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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相山(一)

    时光仿佛瞬间倒流、如同回到了二百年前、鸢凝还年幼的时候。

    那时的他便也如同现在这般,乖乖坐在一边,听着大公主给他讲外面的世界,讲她的紫薇天火,讲国与国之间如何平衡,讲人与人之间如何相处。

    对折鸢而言,眼前这个人早已超越了世上一切其他的存在。

    她是他的启蒙恩师,是他的玩伴,是他的长姐,是他与这陌生世界接触的媒介。

    有了她,折鸢才终于明白,自己挥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这剑又该斩向什么。

    哪怕自己被困在这世间再阴暗的角落,只要有她在,阳光也会不顾一切地投洒进来。

    “但是我现在想和你说的,并不是这些。”

    嘉陵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这些事发生的时候,你应该还未及成年礼吧?就算是一些朝中老臣,只怕也对当年那些事不清不楚。鸢凝,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会对这些了解得如此清楚?”

    白衣公子一怔,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不知因为什么,瞬间被这奇怪的寂静衬托得有些紧张。

    末了,嘉陵忽然想起什么,伸出手抓住他的一只手腕,就要撩开他的衣袖。

    按理说,之前她叫人划开过他的长裤,抓红拂时脸贴过他的胸,让功绩的时候扒过他大腿,差点被斩神刀杀掉的时候,更是用比现在大十倍的力气,扼过他同一只手腕,鸢凝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可现在看来,鸢凝就如同此生从未与她有过肌肤之亲、而且还十分讨厌这种行为一样,带着十二万分的抗拒,牢牢按住嘉陵的手。

    她心下一惊,论蛮力,她确实比不过他。

    他这一按,使的是十成十的力气,仿佛现在这只手腕若是被她看见,便会泄露什么惊天大秘密。

    她只得收了手,神色怀疑道:“为什么不让我看?”

    “没、没什么好看的。”

    见他神色如此慌张,嘉陵更有意想知道他究竟在隐瞒自己什么了。

    “好吧。”

    她表面上松了一口气,实际上袖中的暗月索已经蠢蠢欲动,下一秒便可以直取鸢凝袖口——

    “啊!”

    “殿下!”

    眼看就要得手,原本极速奔驰的马车忽然一个急刹,毫无征兆地停在原地,马儿无碍,倒是车里的人被巨大的惯性冲得七荤八素,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嘉陵正左手压着他的胸,右手按着他的腰。

    尖叫一声,嘉陵无比凌乱地从马车里狂奔出来,脸色通红,借口查看周围情况,实则是想借着山间的野风让自己冷静冷静。

    鸢凝从后面追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只耳坠子:“殿下!殿下!你的东西!”

    嘉陵恨不得当面给他一脚,把他直接踹进石头堆里,让他和自己的同类为伴,可又舍不得下手:“知道了!你先拿着。”

    鸢凝小心翼翼收起那枚耳坠,走到她身边:“春雨平日里最是温驯,若非遇上极端危险,绝不会如此。”

    “我明白。”

    嘉陵看了看四周,发现马车已经驶到了远相山的入口附近,“鸢凝,良驹到了这里忽然停下,这陵墓看来确实有些蹊跷。”

    鸢凝此时也已经仔仔细细查过了马车,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他走到春雨身边,修长的手指抚摩着马儿,春雨性格柔顺,浑身洁白胜雪,鬃毛里不掺一丝杂色。

    此时它不安的神色,和纯洁无暇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无论鸢凝怎么尝试,也始终不肯往前再多走一步。

    望着正和自己的白马闹得很僵的白衣公子,嘉陵心下忽然泛起一阵久违的放松感。

    这种放松的感觉来得很妙。

    以往每次来这里,不是有天大的麻烦要找山师,就是皇族例行法事,像今天这样,只有她和折鸢两个人,而且还是来找凌阳太子,是她想也没有想过的。

    嘉陵上前轻轻拍了拍一脸不悦的鸢凝:“公子,春雨既然不肯走,那就随它去吧。徒步进山,也不是不行。”

    鸢凝想了想,还想说些什么,嘉陵继续道:“我知道一条近道,不需要走多久,就能到陵前。再说了,太子并非凭空去的陵墓,或许我们在四周看看,也能发现些什么呢。”

    显然是被她的一番话说服,鸢凝“嗯”了一声,便去找地方栓马。马停好后,鸢凝看见附近有条清澈的小溪,等他打满了水壶,一切准备妥当回到原地之后,四处张望寻找,却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嘉陵?”

    他循着地上若隐若现的足迹,一路找到一处山崖边,看着戛然而止的印迹,颤声道:“嘉陵!”

    “嗯?”

    大公主的声音忽然在他下方传来。

    他一把抛开水壶,趴在地上,朝着声音的来处望去,只见嘉陵的脑袋在灌木丛之间探出来,“怎么了公子?我在找进陵的钥匙呢。”

    “……”

    也许是看他许久都一言不发,嘉陵缓缓从灌木丛里爬了上来:“我现在可是法力全在的状态,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要怕我一怕的,你不必担心。”

    她说罢捡起被他扔开的水壶,见他仍低头不说话,忽然道:“鸢凝,你刚刚,叫我什么?”

    “……嘉陵。”

    “这样。”

    她若有所思,“我听成阿绫了。还真是个让人怀念的名字。哈哈。”

    她说罢打开水壶,猛地灌了好几口,仿佛喝的不是水,而是酒。

    除了凌阳太子,还没有谁用这个名字叫过她。太子失踪后,她一度看见这两个字就心烦意乱。可如今,在埋葬先皇后的陵前,当另一个人再度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心里居然异常平静。

    一个念头忽然升起。

    对凌阳太子,自己好像,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愧疚了。

    两百年了,再深的仇恨也应该能够被化解,再大的误会也可以有机会被解开。

    可是,太子,这些年,你都在哪?

    将乱作一团的凌阳国抛给别人来善后,你这些年,究竟都藏在哪里,又在忙些什么?

    “看我干什么?”

    想到这里,她莫名烦躁了起来,朝着鸢凝抛来的眼神问道。

    鸢凝一愣,望着那只几乎快被她喝干的水壶:“我再去接。”

    嘉陵转手把壶递给他,望着白衣公子挺拔的背影,心底忽然又升起一个念头。

    可这个念头刚出现一瞬,她立刻头摇如拨浪鼓,但是这个该死的想法就偏偏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赶紧站起来,再次看向半山腰。她方才跑到山崖上,可不是在乱玩。

    恕德皇后安葬之地嘉陵属于皇陵,除了特殊日子里祭祀用的地方,陵内一切场所皆禁止一切人等入内。要想平安入陵,必须先开启两个隐藏的机关。

    方才嘉陵去的半山腰灌木丛处藏着的,正是开关之一。

    可奇怪的是,嘉陵方才在那里寻了半天,竟然也没能找到这第一个机关。

    她一向讨厌来这里,除了恕德皇后的祭日,她必须带着玎绫和筝绫前来祭祀以外,几百年间,她就从没单独来过。

    并非她讨厌恕德皇后,相反,作为掌政公主,早逝的皇后留给她的记忆虽不多,但她却一直记得,皇后是个极其聪慧,性格也十分大度的明艳美人。

    至于她不爱来这里的理由……

    嘉陵闭上眼,皇后陵前巨大的陵碑上“生母”二字,即刻映入眼帘。

    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宫典的记载上,大公主的生母,都与她的两个弟妹一样,是恕德皇后。可嘉陵真正的母亲,自诞下她之后,就一直被元祈所控制,嘉陵见她的次数,怕是要比来恕德皇后陵前的次数还要少。

    可见面的次数少归少,但每见她一次,嘉陵的心就会像被烙了铁一般,一次比一次更痛。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远远望见那边打水的鸢凝已经忙活得差不多了,刚要开口,视线却猛地一凝——

    顺着鸢凝所在的方向望去,那远山掩映之间,竟然有一座小木房。

    远相山何等险峻之地,又有皇族陵墓在此,普通朝远人自然都对这里避之不及,就连贼寇逃难,也不会选择往这远相山里跑。

    看那坐北朝南的朝向,也明显不可能是山师自己给自己新迁的居所。

    竟然有人,会跑到远相山上盖房,长期居住在此?

    因为距离太远,嘉陵也看得不大确切,对着刚回来的鸢凝大叫:“我的天,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房子?”

    鸢凝看了一眼,淡然道:“是有个。”

    嘉陵拍了拍他后背:“公子,你知道吗,在这远相山搭房过日子,意味着什么?”

    鸢凝摇摇头。

    “远相山方圆百里内建房,意味着藐视皇族,放在五十年前,可是要剜掉一只眼的。鸢凝,该不会这个房子就是……”

    “不会。”

    “我是想问,这个房子会不会是太子的。”

    “不会,门口有人。”

    “有吗?”

    嘉陵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挤眉弄眼了好一会,可她现在用的并不是大公主的身体,目力也自然比鸢凝差上一截,根本看不清那么远的东西。

    没办法,她只好转身拉上鸢凝,往那莫名出现的小房子一路奔去。

    还有七八百米远,嘉陵已经依稀看清了门口的人影,她惊呼一声,猛地原地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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