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周围安静了下来，顾若雪不忍太子殿下尴尬，只好开口道：“太子殿下年轻尊贵，不急在一时”
“急倒是不急，只是孤想着。若是能与心爱的女子生下自己的孩子，那孤真的是此生无憾了”说罢，李长轩满含情意的眼神看向孙听琴。
顾若雪也下意识地看向孙听琴，只见她表情有一丝松动，嗫诺了下唇，却又陷入沉默。
顾若雪心中诧异，没想到太子竟如此深情，也更没想到孙氏得太子的情意却如此反应。
只是现在这种境况，她也不便多问。
“见过太子殿下！孙娘子、顾娘子！”顾若雪正欲找借口离开这里，便看到楚云一身劲装从山上的阶梯拾级而下。
李长轩笑道：“楚姑娘可是从母后宫中来的？”
楚云抱拳回道：“正是，皇后娘娘派臣出来办事，不曾想恰好遇到几位贵人”她看了看顾若雪和孙氏，又对太子道：“方才还听皇后娘娘念叨着太子殿下，殿下和孙娘子是要去给娘娘请安吗？”
“正是，孤正欲去往母后宫中，凑巧碰上顾娘子，便闲聊两句”
李长轩又看了看顾若雪和楚云，意识到他们两家的关系，了然道：“时辰不早了，孤和听琴先行离开，劳烦楚姑娘照拂好顾娘子。”
“无妨”
顾若雪和楚云行礼拜别太子和孙氏，孙听琴躬身回礼后便跟在太子身后离去。顾若雪看着他二人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孙听琴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了。
“在想什么？”
楚云突然从顾若雪身后转过来，顺着她看的方向问道：“方才太子殿下在，孙氏应该没有再做什么过激的事情吧？”
顾若雪摇了摇头。
“云姐姐，之前我总觉得孙氏好像与我是旧相识，或者与我有什么过节”
顾若雪抬头看着楚云，楚云一脸疑惑。
“怎么？那如今呢？”
“可是如今我又觉得她和之前不一样了，她看向我的眼神中好像有一丝纠结。”
顾若雪又顺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看去，太子和孙听琴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楚云伸出手在顾若雪眼前晃了晃。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女子情绪多变是正常的。咱们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再怎么想，也不一定能想明白，还是不要费脑筋在这种事情上了。”
顾若雪回过神来。“也是！”
“走吧，我带你们四处逛逛”楚云拉着她的手腕，转身对她和蕊心道。
楚云带着她们往西南方向走去，顺着小径往前走去，周围的树木不像行宫院中稀疏，路过之处尽是茂密的灌木丛中和着枝繁叶茂的高大树木，越往前走越发清凉。
“对了，方才我不在时，太子和孙氏都跟你聊了些什么？”
楚云拂过挡在她们身前的小树枝，边往前走边侧身问道。
“不过是一些关心的话罢了”顾若雪笑道
她想起方才太子的那些言语，又有些许动容。
“之前在宫里，我便觉得太子对孙听琴着实用心。现在看来，岂止是用心，简直是情根深种。”
“此话怎讲？”楚云一脸疑惑地看向顾若雪。
顾若雪微微摇了摇头，叹道：“方才太子殿下说，若是能与自己心爱的女子生下孩子，那便此生无憾了。他一脸情深意切的样子看向孙听琴。可惜啊，孙娘子并没有给任何回应。我总感觉，虽然之前传出来她以跳湖相逼，求得太子府中的侍妾之位。但她对太子殿下，不像是真心托付的样子。”
楚云闻言轻笑，微微摇了摇头，“感情的事确实左右不得，若是孙娘子心中并无太子殿下，就算太子再怎么山盟海誓，她也不会动容的。”
顾若雪想了想楚云的话，轻轻点头，但是心中仍旧疑惑。若是孙听琴对李长轩并无一丝真心，那为何要赌上自己的清白与名声逼迫太子纳她？她并非那种贪恋权势的女子？
“唉？楚姑娘，小姐～”蕊心在身后突然好奇地开口道：“太子殿下真的会把孙娘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吗？”
她们闻声回头看向蕊心，只见蕊心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奴婢常在话本里看到，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故事。方才奴婢看太子殿下这架势，倒有点像话本里的痴情男子呢。”
“扑哧”顾若雪还未缓过神，便听一旁的云姐姐笑出了声。
“蕊心啊～”
“嗯？”
蕊心看到楚云笑出声，一脸困惑。
楚云伸出食指轻轻地点了点蕊心的额头，轻笑道：“你这小丫头，少看些话本吧，天天都在想些什么？”说着，她摇了摇头带着顾若雪转身继续往前走。
“啊？不是这样吗？”蕊心跟在她们身后，语气中充满了失望。
“话本大都是编出来骗人的，尤其是像你们这种年轻的小丫头”。楚云边缓步往前走，边看向周围的树木，继续说道，“若是其他的我尚且会信，但是爱美人不爱江山？江山是什么？是权利，是王座，九五至尊之位，怎么会有男人为了一个女子舍弃九五至尊之位？”
虽然顾若雪之前并未想过这个问题，但是还是对所谓的爱，抱有一丝幻想。她脑海中又浮现出李长山那张让她朝思暮想的脸。
“真的没有吗？”
楚云看了一眼顾若雪，无奈道：“傻妹妹，你虽然才华横溢，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久居深闺，没进过朝堂，更没有见识过权利争夺的残酷。”
楚云带着她们继续往前走，沉默了一会，叹道：“你可知道，历朝历代，为争权夺势的上位者，可以杀父弑兄，六亲不认。为上者，没有哪个人不是踩着一片尸骨上去的。血缘至亲都可以抛弃，何况半路相识的女子？”
听了楚云的话，顾若雪顿觉心中一痛。或许是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太过天真，也或许，是害怕。
“对哦”蕊心好像顿悟一般，“而且，一旦得到权利和地位，想要多少个女人没有，世间男子哪有不爱美人的，可是既然得到了江山，就不愁没有美人了。”
“哈哈哈哈，是这个意思”楚云也跟着笑道。
顾若雪看着满山林立的枝叶，感受着无所阻挡的凉风，空旷的感觉再加上楚云方才的话，更觉得胸中涌起一抹伤感的情绪。
楚云本在前面走着，见她心不在焉，便放慢脚步，转身问道：“怎么了？”
顾若雪看着她关切的表情，连忙摇了摇头，抬步跟了上去。
“无事，方才只注意这边的景色，脚下便放得慢些。”
楚云迟疑地看了她一眼，却并未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便带她们继续往前走去。
再往前走去，入目之处已经不是郁郁葱葱的枝叶灌木。前面略微开阔，周围只一些杂草延绵。顾若雪跟在楚云身后，顺着稀疏的杂草蜿蜒的方向，只看到一段斑驳古旧的阶梯。
楚云率先登上阶梯，将手伸过来：“慢一些，我带你上来看看”
顾若雪将手递了过去，蕊心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护着。
“云姐姐，这边是？”
“是很久之前建的眺望台，从此处往下看，便能一览行宫风景”楚云微微喘息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只是，除了一些护卫哨兵，京中的其他贵人是不会来这边的，因此显得陈旧了些。”
登上最后一个阶梯，她们三个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
顾若雪顺着眺望台往下看去，果然可以看到错落有致的宫宇楼台，连绵间隔，星罗棋布。
“哇！这里真的好高啊可以看到整片行宫”蕊心扶着眺望台的栏杆处，兴奋地说道。
顾若雪看向来时的地方，几所宫殿在已经变成了一块一块的暗影。
蕊心顺着顾若雪的目光看去，指了指那边的方向：“云姑娘，那边便是我们的行宫吧？”
“对”楚云双手背在身后，气定神闲地说道：“左边的行宫是太子殿下居住的地方，再往左边便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居住的行宫。五皇子和荣妃娘娘还有其他宫妃皇子们住得地方稍远一些。”
顾若雪顺着楚云说的宫殿看过去，只见距离皇上皇后行宫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片开阔的地方，较之其他的宫殿高耸许多，四周阶梯支起，在如此远距离之下，还能依稀看出华丽的样子。
“云姐姐，那是哪里？”顾若雪抬手指向那个地方，问道。
“那便是琉璃台。”
琉璃台？
“是三日后举办宴会的地方？”顾若雪看着那里，开口道。
“是的”楚云信步走来，“今上初登大宝，便令人重新翻修这京郊行宫，以便游玩避暑。五年前又在此处增加修建琉璃台，琉璃台建成之后，几乎每年圣上诞辰都会在此处举办宴席。”
说着，她好似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冲顾若雪笑道：“你可知当初负责修建琉璃台的人是谁？”
顾若雪疑惑地看向楚云，楚云见她一脸不解的样子，轻笑道：“正是你的夫君，恒王殿下。”
顾若雪心中微微诧异。
犹豫道：“我之前虽然久居深闺，也听说过，恒王只爱风花雪月，不爱朝堂之事。他竟然负责过修建琉璃台吗？”
楚云听了她的话，敛起笑容，叹道：“那你肯定不知道，一向不问朝政的恒王，也曾经意气风发过，也曾经被委以重任过。”
顾若雪看向远处的琉璃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陛下虽然登基较早，但宫中许多皇子都是在今上登基之后才有的。而五年前，皇子中只有大皇子，也就是恒王殿下，能担大事。其余皇子或能力欠佳，或年龄尚幼。于是那段时间的恒王，常常被陛下委以重任，而恒王殿下也是不负皇上所望，事事亲力亲为。就拿这个琉璃台来说，据说恒王殿下多次往返京城与京郊，征求皇上意见，亲自督工，甚至一连几个月都住在这里，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京郊行宫了。”
顾若雪静静地听着云姐姐说的话，彷佛看到李长山在行宫奔走，在琉璃台监工的样子。
“那后来呢？”明明是尽力地在做事，后来为什么，为什么做了一个风花雪月的王爷？
楚云的语气略带无奈：“具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她并排站到顾若雪身旁，一起看向那个华丽耸起的高台，“或许是，那时的恒王做了太多的事情。我只听说，这里建成之后，陪同皇上伴驾行宫的皇子里，并没有恒王殿下。后来朝堂中，皇上也并未再重用过他，反而是扶持了一批大臣，并让太子殿下开始打理朝政。”
顾若雪心中一痛，想起当初在王府，李长山月夜下孤寂的背影。
是因为出身的缘故吗？
“世事难料啊！”楚云轻叹道，“不过，恒王如今为大庆朝堂尽心尽力，对陛下忠心无二，想必圣上心中也是有分明的。”
“呵……若是分明，也不会在此局势之下仍旧到京郊大办诞辰。”
三日之后，边境烽火不断，城内百姓人人自危，而一国之主居然可以带着文武百官在京郊琉璃台歌舞升平。
想想真是讽刺啊！
“这里风大，久待对你和孩子都不好，咱们还是回去吧。”
楚云察觉到顾若雪情绪低落，柔声劝道。
“嗯！”
顾若雪跟随云姐姐走下阶梯，回身远远地看了看琉璃台，心中怅然，更有几分悲愤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