的她只能在院门口干等着，方才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出来便看到顾若雪落寞前行的身影，于是便连忙迎了上来。

    “蕊心，你快些来扶着夫人。”成峰看到蕊心来，彷佛看到了救星。

    蕊心这才发现顾若雪有些不对劲，她连忙扶着顾若雪的胳膊，无意间碰到她的手指，便被顾若雪手指上传来的凉意震惊。

    “小姐！你手怎么那么凉？你去了哪里？”

    说着，她急忙将顾若雪的手放到自己腰腹上搓着，语气中是止不住的心疼。

    顾若雪看到她焦急的样子，连忙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蕊心扶着顾若雪进到院子里，成峰才放下心来，对着顾若雪抱拳行礼道：“夫人，属下与府中的侍卫会在院外轮流看守。若是您有任何吩咐，随时可以让蕊心来传。”

    “好，辛苦成护卫了！”

    刚进到屋里，蕊心便急急忙忙地倒了杯热水递给顾若雪。

    “小姐，您先喝杯热水暖暖身子。”蕊心又将顾若雪身上的披风紧了紧，“我方才已经让人准备热水了，等会儿您再洗个热水澡，便早些休息。”

    蕊心虽然心中有千言万语相与顾若雪讲，但她想着自家小姐今日在外面许久，手又那样凉，她还是侍奉小姐早些睡下为好。

    “我去吩咐厨房将热水弄来。”蕊心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顾若雪的神色，说着，便要往门外走去。

    “蕊心。”

    顾若雪突然出声道。

    “哎！小姐您有什么吩咐？”蕊心转过身来，正对上顾若雪一双盛着悲痛的眼眸。她顿时有些慌张，但内心也开始发酸。

    顾若雪放下杯子，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

    “你也知道了吧？”顾若雪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悲凉，“太子殿下他，已经薨了。”

    蕊心鼻子一酸，点了点头，小声道：“奴婢实在不知，怎么会这样？太子殿下那么好的人，为何会遭此大难？”

    随着她的哽咽声响起，顾若雪内心也升腾起悲痛之感。

    “我也不明白，我以为他早就被送到了北狄王城。可没有想到，他居然还在甲勒手上，若是我早些知道。”

    顾若雪不由得自责，她内心隐隐约约怀疑，甲勒之所以破釜沉舟，是否与自己和李长山的那个“计策”有关？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自己真的算是甲勒的帮凶了！？

    一时间，顾若雪心中百转千回，她很不理解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为何李长轩会在甲勒那里？

    如今能与她一起探讨这件事疑点的，只有李长山。可是李长山他已经去了军营。

    对了，李长山！他是否知道太子殿下一直被困于甲勒手中呢？

    思及此处，顾若雪内心不由得一紧。

    “小姐，你怎么了 ？”

    蕊心见她只盯着桌前的烛火不语，不由得担忧问道。

    顾若雪被她的声音拉回现实，意识到方才自己的荒唐想法，不由得摇了摇头。

    当初与李长山定下在北狄王城散播甲勒有异心谣言的计策时，自己便与他确认过李长轩不在甲勒手中。况且，方才李长山的表现，也分明不知此事，自己怎么能够做出这种揣测？

    “无事。”

    顾若雪将心中的疑虑打消，转而对两军的战事担忧起来。

    “如今太子殿下丧命与北狄和大庆两军阵前，势必会激起大庆士兵的怒火。榕城距离京城太远，况且如今圣上龙体欠安，恐怕许多将领和士兵都等不及京城的命令了。”

    “莫说是大庆的士兵，就是我一个小小的婢女听到这个消息，也恨不得让北狄贼人血债血还！”

    一旁的蕊心早已义愤填膺，“太子殿下仁厚之名大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小姐，我觉得，王爷他也一定会为太子殿下报这个仇的！”

    顾若雪点了点头，那估计，这几日边境便会有一场恶战了。

    大庆军营，帐篷林立，火光漫天。虽已是深夜，但军营中的士兵们竟无一人在营帐内休息。寒冷的北风呼啸在每一个士兵脸上，却仍未吹散他们脸上的怒意！

    中间的点将台被一座座营帐环着，三尺之高的台上摆着一块厚实的木板，上面盖着白布，从白布下面依稀可以看到一只带着鲜血的手掌。

    士兵们穿着厚重冰冷的铠甲，站在点将台前，望向那白布下盖着的尸体。他们都知道那是大庆的太子李长轩，也都看到了今日敦厚仁善的太子殿下被北狄贼人一刀穿胸，再从城楼上扔下来的画面。这些有血性的男儿中，穿插着几声低沉的抽泣。

    “不知将军何时回来？”

    “为何陈将军不允许大家攻城，将那甲勒千刀万剐，为太子殿下报仇！”

    “军令如山，陈将军便是想，也要等大将军回营，请示过京城才可下令。”

    “太子殿下代表的是我们大庆，京城也不会坐视不理，何必要等京城……”

    后排的士兵们正议论着，便看到侧后方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各位将军！大将军回营了！”

    听到远处传来的声音，队伍中无论是方才一脸凝重还是低声抽泣的士兵都慌忙转头向营门口望去。

    果然，营外远处一队轻骑破风呼啸而来，领头的便是李长山。只见他一身常服，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挥着马鞭，凌厉的脸上满是凝重的神色。

    不一会，一人一马便来到军营前。

    那骏马尚未完全站稳，李长山便飞身而下。他把缰绳扔给一旁的士兵，大踏步往点将台走来。

    “大将军！”

    “大将军！”

    众将士见到李长山后均是一脸欣喜，期盼的眼神中还带着深深的信任。

    李长山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却还是紧紧盯着点将台上白布盖着的身影。随着脚步越来越接近，他眼中的沉痛也愈发浓烈。

    站在最前面的陈升和曹岑等将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纷纷脸色紧绷起来。

    “大将军……”陈升上前一步跪了下来，身后的将士们见状，也一起跪了下来，“是属下们无用！未能救下太子殿下！”

    李长山依旧沉默，眼神只是死死盯着台上。他一步步地登上点将台，走到那块白布盖着的木板前，单膝跪在地上。坚韧挺拔地背影挡在木板前，隐隐透露出一丝孤冷。

    面前的人整个身体都被白布盖着，李长山不敢相信，几个月前还与他交谈的李长轩，如今真的就躺在了这白布之下？

    他凌厉的下颌紧绷着，伸出一只手臂向白布探去，微微颤抖的手指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安。

    白布掀开，李长山的瞳孔猛地一缩。真的是李长轩！白布之下苍白的脸上已经隐约呈现出青紫色，曾经总是带着笑容的嘴角如今已经僵硬地抿着。

    李长山咽了咽口水，颤抖着将手掌缓缓放到已经死去的李长轩的肩膀上。

    台下的士兵眼神紧紧追随着李长山，只见他的头缓缓低下，肩膀微微抽动。

    随后，点将台上传出一声带着哽咽的怒吼

    “皇弟！”

    点将台下都是热血男儿，家中也大多有兄弟姐妹，如今看到李长山以太子兄长的身份宣泄，不禁被他的愤怒感染。

    李长山将白布重新盖上，从点将台缓缓起身，转向台下的士兵们。他双拳紧握，怒意从发红的眼眶中迸发。

    “七日前，本王接到京城传来的消息。北狄派使团与我大庆求和，并承诺善待王兄。因此，我军遵循旨意与北狄休战。”

    李长山在点将台的烈烈风中长身而立，语气中带着毋庸置疑的霸气。

    “如今，北狄毁约！甲勒残害我大庆储君！”李长山深吸一口气，怒道：“我大庆上下怎能容忍北狄贼人如此欺辱！传我命令！”

    台下的将士闻言，心中均是一振。

    曹岑带头站起来，上前一步拱手应道：“属下在！”

    “各将士清点帐下士兵，集齐大军，今夜便攻城生擒甲勒！城中士兵一概不留！”

    “是！”

    各位将军接下命令后，曹岑又问道：“将军，只夺这一城还是？”

    李长山闻言冷哼一声，敛起神色。

    “如今北狄先挑起纷争，那自然是直捣黄龙，杀到北狄王城，让他们皇子贵族为我皇弟陪葬！”

    “是！”

    有了李长山这句话，全军上下都群情激愤起来，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此时就生擒甲勒和北狄王族。

    在这群亢奋的将士中，只有陈升内心有些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