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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皇女(二)

    五百多年时光里,元葭绫和元筝绫只见过八十多次。

    原来,每隔五年多,筝绫才能和自己的皇长姐见上一面。

    即使见了面,也不过是匆忙过场。闲时或许还能一起沏一壶茶、吃一顿饭;忙时她甚至连和她一起吃饭的时间也无。她与筝绫之间的交流,多是依赖书信。

    怪不得她会想不起筝绫的样子,也不知道她这些年藏在心底的痛楚。

    昭昭在不远处不耐烦地喷了个响鼻,像是在催促嘉陵赶紧下命令。

    稚霜和鸢凝的目光一直锁在她身上,几十个朝远精甲卫也在等待着。

    人们对她的期待太多、太重,几乎要将她压垮。

    便是在此时,嘉陵说出了一句事后她回想起来、无比后悔自责的话:“筝绫,我知道你一向心系朝远,难道你真的会因为你我之间的问题,就置朝远的利益于不顾吗?”

    身下的纯纯忽然不安地连着抖了抖肩,只因二皇女听了她的话,原本阴郁无光的脸色忽然变得更加漆黑可怕。

    “小心!”

    鸢凝的一声惊呼打断了嘉陵的思绪。

    有什么东西、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垂呼啸而过,幸好有鸢凝在,不然此时她的一只耳朵怕是已经落地了。

    一眼便认出地上暗器的主人,嘉陵转头朝着乾坤标飞来的方向强压住怒意:“莲埃?”

    不远处,一个修长的灰袍身影不知用了什么法术,正漂浮在半空。

    能有如此身法,而且还在宫内畅通无阻,他是谁,其实根本不需要再问。

    “我和我妹妹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了?”

    消失的双极怒纹又一点点浮现。

    连城骑士没有一点靠近的意思,可说话声却无比准确地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脑海里:“如果没有我,你的妹妹,怕是早在几百年前就郁郁而终了。”

    “你说什么?”

    乌蓝色的长发在空中飞舞,莲埃的额头上有什么东西被阳光映照,折射出一阵刺眼的光芒。

    “灼阳石?”

    嘉陵大惊:“她连灼阳石都给你了?”

    冤狱海的海底有一种千年难遇的宝石,将它做成首饰随身佩戴,可替佩戴者挡去一次血光之灾。

    这石头还是嘉陵之前拼了老命才从海底挖来一块,交给了宝金权,让他做成护额,后来在筝绫的某个生辰前夕当做生辰礼物给了她。

    连这块关键时刻能保命的护额,筝绫都毫不犹豫地送给了莲埃,可见二皇女对他的一片心。

    “除了我的疏忽,难道还有什么事让筝绫难过?”

    莲埃轻蔑一笑,“大公主殿下,你真的糊涂……”

    “闭嘴!”

    是鸢凝愤怒到颤栗的声音。

    “没事。让他说。”

    莲埃意味深长地打量了鸢凝一番,才用他充满异国风味的朝远语说道:“早年大公主在凌阳推行追白失败,为了给冤死的凌阳人赔款,数月之内几乎将元氏所有家产变卖。我没说错吧?”

    嘉陵沉思片刻:“你到底想说什么?”

    莲埃的身形缓缓向前移动,“世人只知当年大公主为了太子和凌阳不惜一切,可曾看见过她背后的元家、当时又是怎样一副惨状?”

    嘉陵沉默。

    “明明是万人之上的公主,从小娇生惯养、金枝玉叶,却过着吃糠咽菜、麻布裹身的日子。”

    嘉陵曾经说过,“就算是我也有过一段捉襟见肘的日子”,就是指那时,一段她至今都不愿回想起的至暗时刻。

    “你拿元氏的家财去填补凌阳的空缺,有问过元家其他人的意见吗?”

    “还有宋家。一个行一的女剑神,一个行三的小妖女。”莲埃深灰色的瞳孔之中燃起阵阵怒火:“一个整日伴你左右,一个把你的心都勾了去。她出生的时候,整座凌霄宫都在绕着她转、转了得有小两年吧?”

    宋稚霜闻言投来一道冰凉刺骨的目光,但还是无法阻止莲埃的口无遮拦:

    “大公主是不是身居高位太久,连自己究竟是姓元还是姓宋都搞不清了?”

    沉默多时的元筝绫此刻忽然开口打断:“莲埃,别说了。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

    可那灰发男人却根本不在意这些,他看向嘉陵的目光,一如四百年前还没有被封为连城骑士的时候一样桀骜不驯。

    “大公主若是对元家的每个人都这般,也就罢了。可偏偏——偏偏对三皇子又是那么溺爱纵容,哪怕我是个外人,也不明白,为何偏偏最不受待见的,是处处忍气吞声、最爱自己皇长姐的筝绫?”

    “够了!”

    一边是她曾经最敬爱的皇长姐,一边是她深爱的连城骑士,元筝绫的声音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狂风中艰难挣扎,不知该飞向何处。

    嘉陵从未觉得言语这种东西的力量会如此苍白渺小,小到她知道此刻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没有半点意义。

    除去莲埃仅仅以一个骑士的身份、就在嘉陵面前大放厥词、多有僭越以外,他的话里没有半个字是虚言。

    莲埃所说的,才是真正的二皇女元筝绫的世界。

    从嘉陵的角度来看,她作为年纪轻轻就挑起朝远大梁的掌政大公主,在任何时候选择“国大于家”,都是对的。

    朝远亏她元家太多太多了,嘉陵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苍生百姓,几乎牺牲掉了自己的一切。

    她有权力决定自己的牺牲,却唯独没有考虑过,她没有权力去替元筝绫决定。

    嘉陵这时才恍然明白,一直以来,自己都在理所当然地将自己的想法强硬地复制到了自己弟弟妹妹头上。

    她纵然不可能将追白的一切秘密告诉他们,却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用什么方式来填补他们为了朝远做出的牺牲。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一切不过都是身为朝远公主皇子该付出的责任,却从没亲口问过,筝绫和玎绫的想法。

    最终,这道原本轻松就能修复的裂痕日渐深刻,成了一道谁都无法回头的鸿沟。

    没人能说嘉陵做的是错的。

    也没人能说元筝绫的选择是错的。

    一切不过都是顺应她们自己的意志,在时间的长河中留下或深或浅的印记罢了。

    知道为时已晚,嘉陵闭上双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说吧,筝绫。你究竟想要什么?”

    长久的沉默后元葭绫的双眼再次睁开,重新看向筝绫的目光里没了先前的迷茫和懊恼,多出了几分漠然。

    “不愧是长姐。”元筝绫看起来居然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这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了。”

    她提起一边裙裾,为的却不是靠近她,而是缓缓走向凌云宫殿门口的高台,莲埃默不作声尾随在后。

    “刚刚长姐不是问我,为何我会因一点儿女私情,就置朝远于不顾吗。”

    “长姐,我并不是要置朝远于不顾。我只是希望,朝远应该掌握在真正了解它的人手中。”筝绫的声音依旧低缓,很是从容不迫:“我想要朝远。”

    后脊一凉。

    “二公主的话,能不能再说得明白些?”

    看着嘉陵的反应,筝绫淡淡一笑:“我的长姐何等聪明,怎么可能没听懂我话中的意思。只怕是长姐觉得,我在痴人说梦,所以不信吧?”

    说罢抬起繁重礼服的袖子,轻轻拍了拍手。

    几座偏殿的门忽然全部应声而开,从里面浩浩荡荡走出好些人来。

    从衣着外表判断,这些人大部分是宫中的护卫,品阶有高有低。从只能在皇宫外围执勤的铜甲卫,到银甲、金甲的精甲卫,还有嘉陵第一眼就看见的,身着独特制服、只听命于筑国十二钉的侍卫。

    收到二皇女的拍手信号后,几百名侍卫簇拥着各自的主子,从凌云宫的角角落落里全部走了出来,将凌云宫中央这块平时莺歌燕舞的空地堵得水泄不通。

    “你这是……”

    话还没说完,嘉陵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看见为首的人当中站着陈盼,她并不惊讶。而在陈盼周围,还赫然站着三位其他筑国十二钉。

    掌握朝远命脉的十二个人当中,已经有四人与自己倒戈。

    足足三分之一。

    嘉陵低下头,长如瀑布的发丝从双肩倾泻而下几缕,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却遮不住隐约浮现出的一抹笑意。

    “三分之一。”

    她原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便是十二钉包括宋承在内,全部谋反,她回到帝都之日,就是单枪匹马与整个皇宫为敌之日。

    可如今,站在陈盼身边的,只有三人。

    “只有三分之一。”

    见嘉陵已经开始低着头胡言乱语,于小年有些不安,他看向鸢凝,却惊讶地发现公子此刻居然是一脸的无畏,嘴角甚至还有几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嘉陵此刻正在传声给他,“陈盼身后这三位,你可认识?”

    自从元筝绫拍手叫来这一大批人马,鸢凝就将他们的衣着身份全部辨认了个七七八八。他虽数百年不曾入宫,可花在梳理朝中各个元老身上的时间,比嘉陵都只多不少。

    “应当是掌财的张若极、掌文的司南语,还有内务司方世牛?错了殿下莫怪。”

    嘉陵轻笑一声,“好鸢凝。一个不差。”

    她缓缓仰起头,遮住侧脸的长发再次滑落后肩,清晰可见地露出她天潢贵胄般的一张脸。

    “筝绫,我知道你想听的应该不是这个,但我还是要先和你道个歉。”

    “对不起。”她目光沉静,语气平稳,“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考虑不周,是我自以为是地替你们做了一切选择。现在,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不知究竟手握怎样的底牌,才敢在被叛军重重包围的时候如此从容不迫地说出这样的话:

    “你若想要朝远,那就从我手里抢走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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